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武林外传]江湖夜雨点心灯 > 第37章 37.灯灭

[武林外传]江湖夜雨点心灯 第37章 37.灯灭

作者:一枝樱桃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4-01-07 23:00:22 来源:文学城

所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到了晚上,这场豪雨也就逐渐有了转小的趋势。白展堂下楼到街上转了一圈,没找到开门的饭馆,只好借客栈的火灶,把晌午买的包子蒸了蒸,热气腾腾地揣了上来:“先凑合吃吧。这地方吃饭早,我见老板懒懒的,也不肯再开火。等回了七侠镇,我再请你好好下趟馆子。”

白展堂出门借了老板的蓑衣,看样子不大干爽,浑身冒着潮气,被雨淋得眉目都模糊了。我便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少吃一顿也没什么,省得吃多了发胖,你还嫌我不好看。”

屋子里统共一张圈椅,白展堂偎在椅背里,穷极无聊地撕包子皮吃:“别,你白哥胡说八道惯了,也不是句句都有道理。吃饭是最要紧的,不能为了害怕发胖,就不好好吃饭。”

说完,他又一笑,微微歪着脸,说不出来是戏谑还是认真多些:“再说我怎么会嫌你难看?我算哪个台面上的人物,敢挑郭大捕头您的眉眼高低?”

他说话仿佛带钩子,笑得我心里也痒痒。我有些恍然地望着他,心想这个人散了头发,倒比平时格外俊些。

凭心而论,白展堂长相挺周正,只是爱做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仿佛很不正经。实际接触下来,人倒是还蛮正派。我把他当一个很有趣味的朋友看待,不老是惦记着他是个美貌的异性。今天晚上他却一再地扰乱我的心绪……

这已是第二回了,我开始不舒服起来,这人怎么偏偏是个贼?真是讨厌!

我心里不高兴,脸上难免带出来,执拗道:“就不愿意吃,用得着你管么?”

白展堂一怔:“好好儿的,咋了这是?嫌包子沾了厨房火灶的味道?”

他表情略有诧异,想了想,倒也算了,缓声道:“也是,隔水蒸过二茬了,总不如刚出锅的好吃。明儿早上我给你带早饭。听说这里烙饼出名,我给你捎两张尝尝,好不好?”

他微笑着,眼睛里倒映着我的模样,语气不自觉的柔软。我一向是遇强则强的脾气,很受不了别人这么殷勤,伸手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不满道:“我还没说完案子呢!是你要听的,半道儿怎么还开始吃饭了呢!”

白展堂一颔首,额角的碎发蓬松地垂在眉峰上,英俊得很接地气:“是我大不敬了。郭捕头没发完言,我连一口唾沫都不准咽,省得动静太大,打断您的节奏。”

我不理他,但其实想想,再往下也没什么可讲的,陆小凤名头大,六扇门办案也不忌讳叫外人知道,江湖上早已是传的漫天风雨。简单总结,就是贼喊捉贼,金鹏王朝的直系继承人被自己人杀了个干净,上官丹凤个倒霉孩子,不仅早就被自己的表妹上官飞燕毒死,还被冒充了身份,去讨要独孤一鹤和阎铁珊当时分得的财产。

上官飞燕自己也心虚,便和情郎霍天青制定了计划。先用毒败坏独孤一鹤的身体,再撺掇陆小凤请西门吹雪,用他的剑杀了独孤一鹤。阎铁珊那边,连最信重的大总管都投敌了,生死也就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程度。

后来据霍天青招供,原本他还计划请独孤一鹤的大弟子苏少英担任阎铁珊的保镖,苏少英脾气冲,他只要在席上拨弄一下口舌,激得他主动与西门吹雪争斗,以西门吹雪管杀不管埋的性子,苏少英保管死得透透的,这样一来独孤一鹤和西门吹雪两边的矛盾便不可转圜,见面掐个死去活来就很正常了。

整个计划倒也不能说不精致,就是精致里透着草率,好比一间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的房屋,走近看发现房梁上还冒着木刺儿。不过陆小凤说,以大部分江湖人的脑子,这就够用了,若是个个儿都一百八十个玲珑心眼子,当初谁还练武啊,早一窝蜂考举人老爷去了。

本来到这儿也就结案了,算是个体量比较大的遗产案。只是后来上官飞燕受不住审,供出了背后主谋,果不其然又是陆小凤的好朋友,天下第一富商霍休。

陆小凤不肯相信,当面去对峙,霍休是成大事的人,直接来了个瓮中捉鳖,临跑路也要把陆小凤给坑死。好在陆小凤够机灵,霍休落网以后挨了一整套六扇门的刑具,爆出来一个惊天真相:原来他还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

