[夏五]诅祝 第7章 七

当辅佐官带着被害人们的资料进入夏油和五条的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穿着旅馆提供的浴衣但衣衫不整瘫在榻榻米上吹小电扇的男孩子们，和边上正在小酌清酒加配菜的硝子。

“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吗？”他一脸绝望的问道。

“唉？啊哈哈哈，五条说要和夏油比赛谁能在温泉里泡更久……”已然醉眼朦胧的少女豪爽地干掉了小杯里的酒水，“这边的米酒可真好喝啊。”

然后这两个在历代高专里都算数一数二的天才新人就中暑倒地，败给了温泉。

剩下的那个则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开始痛饮。

“请稍稍有一点你们在进行任务的自觉。”

“嗯，知道知道，我没有喝醉哦，毕竟只是清酒嘛，我的最高纪录可是三瓶伏特加喔？”

您是从俄罗斯来的移民吗？？？？辅佐官很想这么咆哮，但鉴于他只是个四级术师，在这儿的哪个人都能用咒力吊打他，即便他们都只是孩子，没有一个人成年，甚至其中之一还是个柔弱的女孩。

咒术师的世界意外地，要比普通人的世界残酷很多。

才能即是一切，天赋胜过血统，哪怕出身名门，血脉浓厚，若是没有才能与天赋，也会被当做无用之物被丢弃，而就算是来自完全普通人的家庭，若是觉醒了强力的咒力与术式，一样能将名门的后裔踩在脚下。

“地址的资料放在这里了，等他们两个好一点你们再一起看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直接过来敲门就好，我的房间在对面……硝子妹妹，喝完酒就回房间去哦？不用管这两个笨蛋。”

“好！因为他们俩中暑了我才留在这里看着的啦，万一吐出来会很麻烦，不能给旅馆留下坏印象，我还打算寒假跟学姐他们一起来玩呢。”

“你有数就好，那我先去休息了。”苦老命的辅佐官叹了口气，幽怨地回房，唯一的好消息是他起码能睡个好觉，照这个架势看，明天不到日上三竿，这三个新生压根不会起床。

辅佐官忘记了一件事，高等级的咒术师的身体强度是远超正常人的，而具备治疗能力的硝子甚至还留在房间里，所以也就过了两小时，泡温泉泡到中暑的两个问题儿童就恢复了精神，一个喝起冰镇的香蕉牛奶顺便跟硝子抢下酒小菜，另一个则喝着冰水开始看新的资料。

“给，杰你要的地图。”反正也喝了个痛快，愉悦地把剩下的小菜当做猫粮的硝子把五条的头发揉乱之后选择放置他，拿出他们一到这里就买好的地图开始办正事。

夏油杰则接过五条丢过来的马克笔，将受害人的家庭地址在地图上一一标注，“虽然我觉得家庭住址没什么意义，不过姑且还是看看——果然，没有特殊图案。”

“现在的问题不是那些失踪的人吗？资料上虽然标注着失踪……”叼着炸虾天妇罗的五条嘟嘟囔囔地询问。

“学校里有擅长寻人的前辈看过，应该全都死了。”夏油头都没回，精准地把笔丢向五条的脑袋，“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榻榻米上全是油渣，收拾起来麻烦死了。”

“所以，果然是一具尸体都没有啊。”悟若无其事地弹开那只马克笔，“你们觉得去了哪呢？”

“咒灵的肚子里吧？大概？”硝子从容地说道，“既然占卜和召灵都没有用处，显然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把他们彻底吃掉了。”

失踪者都是男性。

这个最初看起来没什么用处的关联点，立刻引起了三名咒术师的注意。

“你们觉得，有什么怪物的食谱是男人的？”

“络新妇？”

“雪女？”

“这附近没有雪山。”夏油杰看看地图，“也没有滑雪场或者类似的地区，如果是雪女的话受害者不至于只限定在这里。”

显然络新妇的可能性更高，虽然移动距离太大这一点不太像是热爱守株待兔的蜘蛛会干的事情，但目前还不知道受害人接触到咒灵的方式，所以暂时无法排除这条嫌疑。

“这样调查就有头绪了。”优等生满意地放下卷宗，“我们只走访最近失踪的两户，看看能不能探查到残秽，至于交友情况的调查让警方出面，光靠我们自己跑是不现实的。”

硝子轻轻打了个哈欠，“唔，有点困了，那我回去睡觉啦，顺便把这个告诉辅佐官吧，看来他明天又要早起然后奔波一天呢。”

