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 第4章 风湖镇·哀鸣（1）

“神啊，让一切开始吧，让一切开始吧。”

——风湖镇石碑

马车所进行的速度比人走快的多。大概不过十几分钟，唐宁就到达了风湖镇。

这个镇不大，站在前方的山坡上，一眼望过去便能看遍镇子的全貌，欧式的石质的房屋遍布街道，红色的砖瓦铺在屋顶。一条青石板路贯穿全镇。

镇外，有正在生长的南瓜地和萝卜田，还有一些在休息的绵羊与小马。天还没亮，小镇还沉睡在一片祥和的安宁当中，唐宁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只看见一两个农人穿过原野，往远处不知名的地方去。

看起来，像是旧时代的欧洲。

不过，镇门口挂着的煤气灯，能看出来他们大概已经进入了蒸汽时代——但只是进入了，不多，机械结构并没有充斥在他们的生活当中。

比起陌生的风湖镇，唐宁更觉得马车让人坐立难安。

一路上，这个自称什么教宗，不知道是不是神但肯定是个神经病的家伙已经盯着自己看了一路，唐宁是不好意思问也没地方躲，只能瞪着眼珠子假装看风景，到风湖镇时脖子都要僵了。

“就送到这儿吧。”唐宁试图打开马车门。

“不用我陪你进去吗？”莱恩斯热情洋溢：“或者我在这儿等你，你要办什么事来着？”

“一点私事。”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只知道再待下去他就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唐宁匆匆窜下马车，正要抬步往风湖镇走，他就发现——

莱恩斯也跟着走了下来，黏在他的身后。

诡异，太诡异了。

被一个男人这么近距离的黏住，唐宁这辈子还是第一回。

是风暴之地的风俗如此，还是系统给他送了个引导NPC？

还是真的要上演【漂亮弟弟与我了？！】

唐宁内心警铃大作，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是谁？”

“我刚才不是自我介绍过了吗？”莱恩斯回答的很流畅。

“可是……”唐宁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按你的说法，你是神，我是人，你为什么要跟我……”

他一个糙老爷们儿还两天没洗澡，身上一股尸体的腐臭味，要钱钱没有，要命只剩下半条，这人图啥？！

可莱恩斯却很直白的开口：“你不希望有人帮你吗？”

这么一问，唐宁突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他像一个被卡住的AI，半天都读不出一个像样的信息。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始局促的摸着自己的口袋，然后想起来最后一根烟已经被他抽干净了。

妈的。

唐宁差一点就莫名其妙的破了防，骂了句脏话。

“你学雷锋啊？”唐宁哭笑不得的看着莱恩斯：“帮我有什么好处吗？”

“啊。”莱恩斯似乎被问住了，他用食指有点呆的挠了挠自己的侧脸，唐宁才发现上头有一颗好看的泪痣。

“一定要有理由吗？”莱恩斯问：“我之前没考虑过这个。”

“一般都有理由吧。”唐宁说。

“那是我想得少了。”莱恩斯在原地转了个圈，似乎进行了一次相当复杂的思考：“其实是因为我以前曾经认识一个人……”

“该不会是我跟他长得很像吧？”唐宁问。

“要这么说也对。”莱恩斯点了头。

唐宁觉得有点儿牙疼，合着他来异世界演宛宛类卿了？

不过，他毕竟没有什么追求真爱的想法，所以也不在乎是不是除却巫山非云也，只要对方愿意帮他，宛宛类卿也行。

只是，唐宁注意到了一些可能会影响很大的细节：“那他跟你的关系是……”

“我们关系很近，但他已经离开很久了。”说这话的时候莱恩斯的眼神有些落寞。

“不是恋人吧？”唐宁一咬牙一跺脚，问出了这句话。

“不是。”莱恩斯的伤感要从话语中溢出来了：“要是恋人就好了。”

“不是就好。”唐宁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不用卖身。

但他马上就看见了莱恩斯眼神中的伤心，立即于心不忍的拍了拍他的背脊：“不要难过，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你看你长这么帅又这么有钱，迟早有更棒的男人喜欢你。”

唐宁很真切的安慰道。

“我不要别人。”莱恩斯越说越难过，呜咽了两声，居然——

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唐宁很震惊。

这不仅是个神经病，还是个恋爱脑！

不过看在他把自己送了一程的份上，唐宁还是胸襟宽广的将莱恩斯抱在了怀里，不停的拍他：“没事没事，他会回来的。”