这可比金鹏王朝那点儿破事刺激多了。六扇门上上下下加了半个多月班,总算把案情完全查明:霍休是个貔貅属性,自己开了个蜚声海外的杀手组织捞钱不算,还惦记旧主留下的另外两份遗产,于是勾搭了上官飞燕联合弄钱。其中最让我预料不到的反而是霍天青,本以为是个权欲熏心的野心家,没想到是个纯纯的大情种,甘愿为了上官飞燕身败名裂,倒引得陆小凤唏嘘不已。

整桩案子里没一个无辜的,叶秀珠二五仔,霍天青恋爱脑,上官飞燕和霍休都是钱串子。这四位都进去吃牢饭了,陆小凤从山西回来后专门要了菩萨开过光的净水洗眼睛,告诫自己以后擦亮双眼,据说后来害了半个月的眼病。

其实现在想想,整个案子无非情为钱困,义为色迷。我虽然不懂这些情情爱爱,但我爹娘是江湖上有名的神仙眷侣,我自小耳濡目染,认为爱是驱使人向好的精神动力,是美好且珍贵的情感,这个案子里却显然不是。我虽不至于因此改变想法,却也有些泄气,觉得真挚美好的感情一定存在,只是少有人能有这样好的运气。

“叶秀珠与霍天青没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道德感薄弱,又容易受人蛊惑,至于上官飞燕,”白展堂笑了一声,顺手捏住我的裙角,帮我收到了床沿上,“她得到别人的喜欢太容易了,因此觉得真心不稀罕。其实喜欢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虽说不一定得接受,却也犯不着这么轻贱呐?”

我想了想他的话,觉得很有意思。听白展堂的口气,显然是有故事,我顿时起了好奇心,猛地坐起来,眼光炯炯地望向他:“听您这话,有段经历?反正您在我这儿什么底儿都透了,讲一讲曾经那位姑娘,不过分吧?”

白展堂有些愕然,但很快反应过来,嗤之以鼻:“怎么我就给你交底了?我小时候贪吃石榴,等不及剥皮,直接上嘴,结果崩掉了门牙,你知道么?你不知道!”

他肩膀一缩,把自己完全靠进椅子里,声音不自觉抬高了两分:“哪儿有什么姑娘?我一贼头,平日里忙着干业务,哪有心情搞这些啊!再说了我这身份,那不是祸害人么?”

我不信,跟他呛呛:“你急什么?你急什么?喜欢人又不犯法!贼怎么了,白哥这模样,配谁不是绰绰有余?你可别蒙我,正经官家小姐也许会介意,但是江湖里那么多姑娘,你就从来没跟哪位对上过眼?”

雨不知不觉已经小了很多,乌云散去,雨幕如同筛子一般,把窗子里淋进来的月光筛得像一块块银色鱼鳞。白展堂脸色一怔,像是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事情,唇边下意识抬起一丝微弱的笑,只是笑得勉强,带着苦涩的意味。

“...没有,从来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低的,听上去并不伤心,倒有些自嘲,“两情相悦,听着多好一词儿,却也难得很。我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从不动心。没有结果的事儿,何必要开始呢?没必要自讨苦吃。”

“这怎么能叫自讨苦吃呢?”我很不认同他这套理论,强扭的瓜管它甜不甜,先摘了再说,“开始了可能会后悔,可是不开始一定会后悔。遇见喜欢的人多不容易,为什么一定要人为制造烦恼?”

人这辈子,须臾六十年,很漫长么?一眨眼就过去了。

正好比路边看见一蓬艳丽无匹的鲜花,一生难得一次的喜欢,内心却知道想要好的东西一定是艰难的,所以一定要犹豫,一定要给自己设路障。等到终于下定决心了,要回头了,回得去么?

我试想了一下,万一以后我爱上了一个人,却只能眼睁睁地错过,那真的是要呕死了!我真不理解,气势磅礴地诘问他:“这么说的话,还是不够喜欢!真心喜欢怎么忍得住?又怎么会看不出?”

面对我的咄咄逼人,白展堂很沉静地笑了一下。

他正视着我,眼里不带任何讥诮看轻的意味,只是心平气和地微微点头:“你看,人和人的命运是不一样的。”

“有一类人,想要天上的星星,自有人想尽办法去摘,等到了手,她有资格嫌这颗太亮,那颗太暗,”他摊开手,掌心沐浴在月光下,“而另一类人,他只想摸摸月亮的影子,不惜豁出半条命去,可是他最终得到了什么呢?”

他的手微微张合,月光浇灌出一个神奇的影子,在他掌心捉摸不定地跃动游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被毁坏了的念想。一个他本来可以回忆终身的念想。”

他放下手,手掌搁在床单上,微微下压,语气却轻飘飘的,浑似什么也不放在心上:“我以前吃过一些苦头,也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做过傻事。因此什么动不动心,我早懒得想了。”

“这很难理解么,我的郭大小姐?”