“治疗能力对疲劳也有用的吗？”五条十分好奇地询问。

“大概？我也不太确定，不过美少女的拥抱一定对疲劳很有效，毕竟辅佐官先生也很辛苦嘛。”少女笑嘻嘻地说道。

夏油杰默默拿出刚才用来放在额头降温的冰毛巾，往上面撒了些旅馆抽屉里附赠的芳香剂，“说这句话之前，硝子，先把你身上的酒味去掉，再有魅力的美少女沾染了酒臭的话也只是普通的醉鬼而已。”

回应他的，是少女毫不留情的友情破颜拳，以及目击了这一幕，抱着肚子在被铺上闷笑到滚来滚去的五条悟。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干脆利落地整装出发去最后申报失踪的被害人家中探访，不管是夏油还是五条都一副利落的姿态，连昨晚喝酒到半夜的家入都精神奕奕，没有半点宿醉的样子，和他们一并出发的辅佐官反而黑眼圈严重，用精神不振的面孔羡慕地看着他们。

“年轻真好……”他不甘心地嘟哝。

“不要跟这两个武斗派比精力啦，辅佐官先生。”黑发的少女用手指在中年人的太阳穴周围按压了一会儿，让他多少能振奋起精神，“我的能力对睡眠不足好像没什么用处，真是抱歉。”

“没关系，毕竟是工作，那么残秽的探查就拜托你们了，警方这边有进展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打车前往的途中并没有太多波澜，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人，但向他询问附近的怪异事件，以及地方传闻之类的结果却令人失望。

“过去似乎没出现过类似的失踪，也是，间隔时间那么短的频繁失踪案肯定会引起警方关注的，不可能不留案底。”

“不过附近的人竟然都没察觉到出了失踪案吗？竟然一点传闻都没有，意外地迟钝。”硝子有些扫兴，“以前我呆的地方，可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都会马上知道呢，连不出门的我都能打听到。”

“因为间隔都很远嘛。”能得出这种结论并不奇怪，让硝子惊讶的是说这话的是向来对不熟的人漠不关心的五条，“就算是认识的人，甚至每天相处的人，彼此之间了解的程度也惊人的少喔？更不用说是隔了好几个街道的失踪案了。”

“就是这么回事。”夏油杰点点头，“一般人和……街上的人不太一样，他们要是不敏锐的话很容易被波及，但失踪这种事情，比在逃的通缉犯无害多了，很多人连警方通缉都不会看，当然就更加不会关心失踪案，更何况芦野还是个旅游景点。”

“虽然大人们都在说什么人情社会，实际上呢，很多人连亲戚的老婆叫什么都记不住，所以这种鬼话听听就好啦。”五条如是评价。

“明明高专里的大家相处起来像家人一样。”

“……硝子。”夏油叹了口气。

“嗯？”

“辅佐官先生叫什么名字？”

“唉……”她卡住了。

“就是这么回事嘛。”五条爆笑。

“好像是叫铃木正雄。”优等生摸摸下巴，“我刚开始见习那会儿也经常记不住辅佐官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说好的，都是特别常见的名字，完全没有一点显眼的地方。”

“普通男人的名字没有记忆的价值啦。”某位光凭脸就能让人过目不忘的家伙这么说着，“忘记也没关系。”

“不要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么失礼的话！”姑且还是很喜欢这位辅佐官的硝子和夏油杰一起镇压了五条。

“明明是硝子忘记了名字，为什么挨揍的是老子啊！”

“少说得好像你有记住一样。”夏油杰毫不留情地戳破真相。

在年轻人们的吵吵嚷嚷里，他们到达了那户名为‘田中’的人家，不过三人立刻陷入了第一道难题，“说起来，我们该用什么名义光明正大的上门拜访呢？”

这真是个好问题，因为他们怎么看都只是十几岁的高中生，而失踪的被害人却是已经工作了的社会人士，怎么想也不可能有认识的条件。

无论是硝子还是五条，都用期待的眼光看向夏油杰。

“你们以为我是哆啦A梦吗！”

话是这么说，最终优等生还是成功敲开了这户人家的门，虽然理由稍稍有点离谱，不过总算还是靠着五条刷脸顺利达成了进屋的成就。

“竟然是达也的网友啊，那孩子确实很喜欢电脑，以前就几乎不怎么出门交际，现在每天回家也就是在房间里打游戏，连电视都不看。”大概是母亲的中年女性用带点忧愁但坚强的笑容接待了他们，“难为你们发现他很久没上线，还特地来探望他……公司的接到他失踪的消息之后就只是简单的把当月的工资寄了过来而已……现在的人们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失踪的时间被确定为下班后的归家途中，和大部分被害人同样的条件，夜晚，独自一人，没有任何目击者，然后这个人就失去了下落，最后拍到他的地点是公交车上的摄像头。

