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一步之遥 第25章 荒野

1、

迹部晨训回来时得到了仁王体温开始上升的消息。

“按照激素波动程度和精神力波动程度，结合热应该是在今晚八点。”负责塔内数据监控的泷隐晦地提醒他，“但我建议您提早一点去。从匹配率来看，您和仁王君的精神力结合指数超过了90，会延长结合热时间。”

“我知道。”迹部顿了顿，“之后几天的日程呢？”

“已经全部排开了。”泷心领神会，“我和他们说您要放婚假，紧急程度A级以下的公文只送到指挥室。”

“假期不用太长。”迹部提醒道，“他是立海的高级军官，不需要太长时间的适应期。”

“我以为您至少希望休息几天。”泷面带可惜，“好吧，既然如此，三天如何？”

“足够了。”迹部说完看了看天色，“我去看看他。”

泷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迹部便轻嗤道：“别那么紧张。”

“已经接近结合热时间——”

“他是S级向导。”迹部打断了泷的话，“还有，准备好和立海的回访文件，和他们定个时间。”

他说完往外走，只留下最后一句话：“虽然我们没这个传统，但既然结了婚，也让他回个门吧。”

泷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迹部大概是在开玩笑。

2、

仁王正坐在塔里的隔离室发呆。

一只有些像萨摩耶的白狐凑在他脚边，一边打转一边玩自己的尾巴。

通常情况下，白狐绝不会这么傻，这么像萨摩耶。但结合热多少影响了精神体的行为生态。

况且他来冰帝将近十天，在还没和迹部结合之前，只能在塔内和冰帝城内一部分未管制区域内活动，夜里还必须休息在塔内的隔离室，多少有点无聊。

说是联姻，其实更像是人员交流与利益交换。联邦各大军区内，冰帝控制更多哨兵，而立海控制更多向导，又分处联邦东北两个方位，没有太大辖区矛盾，为了应对三年一次的兽潮，自然应该守望相助。

通常情况下，这类人员交流是不涉及军区领袖的。

只是迹部一年前经历了最大一次五感失控，异能升级的同时，冰帝没有一个向导能够安抚他了。

如果迹部坚持下去，未尝不可转变为黑暗哨兵，可那样一来风险太大。他毕竟是军区领袖，不仅仅是一个实力强悍的哨兵，还是成千上万人的指挥官。

于是中央塔牵头，帮迹部在各大军区做了精神力结合测试。

以迹部的军衔和能力，能和他结合的都是S级向导。要问联邦内哪个军区S级向导最多，自然是军区领袖就是联邦第一向导的立海。

结合测试结束后，冰帝和立海又经过了多次商谈，完成了一系列约定签署之后，仁王就空手来了冰帝。

3、

在仁王发现迹部之前，在他脚侧绕圈圈的“萨摩耶”先停止了玩尾巴的幼稚行为。

白狐警惕地抬起头，鼻子嗅了嗅，窜到了隔离室的门口。

仁王便跟着站起来，靠在隔离室门口的墙边。

先出现在走廊尽头的是一只昂着头踩着猫步的灰豹。

灰豹有着矫健的身姿和修长健美的身形，一身银灰色的皮毛光滑柔顺。这是自然界中绝对不会出现的颜色。但精神体又不是动物世界，精神体的主人潜意识里希望精神力是什么样子，精神体就会是什么样子。就像是仁王的白狐，虽然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可它就是像萨摩耶。

现在这只“萨摩耶”对着灰豹龇牙，似乎想要冲出去。

灰豹则斜睨了他一眼，抖了抖后颈上的鬓毛。

再等了几秒，迹部从走廊镜头转过来，在墙上按了一下指纹。

隔离室的门被打开，“萨摩耶”反而站在门口没动，依然是做出冲刺预备的样子，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走过来的灰豹。灰豹低下头嗅了嗅它，舔了舔白狐的耳朵。

精神体的两个主人则对精神体的行为视而不见：那是精神体的行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4、

算是一种待客礼仪，每天定时来做一个问候，问问你过得如何，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塔的规矩无法更改，在结合之前仁王的行动和权限必然会受到限制，甚至因为他是立海的高级军官，这样的限制会更严苛。

