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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尤朵拉睡得很安稳。
她本就是黑暗里的种族，习惯了湮生大陆无尽的黑暗，刺眼的光明反而会令她感到不适。
黑暗神厌恶光明，光明神驱散黑暗。
毫无疑问，他们是天生的死敌。
后半夜山洞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严重，睡梦中精致的少女不安地皱了皱眉。
不大的火堆仍然在距离她安全但能供暖的位置燃烧着，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在黑暗中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
尤朵拉感到很冷，大概是因为山洞的石块太过冰冷，这个高阶天使也不怎么了解人类身体构造的缘故，她的脸色逐渐苍白。
她瑟缩在角落，逐渐向火堆的方向靠近。
“小心。”
希斯的声音柔和、悲悯，他会是每个光明信徒爱戴、信赖的对象，也会毫不留情斩杀一个又一个黑暗信徒。
作为一个黑暗信徒，尤朵拉奇异的对他的存在感到更加安心。
可光明不会永远庇护她。
他帮助她，也只是以为她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女。
她缩在火堆旁，看着容貌宛如古希腊最完美油画的少年，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奇异的念头。
原来，真正的天使，真的比油画上的好看。
而他，近在咫尺，仿佛她随手可触。
希斯长长的金发垂下，如同绸缎般，像流淌着天边的星河。
他增大了火堆的火势，并确认它不会烧到一旁的少女。这才抬起头，措不及防对上那双浅绿的眼眸。
注视着那双眼睛时，他想到了今天在郊外见到的湖水。
那样纯净、清澈、美好。
她会是光明神最喜爱的孩子。
但他很快又想起，光明神从不选举圣女。
“希斯大人。”如同涓涓流淌的细流，她的声音清脆婉转。
希斯浅色的睫毛颤了颤。
“感谢您今天的帮助。”她说着，脸上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讨好高阶天使准没错。
不管他之后会不会记得她，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不能让他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
如她所想，少年的脖颈和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红了。
真是个纯情的少年。
尤朵拉的内心难得有了负罪感。
火焰跳动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为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不一样的氛围。
——前提是，没有时不时怪物吼叫的声音。
巨大的、沉重的东西在森林里行走着，一瞬间，她以为地动山摇。
希斯的神色依旧那样沉稳，身为身经百战的高阶天使，这样的事情他经历的数不胜数。
只是这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变数。
“请安心待在这里，我会处理好一切。”
他在山洞内设下禁制，展开背后一对庞大的洁白羽翼飞出了山洞。
六翼天使，光明神手下最高等级的天使。
尤朵拉绝对是撞了大运。
她现在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对上天使，这些低阶的怪物只不过是些小鱼小虾。
令她忧愁的是，她该怎么解决之后的住处和温饱问题。
她忽然发现火焰开始剧烈颤动，就在她疑惑时，地面开始震动，她背后的石壁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打穿，飞溅的石子划伤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她睁大眼，在浓烟中，她看到了一双令她永世难忘的巨大眼睛。
那是一双血红的，宛如锯齿般割裂的诡异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呆呆的站在原地。
下一刻，那只怪物的利爪向她袭来，速度快到令她根本来不及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她刚想抬起手，又想到这里还有一个高阶天使在附近。
她咬唇，迅速躲到了一边。
不能使用魔法，会暴露身份。
“咳咳……”
她侧身趴倒在地上，骨头断裂的声音以及后知后觉的疼痛令她几乎晕厥。
她的手心泛着血，细小的石子深深陷进她的肉里。
她不能放弃。
即使最后，她也可以使用黑暗魔法。
大不了远走高飞，或者她一盆水淋湿天使的羽毛。
……羽毛？
她诧异地抬起头，看到一只手突兀的出现在她眼前。
那只手如玉一般修长白皙，让她忍不住起了想要将其珍藏起来的念头。
“抱歉，是我的疏忽。”
她的手握上那只温暖的手，和想象中一样，他的手细腻流畅，比起外表的精巧，握上去的那一刻她只感到了安心和放松。
白日里所有的疲惫和刚刚受到的惊吓全部一扫而空。
她身上的伤口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
