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炼×文野]请问是谁丢了这个樱桃 第70章 「谷崎润一郎生贺」Ⅱ

“哎呀你能想到嘛，我和春夫老师面对面的坐在一起，他手里拿根针，我手里也拿根针，对着光眯着眼睛把线穿进去——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呢，裁剪啊什么的就已经够受了，还要去缝，所以说我果然还是喜欢填棉花，我可以填很多很多棉花。”

太宰怀里抱着盒子和檀一起走在走廊里，高高兴兴的跟他说早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的礼物。

不久之前檀终于让太宰心情好了起来，并且同意了“如果明天不合适那就今天送了吧”的建议。老实讲，在看到太宰亲手做的Q版芥川娃娃时，檀是有点嫉妒的。

「我也想要。」

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

然后为了摆脱这种心情的就开始问他问题，比如说“你怎么想着做这个呢？”

“因为好像找不到东西来表达心意。送书的话图书馆里都是书，花钱的东西又好像有点随便。”

「然后你就动手做了个娃娃，我也想要啊。」

檀默不作声的这么想，想着想着又突然感到羞耻，就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能把什么东西甩出去一样。

“不过这还是春夫老师先提出来的呢，”太宰像想到什么的转了个圈倒着走的看着他，“当时可真是吓我一跳，还以为春夫老师终于精神不正常了。”

“为什么是「终于」啊？”

檀有点惊讶。

「最后再想一下下，我也想要娃娃，我也想要，多丑的都没关系。」

太宰正想说话呢，然后就被跑过来的乱步撞倒了，盒子也掉到了地上。

“哎呦喂你没事吧太宰君，”乱步连忙去扶他，“倒着走可危险啦，下次要好好看路啊。”

“哼要是你不撞我就没问题——”太宰岔岔的小声嘟囔，然后被檀轻轻的拍了一下，乱步捡起自己的盒子又把另一个递给他——两个盒子都是一样的——看也不看的把盒子夹在腋下，挥了挥手之后就走掉了。

“他这么急要去见谁？”

太宰看着他的背影一脸好奇。

“听说石川啄木借他钱不还，可把他气死了。”

檀也看着他的背影，这会儿慢悠悠的说。

“那还送礼物？”

“没准要恐吓他。”

“很符合他的形象。”

两人像之前一样一边聊天一边继续走，最后在中庭发现了芥川老师，他正和菊池宽一起散步。

太宰一看见他就猛的一颤，心脏突然砰砰直跳。转身想逃然而被檀揪住了，“你跑什么？”檀凑过去问他，“芥川老师不就在前面吗？”

说话的时候因为这样的明知故问而感到一种隐隐的快意。

“我不送了，你放开我……”

“你都还没送呢怎么知道芥川老师不喜欢，就算是看在被针扎了那么多次的份上也该送出去吧？”

檀小声说，这时候那种令人感到羞耻的快意愈发明显了。

“被针扎扎无所谓的，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

“诶？”

太宰挣扎的力度松了下去，有点愕然的回头看着他——“这种所谓的牺牲精神和奉献精神还是少一点吧，”檀叹了口气，声音也温和下来，“每次看到你这样我都会很心疼，然后我就会忍不住的想，原来天才也是会去取悦大众的啊……再说下去就有点感伤主义了。后来我又觉得，也许天才正是因为这种忧郁气质才使人着迷的。所以说，你使我着迷，之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的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呢？”

“我……”

太宰说不出来什么话，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他。

“太宰君？檀君？”

“诶？!”

太宰猛的一抖，不远处芥川正带着点询问的微笑看着他，旁边菊池宽一手插在口袋里也朝他们看过来。

檀松开了他的手，在他耳边小声说，“要加油呀。”

好像一下子就充满了力量，由此产生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有人在身后的、无比安心的感觉。

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真的还蛮不错的啊。

看着捧着盒子的太宰高高兴兴的一边说着话的一边朝芥川走过去，檀也跟着露出了微笑。抬头看见晴空万里，不远处的紫薇花在风中簌簌摇晃，突然想到很多年前的一天，和太宰一身酒气的在街上游荡。那时候还没有转生这种事情，那是作为人真真实实存在的日子。

*

送完礼物之后太宰非常满足的和檀一起去找安吾他们了。路上遇见了草野心平，他说他们几个在一起喝酒，太宰还特地问了中也在不在。在得到“中也啊在宫泽老师那呢，治君就放心大胆的来吧”的回答之后，太宰那样子就像在地上捡到了钱，而且还捡到了很多很多钱。

另一边，芥川怀里抱着盒子的和菊池宽继续散步，菊池宽时不时的瞄两眼盒子，然后又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把手背在身后。

“是在羡慕吗，宽？”

芥川微笑的看着他。

“那你觉得我是在羡慕被认真对待的你，还是在羡慕憧憬的老师就在身边的那个孩子呢？”

菊池宽微笑着把问题推了回去。

芥川露出了思考的表情，然后甜甜一笑⑦，“也许是在羡慕身边有这么一位挚友的自己吧？”

菊池宽没有说话，带着点宠溺意味的看着他⑧。

两个人又一起走了一会，芥川说有点累了就一起回了他房间。路上遇到直木三十五，他挺高兴的问他们要不要去喝酒，芥川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后就同意了，但表示要先把东西放下。

