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闭着眼睛想了很久,他的手机到底放在哪里。
不到迫不得已,他并不想把自己送进医院,不过人的身体总是喜欢和意志作对,就算是他也没有办法抵抗。
在浴池里泡了不到几分钟,他就觉得冷。既然无论怎样都是忍耐,漫长的煎熬,到底是冷一点好,还是热一点好?
周进咬住下唇,微微皱眉,突然想起上一次自己就是这样错过季后赛的,顿时惊醒过来。他稍作权衡,还是迅速放掉了冷水,哆哆嗦嗦地把自己塞进浴袍里,伸手去找毛巾。
水黏着睫毛,让他睁不开眼睛,在滑溜溜的墙边摩挲了半天,感受到了瓷砖上冰冷的水珠,寒意正在浸入身体,与体内烧得正盛的火相冲,令他愈发不舒服,头也更晕了。
天旋地转,眼前重重地一黑。
将近半分钟后,周进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地砖上摔了一跤,躺在那里半天动弹不得。
身体软绵绵的,被那股火烤得快要融化,贴在瓷砖上汲取着凉意,完全使不上力气,膝盖被撞了一下,麻麻的,大概那一块都淤青了。万幸的是,头没磕到,但还是很疼,发烧一般的刺痛感硬生生往里钻。
真是……出息啊。
周进对自己叹服了一番,终于想到找人求助。就像这个选择完全是放在最末位,直到他尝试了各种可能性都失败后,才会发现它的存在。
他并不喜欢理所当然地求助于人,但有必要的时候,也不会勉强自己。
首先,是要找到手机。
现在他缺乏行动力,只能先锁定目标,再想办法把自己转移过去。
周进回忆自己的睡前习惯,确认闹钟,清空消息提醒,然后……放到枕头边?也可能是放在床头柜。
不对,他之前拿去书桌上充电了。
想清楚方位以后,周进慢吞吞地撑着地板让自己坐起来。眼前还晕乎乎的,闪着雪花点,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喉咙发干,闷久了的胸腔渴望着新鲜的空气。
他试着站了起来,动到膝盖,差点腿一软,身下的柔软布料已经被黏稠的液体打湿一片,外面又沾着地上的冷水。
刚站直,脖颈后的腺体也跟着和太阳穴一样隐隐刺痛起来,令他危机感十足。
为何会陷入这种绝望又难堪的地步,周进自己也很不理解。
但他不想去思考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坚定地阻止了自己继续思绪发散,扶稳了墙边,伸手去开门。
但浴室的门却自己先一步从外面被拧开了,房间里空调的冷风灌入进来,又令他打了个寒战,意识到了什么,匆匆抬起头,就迎面撞上了一个胸膛。
热浪潮水般地朝他包围,企图吞噬没顶。周进刚刚清醒不少的理智又差点被潮湿的海盐味融化了,一下子没挣脱,陷了进去。
不,他知道那人是何良。
一半是深沉的海水,一半是酸涩的柠檬汽水,将他积压的情绪都一股脑地勾了出来。这个气息,属于他最熟悉的一个人。
只是身体在与他的意识抵抗,重重地将他往下拽。
何良的手臂很有力,稳稳地接住了周进,阻止了他的下滑,一手从腰间穿过环住,另一手托着他的胳膊往上提,拉进自己的怀抱里。
他低头,在周进无力挣扎暴露出来的后颈处嗅了嗅,又抓起他的袖子,清晰地看到了手臂上的注射痕迹。
……数量不多,手法像是很熟练一样,细小的创口早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但那些暗红的点嵌在手臂上,顿时显得狰狞了几分。
何良顺势向上握住了他的手腕,属于职业选手的那双手自然是很好看的,手指修长细腻,指头圆润,染着粉色。
周进不高兴这样被他抓着,手腕转了转,开口时嗓音还是喑哑的:“谁让你来了?”
何良没回答,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反问:“手机给你,你打算找谁?”
以往到这时候,别的队友都会和周进的房间保持一个安全距离。他那股薄荷味太浓郁了,对Alpha来说更是危险。
相性不合,周进本人拒绝,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巨大的诱惑在身边转悠着却吃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煎熬的?