“呜呜呜……”

莱恩斯泪水如决堤。

唐宁还是头一次看个大男人为另一个男人哭成这鸟样。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唐宁问系统。

【我无法解答你的任何问题，只负责发布任务。】系统冷冰冰的回答。

“他那个恋人到底是谁？”唐宁忍不住八卦。要放在现实世界，莱恩斯这种级别的美男子——或者是美男神，能让全世界所有男人和女人一起追他，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把他甩了还让他念念不忘？

【我无法解答你的任何问题，只负责发布任务。】系统再次强调。

“那他为什么来找我了？真是因为我跟他前男友长得像？”唐宁其实不太信这种扯淡的事：“还是系统任务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的所有行为和准则与真实世界无异，虽然名义上是一个游戏，但你可以把它当成切实存在的一个真实世界，没有人会按照程序做事。】系统说。

“所以……他是自己想来找我？”唐宁再问下去的时候，系统再也不说话了。

他发现，当莱恩斯出现以后，系统就像一条僵死的咸鱼，似乎不再愿意跟他多话。

行吧。

日上三竿，唐宁终于将莱恩斯安慰好。

“抱歉，让你担心了。”莱恩斯还算是有点基本礼貌，知道自己把别人肩膀哭湿一片以后应该表达感谢。

“没事，每个人都有烦恼，爱情也是烦恼的一种嘛。”唐宁显得颇为大度。他拍拍莱恩斯：“你先缓一会儿，我先去风湖镇办点事。”

“不用我跟着去？”莱恩斯问的是‘跟’，但他那个表情，像是唐宁但凡说不，就是一个抛夫弃子的负心汉。

我是不是不该把他扔这儿？

脑袋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唐宁就觉得太怪异了。

他连忙甩了甩头，尝试将这个莫名的概念扔出去，装作潇洒的摆了摆手：“不用，我一个人就行，有事儿在联系啊！”

他说完，转身跑进了风湖镇。

走了很远，那辆金色的马车都还停在郊外，似乎等到唐宁消失在自己视野里，莱恩斯才离开。

……

唐宁来到风湖镇。刚踏进小镇，他就将地图上风湖镇的位置点亮了，他能够看到风湖镇仅有一条街道横穿东西，镇上最多二十几户人家，只有一家商店和一家酒馆。风湖镇后头是一些农田，西边更远的地方有一个墓园，安葬着风湖镇过逝的人们。

就是一个安静的小镇。

跟着地图找到酒馆，这是一个不大的低矮建筑，楼上似乎是一个小型的旅店。酒馆大早上并没有人，门口堆积着干柴和一直用来驼货的毛驴，一边吃草一边斜着眼睛看他。

作为东方人，他的面孔在这儿应该的确有些独特，毛驴也看出来他是一个异乡人。

他推门进去，看见一个酒保在规规矩矩的擦酒瓶。

两个人四目相对，酒保的目光从平静变成惊讶最后变成震惊，胖乎乎的，像是沙皮狗一样的脸一点点展开，绷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

“‘达恩’来了！”酒保的声音几乎要掀开屋顶。

还没等唐宁搞明白达恩是什么，酒保就如同风一样的消失了，再次出现的时候，他身后跟了一片气势汹汹的镇民。

他们手上拿着武器，有些是镰刀，有些甚至是锄头，武器不够的，顺手抄了根棍子。镇上所有的男人应该都在这儿了，大约有三四十个，乌央乌央的能将整个酒馆填满。

可他们并没有迅速靠近，只是缓缓地，缓缓地压在门口，用极其防备的眼神盯着唐宁，像是在害怕什么。

一直以来，唐宁当过浑水的鱼，丧家的犬和过街的鼠，还没有当过人人畏惧的鬼。

太突然了吧？

他试图双手高举以示和平，没想到手刚一抬，那个胖墩墩的酒保就尖叫了起来，而其他镇民则防备的要往前冲。

“等一下！”为了防止被莫名其妙围殴致死，唐宁大喊：“我有两个问题。”

没人回应，但也没人反驳。

“第一，我们远无怨近无仇，理论上没见过，你们为什么要来打我？”唐宁问：“第二，‘达恩’是什么？”

如果判断没错，问题应该出在这个‘达恩’上。

镇民们左右互相看了看，似乎交谈着什么，然后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被选为代表，站出来解释：“卡塞尔神导士警告过我们，黑色头发与眼睛的人身怀诅咒，他们是‘达恩’，会给我们带来灾厄。”