尽管身上沾染着灰尘，手上也有一些硬质的小石子，当少年看向她时，他湛蓝的眼眸饱含歉意。
他的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那只怪物在他的身后轰然倒下，她甚至没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
她漂亮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
少年收拢了羽翼，此时的他看上去一如之前那样温和无害，怜爱世人。
“六翼天使希斯，愿用一切尽可能满足您的愿望。”
“尊敬的奥瑞丽特小姐。”
因为愧对于她，所以要补偿她吗？
尤朵拉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那种在经历危机之后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脏像经历了什么刺激人心的事，她竟一时之间有些呼吸困难。
不是心动，而是兴奋。
大陆的最高天使向她许诺会实现她的愿望。
这意味着，她可以提出过分的要求吗？
比如杀死黑暗神，让她重新回到原来的世界？
或者让她在这片大陆有个安定的住所，从此吃喝不愁？
不不不。
她知道，这个愿望太诱人了。
她不可以轻易使用。
于是她说道：“希斯大人，这个愿望，我暂时还没有想好。”
短暂的兴奋过后，她的心情平复下来。
光明天使的承诺有光明神的束缚神术，所以只要她提出来，在任何合理范围之内，希斯都是必须要尽力实现的。
不管他会为此付出什么。
只是因为她受了伤，所以如此愧疚，进而做到如此地步？
尤朵拉敢说自己不是什么什么大恶之人，但也绝对不是至纯至善的圣人。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不过是她意外做了一场梦，她不会用现实世界的道德标准来评判这里，但也不会无条件服从这里的规则。
她不能理解希斯的想法。
但这并不妨碍她准备好好利用这个愿望。
“没关系，当你想好时，可以随时呼唤我。”他递给少女一根自己身上的羽毛，上面流淌着浑厚的魔法气息，隐隐显现出属于神明的恩泽。
“我很抱歉让您身处危险之中。”
少女忽然展颜。
在无尽的、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光明的黑暗中，她是无边绝望的唯一光明。
“我很高兴能遇到您，希斯大人。”
“您是我见过最善良、最纯洁的天使。”
现在尤朵拉说起假话来一溜一溜的，连她自己也快相信自己真的和表面上一样纯真善良了。
但她知道，一切都是假象。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她成功回到原来世界的手段。
……
也许是因为天使羽毛的原因，她在梦里看到了极其恢宏气派的神殿。
那些圣洁悲悯的雕像让她一眼认出，这是光明神的神殿。
“你不该来这里。”
那个声音冷淡、无情，与悲悯众生的光明神殿格格不入。
祂说：“回去吧。”
于是她醒了。
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但当她醒来时，她竟然完全记不得梦境的内容。
她支起上半身，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头枕在了天使的羽翼上。
真是罪过！
尤朵拉狠狠地唾弃自己。
但她很快发现，希斯压根就没有睡着。
她：！！
“希斯大人……”
希斯将视线投向她干裂的唇瓣，问她：“渴了吗？”
尤朵拉：“啊？”
然后她就看到希斯丢下一句“请在这里等我”就离开了山洞。
片刻后，他用手捧着一捧水来到她面前。
尤朵拉现在只想唱一首歌来形容自己。
“眼睛大的像铜铃～”
不是，他他他……
尤朵拉真想发一个表情包，不，一百个，她要信息轰炸。
啊？（羊表情 人类语言）
好消息，这个生活常识几乎为零的小白知道她渴了。
坏消息，他有着最原始的思维方式。
她记得这里距离湖泊、河流之类的水源地带很远。
所以他飞了那么远就为了给她捧一手水喝？
尤朵拉抿唇，她在犹豫时总会下意识咬住唇瓣。
原本干裂的唇瓣渗出鲜血，她感到轻微的疼痛。
但她还是拒绝了。
让她在一个男性的手心喝水，她做不到。
虽然这不是希斯的错，她猜测从他诞生以来，从没有人教过他应该怎么生活。
高阶天使只是光明神手底下的战斗机器，他们不知疲倦，也不会有人类的感情。
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她将手搭在一起，放在少年捧起的手的下方。
他的力气很大，这么久水竟然一滴不漏。
在水流落入手中后，她如视珍宝地捧起水喝了一口，原本干裂的唇瓣顿时恢复水润，像含苞绽放的玫瑰般可人。
“希斯大人，谢谢您。”
太阳还没有升起，夜晚危机四伏，高阶天使原本是不用担心这些的，但他现在要考虑尤朵拉。
他的视线定格在少女的唇瓣一秒，而后很快移开。
只是偷偷又红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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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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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