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玉山的围猎是第二天下午结束的。
为期五天的清谈会随之落幕。大部分人直接告辞,也有部分世家又回聂家参加私宴。魏无羡没去凑热闹,在不净世山下的小城里随意晃荡着,就碰到了江澄。
目光相接,静默如冰。
然后魏无羡默不作声,跟着他走了半条街,进道一座茶楼的隔间,江澄刷得拉开门,道:“出去。”
依旧是冰冷的态度,呵斥着紧随其后的温宁。
温宁迟疑地看向魏无羡。这次出门前,温情一再嘱咐他要寸步不离跟着魏无羡,他也深知自己的责任,一直执行得很好。
然后,魏无羡示意他先出去。
这隔间虽小,但甚整洁,室内一应茶具也都齐备,魏无羡逛了半天口渴,也没叫伙计招呼,自己拨开炉子烧水煮茶。江澄见他这么优哉游哉,自己却是忍不下了,质问:“魏无羡,你好端端不在乱葬岗呆着,来清河干什么!”
魏无羡道:“我都窝在那里快一年啦,总得出来走动走动。”说着从乾坤袖中掏出一个盒子,推过去道:“这不你生日快到了,给你的。”
江澄似乎奇怪他会送自己礼物,打开一看,登时给那银光璀璨的莲花冠晃花了眼,他打量许久,微微一笑,道:“还不错。”
魏无羡便给他讲这发冠的诸多作用,除了正常的驱邪避毒,还能指明方向、破除幻境……
江澄听了一会儿,忽道:“赤峰尊为什么请你来?他不是一直看你不惯吗?”
魏无羡笑笑,“也没有吧?虽然我没讨好过他,但确实没得罪他……”
江澄问:“你是不是想带着乱葬岗那帮人,投到清河门下?”
一时沉寂,然后魏无羡道:“你哪儿听来的?不可能!”
江澄打量他一会儿,又问:“那,是蓝家?”
魏无羡道:“江澄你整天瞎想什么呢?怎么又是蓝家了?姑苏蓝氏对我这祸害只会避之不及,你不怕我给乱棍打出来?”
江澄道:“那蓝忘机不是一直想抓你回去吗?怎么,强抓不去,改怀柔了?你这两天跟蓝家走得很近呐,昨儿还跟蓝忘机一起猎妖兽。对了,之前你还跟他一起出现在云萍城,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见面不打架了?”
“唔,也就这几个月吧。”魏无羡撑着下巴想想,一看江澄神色,立刻道:“你别多想,这是两码事儿。咱们决裂又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去别家!”
水开了,他麻利地取水泡茶,给江澄推过去一盏,继续道:“我知道没提前跟你说不太好,但这事儿信里不好说,想着总归要见面,这时再说不就好了嘛!”
江澄哼了一声,端起茶杯,等他说。
魏无羡道:“你也说了,我们那样在乱葬岗不是办法……”
江澄道:“所以你把办法想到聂家来了?”
魏无羡瞥他,“有何不可?”
江澄脸一沉不说话,魏无羡道:“你看,其实除了金家,也没多少人对温家俘虏喊打喊杀的。而且我也问了,以前温情帮过的人也不少……”
“所以,你还打着帮他们重回玄门百家的主意?”江澄面色愈发难看起来,“你倒对他们尽心尽力!”
魏无羡笑笑,“左右我现在跟他们是一起的,帮他们也是帮自己。而且这事儿还不知能不能成,赤峰尊这是给泽芜君面子,才给我下了个帖子,但肯定不想蹚浑水。”
其实若非云深不知处还在重建,组织不起大型清谈盛会,蓝曦臣是不必非要麻烦聂明玦的。而虽然聂明玦对清剿乱葬岗怨气一事殊无兴趣,但架不住蓝曦臣的水磨工夫,最后还是同意见魏无羡一面。
这里面的事情,魏无羡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他捡着知道的简略说了,详细说起对乱葬岗的打算。
江澄抚摸着那发冠的盒子,面色一时凝重、一时不耐,最终慢慢说道:“若想缓和跟金家的关系,过个一两年我和金子轩也能帮你。现在要承他们的情,好不好还可不一定。”
魏无羡嗤道:“金子轩?免了吧!他又不当家,还能跟金光善对着干?”
江澄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握紧,咬咬牙没说话。
魏无羡道:“所以,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也不想给莲花坞招麻烦。”
江澄拧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许久又问:“那如果一切了结,你有什么打算?回莲花坞么?”
魏无羡不怎么在意道:“那不知到要什么时候了……”
忽地,他脸色一变,从胸口掏出了一张符咒,那符咒腾腾地冒着绿焰,很快烧成了灰。江澄看他神情有异,道:“怎么了?”
魏无羡霍然起身,道:“糟糕,乱葬岗出事了。”
出门前他加强过乱葬岗的防御,三层阵眼都跟符咒绑定着,阵法被破或者受到攻击,符咒便会自动燃烧提醒他。魏无羡顾不得多说,抓了笛子就往外走,“我先回去了,你帮我跟赤峰尊说一声!”
江澄喝道:“魏无羡!”却只看到他的背影在门外一闪而没。
他不由恼怒,你这是急昏头了吧,让我传话?云梦江氏怎么可能帮你夷陵老祖传话!