我望着他,头一次感到了无话可说。

说什么好呢?看着眼前这个体面周到的年轻人,我时常会忘记,他为人处世的老练是靠自己一次次惨烈的成长换来的。

我定了定神,重新拿出一点娇蛮的派头:“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我才不信,二十几岁大小伙子没动过心?你怎么不出家去?除非你发誓,不然我只能说你不把我当朋友。”

白展堂乜我一眼,把身子坐正,收敛起玩笑神色:“行,你说发什么誓,我听你的,这总成了吧?”

他难得一副任我摆布的派势,我兴致重新燃起,刻意忽略掉心头怏怏,在房间里找了半晌,盯上了桌上唯一一盏油灯。

灯碗里是很劣质的灯油,火焰上冒着渺渺青烟,我便指着这盏灯,大声宣告:“你就对灯起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姑娘。倘若有假,叫你自此跟银子犯冲,当一辈子穷鬼!”

“好歹毒的誓言。”

白展堂举手投降,满面狰然地转过脸去,对准灯盏,深吸了口气,“我白展堂发誓,从没喜欢过一个姑娘,倘若有一句假话......”

啪——!

客栈年老失修,身后撑窗的叉杆忽然支持不住,斜滚下来,整扇木窗猛地拍下,挟裹一阵劲风,不偏不倚,向着我们二人中间吹去——

灯焰弱小,禁不起这忽然的风吹,当即熄灭。室内唯一的光亮骤然消失,顿时黑如浓墨。我听见白展堂有些慌张地抬了一下胳膊,好巧不巧地撞在桌角上,发出砰的一声的闷响。

可是没人说话。

我静静地望着他隐在黑暗里,不太分明的慌乱的脸孔,等待着他的答案。

他的脸仿佛是拓印在白纸上的一副壁画,意态风流而毫无感情,在火灭的一瞬间他的表情是描摹不出的惊讶,乃至于情绪都静止了。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像是被什么意料不到的人所深深背叛了一样——刀刺进了心脏,第一反应不是疼,只感到刀的激冷——怎会如此呢?

不过他只紧张了一瞬,神色立即安定下来。一声笑从他的喉咙里生硬地挤了出来,我眼睁睁看着他熟练地拽出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脸,伸手在灯盏上轻轻扇了一扇:“你瞧,老天爷也难得偏心我一回,穷一辈子这种事儿,连嘴头说说都不行。”

他把脸逼过来,英俊明亮的眼睛被睫毛妨碍,如叶底藏花,严肃的神情一点点地褪去了,只余玩世不恭的笑意慢慢淌了出来:“...一些玩笑话,咱俩谁也不必放在心上,成么?”

约莫三更,雨停了。

我倒在床上,辗转难眠。

心里乱,睡不着,睁眼闭眼,总是他的脸。

总是这样,做人丝毫也不正经,怎么偏偏他这么特殊。什么不放在心上,他难道能做我的主?能管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翻过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恶狠狠地想,都是白展堂的错!

朋友是让人开心的!他不该让我这么思虑重重,辗转反侧,第二天起来眼睛都抠喽了,难看得要死,他保管又要笑我。

...不过他笑起来倒是很好看,他也爱笑,待人接物总带着三分笑意,叫人很亲近,很神迷...可他对谁都笑,这笑就很不值钱,相比之下,我更想看他的眼泪。

...如果能看到他为我哭一回就好了,我可以笑话他十年...不,也许记一辈子呢...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我确信这家客栈的窗户真的不顶用,夜里耳边听见一点点风声,原以为不要紧,谁知道早上起来头痛欲裂,拿热毛巾渥了半天额头,才觉得好一些。

白展堂很担忧地走过来,用手背碰我的下颔,眉头紧皱着:“怎么喝了姜汤也不管用?两年不见,你咋成了个纸灯笼,风一吹就坏了呢?”

“少胡说,”我把他的手打开,撑着喝了碗热粥,慢慢起身,“走吧,还有不到一天的路,别耽搁了,我不想再睡一宿草地了。”

我心里发虚,因为知道淋雨也罢了,熬了半宿没睡才是主要原因。我不想看他,歪歪扭扭往门口走,不料实在眼花得厉害,刚走了两步,支撑不住地一晃。

白展堂立即闪步上来,一把扶住我,叹了口气:“大早上的,又跟谁怄气呢?你这状态哪儿能赶路啊,少招人了。”

“不用你管。”

“我不管怎么办,”白展堂伸手揉了揉我的后脑勺,掌根压在右耳郭上,他顺势轻轻抚摸一下,嗓音格外的柔和,“好姑娘,别犟了。外面出大太阳,你顶着太阳跑一天,出一身的汗,非得大病一场。你先歇一歇,我想法子去,成不成?”

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转过脸,冲他一挑眉,尽力潇洒道:“你要管,就管去吧。成天里说我难伺候,也给你一个机会,好好体会我的脾气,如何?”

白展堂眼睛闪了闪,微微一笑:“还请郭大人安心病倒,在下自当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37.灯灭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