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死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太宰治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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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已经坚不可摧了。
这是在经历了无数大战后,所有人恍然察觉的结果。
彼时,侦探社的社员们已经成长为更加优秀的人,曾经或多或少的青稚气已经全然消失,而福泽谕吉退位,国木田独步成为了新的社长。
而港口黑手党却是内敛起来,五座大楼静静地伫立在城市中心,如同黑夜一般并不为人所喜,却沉默地守护着这座城市。
早晨。
“哦哦,今天的天气也是如此地美好呢——是个适合自杀的日子啊!”太宰治躺在侦探社的沙发上,摇头晃脑哼着不知名的歌曲,看到一旁努力写着文书的国木田独步,怂恿道:“社长,我们不如给侦探社制定一个节日吧?”
“什么节日?”曾经会失控大喊的青年如今漫不经心地问,手上的工作并未停止。
“那就是——自杀日~”太宰治拉长了声音,笑嘻嘻地提议:“我们可以在这一天一起去自杀,看谁成功了谁就是这一天的幸运儿,怎么玩,有趣吧?”
“……你给我闭嘴,你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吧?敦——”国木田独步镇定地扶了扶眼镜,向如今太宰治的搭档中岛敦发出呼唤:“管管你的搭档!”
“是!”中岛敦应声,然而对于死皮赖脸不起来的太宰治,他也手足无措:“太宰先生……?”
“嗨,嗨~”出乎他意料的是,黑发青年居然坐了起来,虽然一脸不耐:“我还是会认真完成任务的啊……”
“那我们出去?”白发青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资料,低着头翻看汇报:“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是……”
趁着他汇报的时间,太宰治和侦探社的大家都打了招呼。和乱步组成搭档的镜花,谷崎兄妹,以及与谢野医生和宫泽贤治组成的搭档组。
“好,我要出门了——大家不用想我。”太宰眯着眼睛冲大家挥手,因为习惯了他的抽风,大家都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甚至没有抬过头来。
只有江户川乱步在他即将踏出门的时候看了过来。
细细的眼中湖绿色如同水光盈动,那里面是看透了一切的智慧。
“太宰,不回来了吗?”他这样问道,声音并不大,几乎要被杂乱的响音盖住。
太宰治迈出脚,一边回过头来说:“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吧。”
江户川乱步不再追问,他捏着被镜花刚刚取出的蓝色玻璃球,将它放到了阳光下,仰头眯着眼看了看。
蓝色的透明晶体反射出不属于它的光,很璀璨的模样。
“真脆弱。”他意味不明地嘟囔了一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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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今天的任务早早就完成了呢。
太宰治插着兜,哼着歌,随意地走进一条小巷子里。人慢慢得少了,他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家酒吧里。
光线并不充足,人也很少。
“中也,老是喝酒,可长不高啊~”他轻而易举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走到对方的身旁坐下。
“——你以为我不会动手吗?!”
中原中也抬起头来,橘红的发色在有些昏暗的小酒吧中格外显眼:“三天不打,你是想要上天了?”
即使年轮走得再快,他嘴角桀骜的弧度却永远嚣张地扬起。
“不不不,我不想上天。”太宰治悠哉悠哉地拖过他桌上的一瓶酒,给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点:“我想要死亡啦。”
“嘟、嘟、嘟……”冷红的酒液迫不及待地涌出瓶口,将空气压缩出沉闷的声响。
“中也真会享受呢,唔——八二年的罗曼尼康帝,你真有钱。”
“啧,只要你不在我旁边,我当然有钱。”
中原中也反讽了一句,却不在意自己的酒。他晃了晃因为加了冰球的酒杯,斜睨着看过来:“说吧,你来做什么?”
“好伤心啊,在中也眼里,我难道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吗?”
太宰治捂住自己的胸口,声音毫无起伏地指责中原中也:“你对我的误解真大。”
“哈——?我对你有误解?”中原中也怒极反笑,“青花鱼颠倒黑白的本事不小。”
“蛞蝓的大脑小一点也是无可奈何的,”太宰治摇头叹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点。”
“呵——”
中原中也拍了拍桌面,酒杯被震得颤了一下。他狰狞地笑了笑:“你真的欠打。”
“还行还行。”
太宰治露出微笑:“一点点而已。”他动作浮夸地躲开攻击,“中也打不了我呢。”
“打不了你?——哈,你试试!”
……
这是他们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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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太宰治来到了一座高楼里。
这座楼的高度在横滨里仅次于港口Mafia五大楼,站在楼顶向下看,可以看到横滨的大部分景点。
太宰治爬到了高楼上,向下看了看。
“好高。”他说,“如果我跳下去的话,一定可以成功吧。”
“苏——苏——”
风声呼啸得凄厉。于是太宰治想起了曾经去看望织田作时,听到的海风声,也是这样的长去,然而那风带着一点咸湿,和这个夜晚的风不怎么像。
“一定可以的,不是吗?”他微笑着自言自语。
轻轻地向后一仰,先是身体悬空,然后向下坠落。于是发丝划过脸颊,风声呼啸,然而一瞬间已经失去了快意。
夜色在他身后辉煌如许,灯光与人声显得喧闹。然而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只能隐约看到漆黑的夜空和一点都不显眼的星星。
大楼外壁倒映着他的影子,他开始下落、速度越来越快,身体的反应变得迟缓而吃力。
在巨大的声响到来之前,他闭上了眼睛。
“如你所愿,织田作。”
太宰治知道,死亡是很容易的。
只需要轻轻地跳下去,便是灵魂的绝对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