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五个车厢之间来回转悠,转悠了好几圈儿,并未找到游戏时间,也未找到什么时候进来的,更不知道旅程到底经历了多久。
两个人像是失了神志一般,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叹了口气,将头靠在座位上,仰头看着电车顶部。
楚停澜想到刚才自己想到的那个假设,回过头来看楚碧水,道:“这终点站真的会是天堂站吗?还是说是我们那票上的天堂岛站?话说刚才那个女生说她到的站点是望乡站,那是在中间还是在后面?”
楚碧水:“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楚碧水想了想,突然有了些许的想法。
他将手伸进自己的衣兜里,把车票拽出来,低头去看。
那车票纸上一开始标着4小时42分钟,然而现在已经变成了3小时54分。
楚碧水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车票,发现确实是这样写的,而终点站依然是天堂岛站。
他有些不可置信,将自己的车票往楚停澜眼前放了放,说:“这车票好像有了些许变化。”
楚停澜一脸懵,他接过楚碧水递过来的车票,看了看那时间,愣了一下,赶紧将自己的手从肚子上拿起来,伸进裤兜,拽住自己的车票。
那上边果然已经变了,时间从4小时42分变成了3小时54分 ,而终点却没变,标注着天堂岛站,至于到底中间是否会经过天堂站或者是距离天堂站到底有多远,没人知道。
他猛地从位置上坐起来,眼里散发着惊喜的光。
“也就是说,我们中途到底要经过多长时间,走过多少站,车票是有记录的,只是我们所到的天堂岛站并不知道是否在天堂站中间,也不知道是否会经过到天堂站。
所以现在,我们并不用再去找手表,也不用亲自去计算到底什么时间下车,我们只需要紧紧盯着车票就行。
那我们现在所要解决的就是了解整个行程是否有天堂站与天堂岛站,甚至是中间这些站到底有什么关系。
就比如说望乡站,听着就好像是在上天堂之前,会在望乡台去望一望自己的家乡,然后再离开似的。
而这所谓的天堂岛站有没有可能就是在上天堂之前,走到那一站,然后站在那上面,既可以眺望家乡,又可以眺望顶上的天堂,虽然我知道这想法也是滑稽搞笑,但是说不好啊,万一是真的呢?”
楚碧水又将车装回裤兜里,说道:“既如此,那就继续到处转转吧,这车厢只有五节,来来回回的也就几百米而已。
中途我接到了你递的纸条,而现在,我已经将自己手中的纸条给那女生了,那女生中途不知会经历什么。
每个人看到的纸条的内容都不一样,所以我也没法确定她到底会经历什么,与其这样,我们倒不如到处走,到处看。
我们的车座都是三车厢的,我们去打听一下其他的玩家。”
两个人又重新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其他车厢去了。
第一车厢的人依然密密麻麻的,大家就好像是前往旅途的旅人一样,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表情还挺轻松,并没有像在三车厢或者四车厢里经历过事情的那些人一般,比较紧张。
楚停澜转悠一圈儿,将目光放在了刚才他从一车厢往三车厢去时经历过的过道,那站在过道里挡着路,一直与其他人讨论他女儿的大叔。
此时那大叔已经坐在了位置上,正低着头扒拉着自己的手机。
那手机大概是已经进入了另一时空,所以没了信号,他想要联系自己的女儿,但是无论如何打电话都打不通,他有些急了,眼神四出撒嘛着,看了半天,终于看见了正在看他的楚停澜。
他似乎早就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了,他一脸惊喜,抬起手摆了摆,笑着道:“那个小伙儿,你过来,大叔有话跟你说。”
楚婷兰自然是要去找他的,但是自己刚才也没找到好的适合的借口,怕那大叔把他当成什么坏人,不搭理人。
但显然那大叔并没有将他当他是坏人,也没有过多的警惕性,他让楚停澜过去,楚停澜抬手指了指自己,假装一脸惊讶,那意思,你是叫我?
那大叔人很朴实憨厚,点点头道:“对,就是叫你,快点儿过来,大叔有事儿跟你说。”
楚停澜只好过去坐在大叔旁边,一脸羞涩地笑着道:“您有什么事情吗?”