“方便说的更明白点吗？我是外地人，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唐宁对那些名词听不太懂。

“达恩就是……一些该死，但没死掉的人，变成的怪物。”一个年少的小孩解释：“卡塞尔神导士是这附近最有名望的光明教会神导士，附近已经出现了好几例达恩伤人的案件，是他给我们指引了方向。”

“喔……”唐宁点点头：“听起来像僵尸和神父？”

“神父是另一个职位。”老者说：“也有人管神导士叫巫师或魔法师，但这是异教徒的称呼。”

“好吧。”唐宁说：“总之，你们被一群怪物袭击了，神导士告诉你们，怪物有黑头发黑眼睛，我有这个特征，所以你们判定我是怪物。”

“没错。”老者认同。

“可我看起来像怪物吗？”唐宁试图说服他们：“怪物总得有些别的特征，比如六只眼睛四只胳膊，能从嘴里掏出一把剑……”

他说到一半，话语被老者打断：“你见过它？”

唐宁纠正：“准确来说，我杀了它。”

或许是因为民风淳朴，也或许是因为病急乱投医，风湖镇的镇民只不过跟唐宁确认了一下他知晓的信息，很快就相信了他。

那些怪物的名字不一，具体形态在教会会有记载，但镇民对它所见不多，统一称之为“达恩”，这是一种方言，大意就是怪物、魔鬼。

叮咚一声。装死的系统终于再次复活，他点开信息栏，里面出现了一行字【怪物图鉴】。

已经消灭过的怪物会在里面出现，他在教堂里面遇见的叫做虫腐剑卫，等级为5，消灭可获得神饲灵魂x5.

神饲灵魂？这是什么意思？唐宁想问，但系统没回答。

但他包包里的确已经有5个神饲灵魂了。

系统陷入沉寂，但名为罗恩的老镇长语重心长的对唐宁介绍，这个世界的生灵在死后都会通过极光重新回到树神的怀抱，等待再次重生。而当艾尼斯树神枯萎之后，重生无法继续，死亡也难以维持，死者如果在死前无法安宁，那么极有可能变成达恩，攻击、杀戮一切可能存在的生命。

“原本风湖镇在风湖教堂的庇佑下，是没有这回事的。”罗恩长叹一声：“可惜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三年前，风湖教堂也被腐朽了，镇上也开始出现类似的怪事。到了今年春天，已经有三个孩子受到袭击了。”

“我们没办法给他们治疗，除非获得达恩遗落的碎片，但是再这样下去，受伤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他说完，看着唐宁。

很显然，那是个求救的眼神。当他们听说唐宁能杀掉虫腐剑卫以后，就都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唐宁却没接话，点了点头，从酒馆走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唐宁都不是一个圣人，他不信教，不拜佛，在病了以后，更觉得祈祷是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事情。他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摸到自己一会儿每分钟六十五，一会儿每分钟一百三的脉搏之后，他更觉得只要他逞能，绝对会先死在逞能的路上。

世界上没人会随便向另一个人伸出援手的不是吗？他没道理做这种舍己为人的好事。

他双手插着口袋往外走，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镇民们在身后看他，发现他没打算回头之后低落着声音四散离去。

出镇子的小路只有一条，他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踏踏的脚步声，然后就看见旁边院子里有一个小孩。

跟着他的脚步声，在院子的石板上拍了几个同样的踏踏声。

小孩看起来最多五六岁，坐在石板上不动弹。

他不动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有双腿，大腿根部有一道发黑的撕裂的伤口，左脸也受了伤，只能看到剩下的半张脸。

唐宁转过身去，望着他。

他的身上贴着一些古老的草药，但也能看到草药下面的皮肤正在不受控制的溃烂。

“哒哒。”小孩还没有见过黑头发的人，看着他觉得很新奇，张着嘴对他笑出来：“大哥哥。”

“你好。”唐宁对他扬了扬下巴。

“我有糖。”他挥动着手里母亲塞给他的麦芽糖，想要分给大哥哥一半：“好吃，你要吗？”

唐宁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他看着男孩手上只剩下最后两根手指。那些溃烂的伤口像是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已经将他的生命几乎抽离干净。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想起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曾经无数次祈祷，有人能来救他。

妈的。

唐宁又骂了句脏话，今天脏话含量有点太高了。

“那什么。”唐宁转过身，匆匆找到正在门口扫地的老镇长：“麻烦问一下，你们镇旁边的达恩在那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