“区区几百米的距离就让人失踪，可以确定是咒灵了吧。”五条看着正在安慰妇人的硝子，小声地和夏油杰咬起耳朵。

“去他房间里看看。”虽然遭遇了咒灵这一点大概是毋庸置疑的，但咒灵的品种仍然至关重要，毕竟有些咒灵哪怕仅仅相差一级，强大的程度却是翻倍上涨的。

年轻男子的屋子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一台旧电脑，用旧了的游戏机，墙上也有一些海报之类的，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其他的东西，十分寻常的男性的卧室，看清来整洁的原因多半是母亲经常替他打扫，反正按照电脑桌上随意堆放的杂物来看，本人的卫生习惯应该是和五条悟差不多的类型。

夏油杰甚至打开了衣柜，还看了看床底。

柜内是叠放整齐的衣服，大多是优衣库里能买到的货色，还有几套换洗的西装，也都是非常便宜的的牌子，床底的旅行箱沾满灰尘，显然很久没用，箱子里空空如也。

不像是信了邪教，也没有奇怪的纪念品。

一无所获的两人只好又回到楼下，然后向已经平静些的田中夫人打听起她儿子在最近的交友情况，“女朋友……”中年女性的面孔变得有点难看了，“他应该没跟你们说实话吧，是不是只说了被认识的女性甩了的事情？”她苦笑起来，“一定要说的话，不如说是被女人骗了更合适。”

田中达也在失踪前，有一阵子似乎花钱很厉害，甚至到了手头紧张，不得不向家里伸手要钱周转的程度，身为社会人士还向家人要钱可是件丢脸的事情，但因为他说是为了和女友去约会，所以母亲还是大方的给了他。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但是越来越夸张，最后我就让他把人带回家来看看……”很担心儿子是不是被女性欺骗的母亲决定见见那位总是花销惊人的女友。

然后达也就被甩了。

毋庸置疑地，他被那女人骗得干干净净，但好歹也认清了对方的真面目，母子俩抱头痛哭一阵之后互相鼓励着振作起来，达也也好好回去上班。

“要说不怨恨那个女人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达也还好好的，我也没什么不满了……谁知道，谁知道又出了这种事情呢……”妇人再度捂住面孔痛哭起来，“为什么失踪的是我的达也，而不是那个女人呢！！明明她才是做了坏事的那个！”

从田中家离开之后，三人确定了公交车站的方向，慢慢地走过去。

“还真的有女人，虽然不是我们以为的那种。”

“咒灵不可能骗钱的啦，根本没有必要。”

“所以应该只是碰巧遇到了坏女人，我就说他的屋子为什么这么干净……全都是旧东西，也没有什么奢侈品，照理说男生肯定会有一两样花钱的爱好的。”夏油杰边走路边看手机，上面是铃木辅佐官发来的信息，“喂喂喂，我得跟你们说……”

“硝子，布帐。”带着墨镜的五条静静看着前方的公交车站，“残秽在波动，搞不好它要再出来一次。”

“等等，我们的工作不是只探查吗？”少女顿时就有些脱力，“杰，你也说说他啊？”

“蜘蛛爬出巢穴一般都是为了觅食，要是不管的话，搞不好今天又得失踪一个。”向来循规蹈矩的优等生这次却站到了五条这一边，新收服的虫形咒灵不知何时攀爬到他的肩头，“等下见势不妙的话，硝子你记得跑，虽然不一定能赢，但我们肯定不会死，到时候治疗就麻烦你了。”

“哎呀，真是的，回去之后被夜蛾骂我也不会救你们的。”硝子无奈地吐了口气，静静向上空抛出了无形的黑幕，夜色盖过天光，本来就在上班时间而没什么人的街道，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生者气息，完全变成了空旷无声的异域。

公交车站附近的空地上，污浊的气息凝聚起来，涌向一道先前完全不存在的，半空的裂缝之中。

那是个，穿着一身古老的壶装衣饰的女性，乌黑美丽的直发优雅地披至圭袖下方，女人的身影很快被合拢的裂缝吞没，他们所窥视到的，仅仅只有那么一个背影罢了。

“悟，那东西……”

“脚确实有点奇怪，但不是蜘蛛。”五条斩钉截铁地说道，“但等级不太好确定，它移动得太快了，而且只是残秽形成的残影。”

“我只能说绝对不止二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