于是直木等在门口，菊池和他一起进去，看着芥川很认真的把盒子放到床头柜上而没忍住的笑了起来，“我说，你对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感情啊？”

“感觉他有时候有点太热情了。”芥川思考着说，但是完全没有回答到点子上。

“听说春夫和井伏被折腾的不轻。”

“但还是个好孩子。”

芥川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微笑的朝他那走过去。

菊池挠了挠头发，“等会少喝点，不然我得扶两个人回来。”

“又不是没扶过，再温习一遍吧 。”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只好暂时把直木丢那边了。”

“说的这么轻松真的可以吗？”

“你不就等着我说这句话的吗？”

芥川不说话了，菊池笑的有点得逞的看着他。这时候直木在外面让他们快一点，菊池一边答应着一边把磨磨蹭蹭的芥川拉着朝门口走，“要乖一点啊芥川。”

不知道为什么的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芥川没有吭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见。但是在门口的时候，芥川突然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小声的说，“知道啦，我的英雄。⑨”

*

这是发生在七月二十三日的事情，七月二十四日的时候，大家怀着各种心情的去食堂吃早饭，无赖派们照旧坐在一起。

以往吃饭就很闹腾，现在更加闹腾了。安吾因为刚才织田作的笑话笑的前仰后合，带动着刚来不久的太宰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他完全不知道安吾在笑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安吾的笑声很好笑。

“哎呀别笑了桃花混蛋，蠢死了。”再后面和草野心平一起过来的中也一脸嫌弃的说，然后大大方方的冲檀打了个招呼。

芥川一如既往的起晚了，他是和菊池一起过来的，同行的还有崛辰雄。不过他并没有作往常的那副里三层外三层的打扮，而是很意外的穿着身黑色西装，外面不知道为什么的套着件旅行外套⑩。

吃完了的森鸥外和夏目漱石在经过他那的时候停下来跟他们聊了会天，告别没多久谷崎润一郎也出现在了门口。他也一改往常的打扮，一样的穿着件黑色西装，但是系着条玫瑰色的领带⑩。

谷崎有点意外的看着他，但还没来得及叹一声默契呢，芥川就微笑着率先邀请说，“去逛街吗？”

“好啊。”谷崎也微笑起来，伸手把脸颊旁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

⑥《地狱之花》是永井荷风的代表作

⑦菊池人事不省地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第四天早上，他好像和前两天不同，出现了和平时一样的动作，于是我们倾身向前凑近盯着他。

“……”

菊池里着睡衣，愕然瞪大双眼。

“怎么样？你清醒了吗，菊池？”芥川一边说着，露出甜甜的笑容靠近他。

苏醒的菊池，午餐已经吃起生鱼片了。

“你们可以滚了啦。”放下筷子正在闲聊，菊池忽然没头没脑地这么说。

“你可真客气。”芥川做出习惯动作，倏然缩起下巴报以苦笑。这下子就连菊池，也眉眼往下牵拉成三角形，带着难以形容的天真可爱的笑脸，久久止不住笑意。

——摘自北村薰的《六之宫公主》

（作者可能是这个，不是很确定。不过在菊池宽的《贾尔的回忆》中也有提到这件事情。）

⑧“最后，菊池以‘人生与文艺’为题，演讲了足足一个小时。其中，也评论到先演讲完的芥川的说法。和我并肩聆听的芥川，在菊池讲完后，立刻一边喊着‘慢着’一边匆匆冲上讲台。然后针对自己的主张解释了十分钟左右，反驳菊池的说法。我等着看菊池是否也会反驳他的反驳，但他只是笑嘻嘻地聆听，并没有起身。

——仍旧摘自《六之宫公主》，不过具体的可能在小岛政二郎的《眼中人》，或者在《菊池宽文学全集》里，反正看《六之宫公主》是最稳妥的。

「插一句」，对于“甜甜一笑”和“宠溺”这两个字特别注解，是因为不想被误认为乱写什么的，想表示出他俩的确就是这样，不客气的说还是很甜的。

⑨圆紫先生一边说“哪里哪里”，仿佛要当作这席对谈最后的甜点，他说道：“对了，萩原朔太郎有过这样的证言喔。你知道芥川每次都怎么称呼菊池宽吗？”

“怎么称呼？”

大师果然很懂得怎么结尾。他撂下一句话，便挥起一只手径自下车。电车再次启动。那句话留在我的耳中。

“我的英雄”。

——仍旧摘自《六之宫公主》

⑩「玫瑰色的领带」这件事芥川不仅在日记中提及，还专门写文纪念， 原文如下：

一个初夏的午后，我和谷崎氏到神田去逛街。那天，谷崎氏同样也是身穿黑色西装，系着条红色领带。那条伟大的领带，使我感受到了它所象征的浪漫主义。其实，并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路上的人，不论是男是女，恐怕都有和我样的感觉。对面走过来的人，没有一个不诧异地看着谷崎氏的脸。但是，谷崎氏怎么也不承认这个事实：“那是看你的呀。你穿那么一件旅行外套嘛。”

的确，我是穿了老爷子的旅行外套，没穿夏日风衣。但是，茶道师傅和菩提寺的和尚，都是穿旅行外套的。能引起世人注目的，实在莫过于那条类似红玫瑰、非同凡响的领带。但是，谷崎氏跟我一样，都是不尊重逻辑的诗人，所以我也就没再让他勉强接受这个真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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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谷崎润一郎生贺」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