也只能放他一个人自己硬撑。
老实说何良的到来简直让他们松一口气,开了基地的大门看到他,都顾不上打招呼,恨不得直接一脚把他揣进周进的房间,锁上门。
反正发-情的O遇到结合过的A时,哪个不是天雷勾地火,没两天两夜是出不来的。
两天而已,总好过一个赛季都打不了比赛,更好过……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输给退役。
含在舌尖的酸味令周进不禁皱眉,愈发清醒地认识到喉咙对水的渴望。
他抬眼看向何良,平淡地叙述道:“当然是救护车。”
何良再好的脾气也快被他磨光了,又气又好笑:“找救护车,都不肯找我?”
“你有什么用?”周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嗤,带着天然的傲慢。
然后,搂在他腰间的胳膊收拢了,似乎想要把他勒紧一样。
何良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也轻轻地笑了一声,终于说道:“可你每次只是嘴上说的硬。”
一上了床,还不是赖在他怀里乱蹭。
(省略抱歉)
……
吻技倒不生疏。
周进被迫迎合着,始终抢不到主动权,何良却很有余裕地,方才还在他浴袍里作乱的手已经抽离了,抬起来拨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
周进不喜欢这种暴露的感觉,总是想法设法地回避眼神,用刘海的阴影躲,或者闭上眼让睫毛掩盖情绪,实在回避不了,他便冷冷地看着对方。
何良也每次都觉得稀奇,明明身体那么火热,眼神却还能保持得这么坚定……他到底是有多讨厌失控感?
可何良就喜欢看他失控。
这是对Alpha能力的最大肯定。
连舌头打架都打不过对方,周进也无话可说,放弃挣扎平躺着,偶尔动一动腰,靠着和床单的摩擦来减轻身体的不适感,趁对方还没进入正题,空下来的心思还能对着何良的技巧一番评价,下意识地同过去的记忆作对比。
大脑因为缺氧而微微眩晕,竟然真的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一个多月前,他们刚刚输掉总决赛。
他被张时池说服了用宵夜排解郁闷,一边听着他琢磨选择,一边想,所谓化食欲为力量,也好……他好不容易被说动的心思,在看到何良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差点忘记了,那家面馆,以前还是何良带他去过的。
何良对周边的一切美食都抱有丰盛的好奇心和钻研的**,而周进却没那么多讲究,跟着他来吃过,觉得味道不错,便就习惯下来,方才下意识地领着张时池往这边过来。
他甚至没想到,何良会来看比赛。
是单纯看总决赛呢,还是为了……看他们的比赛?
下一秒,周进看到了他身旁的,属于大学生的、略显年轻的面庞。
哦,带他们来看比赛。
其实他若是想想自己,他们之间的年龄相差并不大。
但毫无准备地与老相好重逢,周进就不那么能考虑周全了。他本来就不觉得饿,一想到旁边有个人,偶尔会将迟疑的目光往他身上扫过来,便如坐针毡,很不舒服。
后颈的腺体灼热起来,他仓促地起身,怕自己下一刻就被勾得发作。
他去便利店买了一盒薄荷糖,含在嘴里,在舌尖上蔓延出浓郁的苦涩,却让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周进把薄荷糖嚼碎了,微微呛了一下,慢悠悠地往回走。
何良曾经描述过,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小心吞了一块薄荷糖,或者含在嘴里,本来准备慢慢消化的,却一不小心一口咬了下去。
周进对自己的气息时没那么敏感的,觉得他小题大做,如今含着破碎的薄荷糖,也依然想不透何良是怎么看他的。
这味道很讨人嫌吗?
他竭力避免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明明自己已经宣布了分手,却还是忍不住惦记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实在可耻。
……
热潮在渐渐褪去,抑制剂注射过的痕迹都被一一覆盖,被何良盖上了自己的印记。
他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周进已经很累了,身心都很累。与本能对抗的这一年半,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撑过来的,何良安抚了他无法消解的情绪,满足了他难以疏导的空虚,怎么想都是自己赚到了。
……完了,他又没带套。
然而想到这里时,他已经疏懒地闭上眼睛,放松地伸展开身体,不想再管那么多了。
不管是以前的事情,还是以后的事,周进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养足精神。
他被窗外的晨光照得刺眼,拉起被子,正打算把自己藏进去,但一时间又忘记何良压在他身上,被他抬手挡了下来。
耳垂被炙热的气息裹着,何良的声音传入耳中,呢喃低语声试图将他从睡梦中拽起来,带着一丝久违的缱绻。
——“等你退役。”
然后,顺理成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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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论如何简单粗暴地破镜重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