那大叔叫手机递到楚停澜跟前儿,说道:“小伙儿你给大叔看看,这怎么没信号发不出去东西啊?大叔我有些着急呢,我想联系我女儿,我女儿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刚才我着急上车,手上的行李又多,就没来得及拉我女儿。
我女儿有点儿孤僻,长得瘦瘦小小的,还挺好看的,她多少有些自闭,还有些抑郁症,我有些怕她在车上看见陌生人会害怕,万一她犯病了就不好了。”
楚停澜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手机,那手机屏幕已经有了些许的碎裂,还有些许泥土的痕迹,一些看不清的划痕渗入手机,有点奇怪。
然而那手机屏幕上的屏保却很是漂亮,且异常熟悉,让他眼前一亮。
他问大叔:“大叔你姓什么啊?你女儿叫什么名字?我刚才在其他车厢转悠来着,可以帮你回忆回忆我有没有见过你的女儿,这手机没信号呢,这车厢多半是进入无信号的地区了,所以打不出去电话,您若是着急就只能到处找一找了,打电话可能有点慢。”
那大叔一脸失望,眼里满是失落,但随即又爆发出惊喜的光:“真的吗?既然如此,大叔我跟你说说我女儿。
她长得瘦瘦小小的,挺好看的,她叫李婷婷,大叔我姓李呀,她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个人用手拄着下巴望向窗外,一脸忧郁和发呆,她从小就有些自闭,虽然没有像很多自闭症患儿那一样吵吵嚷嚷的,总是给人添麻烦,但是她不是很喜欢说话,大叔我每每带我女儿出去都得是拉着她的手的,然而这事不是着急了吗?那车开得又快又猛,我实在没办法了,没抓住我女儿的手,我女儿就上车了。
我这着急找她呢?若是车上有她的人我就放心了。”
楚停澜心想果然如此,他刚才看见的那个女生就是大叔的女儿。
他这个想着,笑着对大叔说:“大叔,也真是巧了,刚才我在四车厢见过你女儿了,她就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跟前儿看着窗外,我带你去找,好不好?”
那大叔一听这话,蹭的一下就从位置上站起来了,一脸惊喜,看着楚停澜道:“真的吗?小伙儿,你可别骗大叔,大叔虽然长得憨厚人也好,但是你可不能因为大叔长得这样就骗大叔了。”
楚停澜摇摇头道:“哪能啊大叔,骗你干什么?你不信问,我的朋友,刚才他还与你女儿说话了呢,那小姑娘亲口说的,她叫李婷婷,然后她要去望乡台站的,您快点儿过去吧,万一一会儿到站了又见不到你女儿了。”
大叔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脸焦急:“那你可以带大叔去看看我女儿吗?大叔不认路啊,我不能让她一个人走啊,她有自闭症的,她得跟着我呀。”
楚停澜心里有些异样,但是他只当是听见这大叔说这句话的正常反应,就赶紧站起身,带着大叔过去了。
楚碧水见他突然跟一个大叔搭上讪了,那大叔还挺着急的,一直催促楚停澜带着他走,就有些纳闷儿。
楚停澜对他摇了摇头,一副你一会儿有话再说的模样,带着那大叔慢慢朝着其他车厢去了说过去了 。
大叔一路上都在念念叨叨,说他女儿小时候的事,又说她最不喜欢接触人,不愿意和人说话,楚停澜一直都静静地听着,直到那大叔到了第四车厢与第三车厢的连接处,才一点看到李婷婷。
大叔站在第四车厢门口,隔着远远的距离,望着远处的人,喃喃自语:“若是她一直待在我身边该多好啊,她是我妻子拼了命生下来的呢,然而这愿望也没办法实现了。”
楚停澜脸色一怔,抬起头的时候,那大叔已经渐渐朝第四车厢走去了。
李婷婷真的就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上,一脸忧郁,望着窗外。
那大叔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边喊她的名字边叫他回家:“婷婷啊跟爸爸走了,不要留恋这世间了,跟爸爸走吧,爸爸在那边已经有了一个家了,可以好好的照顾你,你妈妈也在那边呢,跟爸爸一起走吧,我和你妈妈都放心不下你呀,你一个人以后可怎么活啊?你不愿意接触人,一个人可怎么办啊?你连饭都不会做,也不会使用煤气,更不会用那电,万一出了事情可怎么办啊?我和你妈妈还担心你呢。”
李婷婷转过头来,一脸疑惑,看着身旁的老头儿说道:“叔叔你认识我吗?你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叫李婷婷?”
那大叔一边用手掏自己的手机,一边老泪纵横:“我是,我是你爸爸呀,婷婷,你快跟爸爸走吧,你怎么忘了?我是你爸爸,跟爸爸走了,爸爸不放心你留在这世上呀,跟爸爸走吧,好不好?”
那手机屏幕亮起,屏幕上印出来的照片是李婷婷自己。
李婷婷低着头,手机被她捧在手心里,她看着那照片,不知为何突然落下泪来。
楚停澜和楚碧水就站在远处,看着那叔叔领着李婷婷的手,渐渐站起身,对着他们两个鞠了一躬,消失了。
一张报纸,一张照片,然后还有一个的手机落在地上,楚停澜走过去,将他们捡在手心里他,重新坐回位置,看着那报道。
【2004年3月28日,乔家村通往让胡路高原的公路上发生一起特大刑事案件,一辆大卡车失控撞向一个民用小车,那小车上两人当场毙命。
经调查系亲生父女关系,父亲45岁,而女儿仅仅只有16岁。
经调查,女儿患有严重的自闭症,早年丧母,一直跟着父亲生活,而父亲终身未娶,一直在照顾着女儿,今天之所以在路上,是要去医院给孩子看病。】
楚停澜看着那嘴角带笑,终于挽在一起,虽然脸上有血,但是依然快乐的照片,心里五味杂陈。
那手机破碎的屏幕只是被车轮碾压而已,可是它却已经在那手机之上留下了永久不灭的痕迹。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经历过什么,新闻报道只是冰冷的汉字,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里面的痛苦和辛酸,只是再也没人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