蓝曦臣得到消息,是在开阳殿中的宴会接近尾声时。
不净世的建筑风格与金麟台迥异,殿宇高大宽阔、装饰肃穆厚重,道路也是简洁明了并不复杂。所以一轮歌舞罢,蓝家那名弟子急匆匆走进来时,所有人都看到了。
蓝家弟子向来以仪态优雅慢步缓行闻名,如今竟然疾行,只怕是出了事。
果然,蓝曦臣听到弟子禀报后脸色瞬间严肃,那极其少见的忧虑之色,更是让他们嗅到了事情非同小可的味道。
聂怀桑席位排在蓝曦臣旁边,本来见到蓝氏弟子禀报消息是想避嫌的,但那弟子说话声音虽小,奈何他耳力灵敏不是盖的,还是清楚地听到几个关键词,“金子勋……穷奇道……”他不免奇怪,蓝家关注金子勋干什么?
他禁不住低声询问:“曦臣哥,有什么事吗?”
蓝曦臣匆忙摆了摆手,并未回话,却近乎急迫地问那弟子,“魏公子呢?现在何处?”因聂明玦忙于应酬,本来是定了晚宴后跟魏无羡详谈的,但他人呢?
那弟子一脸茫然,道:“弟子不知……这就去问。”
聂怀桑更是奇怪,他叫住那弟子,道:“曦臣哥,魏兄的话,已经离开不净世了。”
“什么?”蓝曦臣薄薄的嘴唇瞬间失了血色,倾过身来问他,“你怎知道?他为何离开?”
“半个时辰前,我出去醒酒,见到灵川向氏弟子来传话说他回乱葬岗了。现在应该在路上了吧……” 聂怀桑第一次看到蓝曦臣眼睛里冒出火来。
“那……金子轩呢?”
“围猎结束,就回金麟台了啊……曦臣哥!”虽不曾见过蓝家藏书阁被烧时蓝曦臣的样子,但聂怀桑感觉,那种又惊又怕仓惶愤怒的情形,也不过如此了。
就见蓝曦臣揽衣而起,疾步走向主位,快速地对聂明玦说了些什么。
聂怀桑走近时,只听聂明玦道:“我正待宴会结束了问你,这魏婴好端端地不辞而别,好生无礼!”
蓝曦臣道:“金子勋带了几百修士,在穷奇道设下埋伏,要截杀魏公子。曦臣先去一步。”
聂明玦脸色一变,叫道:“慢!金子勋要截杀魏婴?怎么回事?”
“其间详情我亦不知,但救人如救火,不容拖延。”蓝曦臣说着要走,聂明玦道:“慢!我与你同去!”
这句话说得响亮,一直关注这边的修士们都听见了,但见他把送客之事都交代给了聂怀桑,风风火火地跟着泽芜君出门而去,顿时议论纷纷。
而聂怀桑更觉奇怪,蓝曦臣急得都要飞出去了,却还叫他去寻金光瑶。别人虽不知,他们这些跟金光瑶熟悉的人却知道,金子勋为人高傲跋扈根本不把金光瑶放在眼里,找他有用么?
何况围猎结束前,金光瑶不知被哪来的冷箭射到了脚,待在客房休息没来宴会。就算要搬救兵,叫他也没多大用处吧?
不过虽然心里奇怪,聂怀桑对蓝曦臣的交代并不敢打折扣,还是听话地去寻人了。
从清河到穷奇道,御剑再快也要一个多时辰,蓝曦臣心中焦急,一个劲地催动朔月,没多久身边就只剩下了聂明玦。
聂明玦问他,“金子勋为何要截杀魏无羡?”
蓝曦臣道:“……我不知。是淮阳林宗主给我的消息,金子勋七天前就出现在了穷奇道,并且清理了附近所有凶尸怨灵。”
聂明玦顿时明白,“金子勋本来要趁魏无羡来清河时动手的!但当时他和你弟弟一起来的。”
蓝曦臣道:“是。”
聂明玦得出结论,“你弟弟去了横山,魏无羡提前离开。不是巧合。”
蓝曦臣点头,“这是陷阱。”
关于穷奇道截杀,他和蓝忘机着重分析过,认为今生错过那个时间点再加上小心防范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而且他这几个月也有留意金子勋和苏涉的举动,并未见有明显冲突,想来千疮百孔咒还没来得及下。但金家接连出事,金子勋做事也不按轨迹来了,竟然提前三个月就去布置截杀……
蓝忘机离去前,还特意托他照看魏无羡,结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提前做过安排,之前就跟驻守穷奇道附近的玄门世家交代过,而金子勋设伏驱尸动静不小,若不是林宗主去了清河清谈会,这消息前几日就会知道了。
蓝曦臣一边懊恼自己大意,一边不停祈祷,只希望魏无羡脚程没那么快,希望他们来得及。
TBC
最近忙活着三次元各种琐事,时间零碎,偶尔打开电脑修修文,总觉得不够满意,结果就是一拖再拖,放鸽子的情况下自己都不敢冒头了……
然后今天看到一位朋友的回帖,大受鼓舞,饭也不吃了,先更新o(* ̄︶ ̄*)o
以及,换视角以后收不住手了……
但魏无羡和江澄的对手戏,杀了我也写不出蓝忘机视角的。
原著里似乎有说过,魏无羡一般不离开乱葬岗四天,但我这里给他多加了几天,这次出门五六天吧。
不过其实认真分析的话,温情去金麟台请罪后,魏无羡下了乱葬岗,先去金麟台,又去不夜天,然后被蓝忘机救走又躲了三天,离开乱葬岗绝对是好几天的。不考据这个了,如有BUG,纯属私设~~
另外很啰嗦的说一件事,从夷陵到兰陵和从夷陵到清河,路线应该是不同的。我思考过很久,这次截杀要换个地方,但,依旧是一种“原著有类似设定直接拿来用多省心啊”的心理作祟,以及,换个名字比如说“XX道/XX谷截杀”什么的,总感觉私设太多。所以最后,本文里魏无羡会走穷奇道,就是个彻彻底底的BUG。如果有人比较喜欢严谨地看文,发现了这个问题,那么请轻轻放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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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