原本仁王并不觉得这样的限制有什么。冰帝的规矩已经比立海要宽松一些了。只是迹部这样定期定点来看望，他就总忍不住开玩笑。

“像是探监一样。”

迹部便皱起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真是太不华丽了。”

仁王靠着墙壁，语气带着一点轻佻：“你生什么气呢？嗯？”

这样安静地，隔着门讲一些没什么意义的话，对他们来说都是新鲜的。

初见就是在战场上，之后相识也是作为联合军一起抵抗兽潮，以至于望见对方的脸，先想到的是硝烟，是战火，是鲜血的味道。可如果不是拥有那样的经历，仁王也绝不会同意这有些荒诞的结合申请。

隔离室用的特殊材料，精神力一点儿也投不出去，哪怕门开了，可没有迈出门，抑制效果就始终存在，属于结合热和生理带来的影响就始终处在很小的范围内。仁王还能靠着墙和迹部谈笑，又低下头去看那只蹭着白狐耳朵的灰豹。

“看上去瘦了。”他说。

迹部心领神会：“晚上给你抱。”

白狐听到这句话，疯狂甩头，试图将灰豹甩开。

仁王便躬下身，先摁了摁自家白狐的头顶，又伸手去撸了一把灰豹的脑袋。看上去矫健凶猛的灰豹在他手掌下像一只大猫，舒服地呼噜噜了两声。

“我现在就可以。”仁王仰起头笑着。

分明处在结合热阶段的是仁王，可那一眼，迹部恍然觉得，被精神力的沸腾影响的，其实是自己。

5、

结合热是生理性的周期。向导的脑域开发远胜于常人，连带着身体激素的分泌便会超乎常人，又没有哨兵那超常发育的身体素质，许多能量积攒在体内，到了一定程度便会通过结合热发泄出来。通常在结合热期间，向导的身体素质会进一步下降，但反向的，精神力水平也会进一步提升。所谓“向导在结合热期间”毫无抵抗力是不成立的。精神力抗性弱的哨兵，还没到靠近向导，就会迷失在幻觉里，被精神力影响到精神失控，严重的甚至会精神图景崩溃。

哨兵和向导的世界是残酷的，弱肉强食，等级压制，统统存在且十分鲜明。

所以结合也讲究“精神力相合”。

精神力匹配度太低，是双向伤害。

至于发现在结合热期间，哨兵和向导最适合进行精神链接，达成真正的结合，那也是百年前的事了。

哨兵和向导的结合，是双方达成精神图景层面的交互，互相打下精神烙印。对于都很敏感的哨兵和向导来说，并不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是完全将自己暴露在另一个人面前，又完全接收另一个人的世界。从此以后精神相连，命运相合，甚至生死与共。很少有失去结合对象的哨兵或者向导，能够撑过联结断开后的反噬。

如果不是已经处在失控边缘，迹部不会选择与他人结合。

他的骄傲和他对本身精神图景的掌控力，让他排斥“将自己完全交付”这种事。

可他又明白，哨兵和向导是在抗击异兽的历史中，由人类渐渐发育出来的“特殊兵种”。而既然它们成双成对同时出现在世界上，出现在人类进化的历程中，又拥有“联结”这样的“宿命”，就说明它们终究是彼此需要的。

人类最好不要与自然规律做对。

6、

考虑到泷让他早一点到，晚上的时候，迹部提前一个小时进了隔离室。

仁王当时正指挥着他的白狐跳舞，强迫白狐后腿直立做出各种古怪的动作。见到他来才懒洋洋打了个招呼。

迹部对着他点了点头，泰然自若坐在了床边。

“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分明自己才是那个生理受到影响，全身发热体温上升身体发软的人，但仁王还是能维持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将灰豹抱在怀里，按照习惯揉了一圈以后用精神力给灰豹梳了梳毛。

而迹部挑了挑眉：“是谁在紧张？”

他一把拉过仁王。

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向导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被他抱在怀里。

灰豹被他们两个人夹在中间，安静地转了转脑袋，又挣开仁王的手跳下了床。

对视的时候隐约的张力出现在两人之间。

仁王想起他们最开始见面时，狼狈的迹部，任务出问题的自己，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情况，和不得不互相帮助的两个人。

真的很难想象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但如果不是那样的意外，他和迹部也不可能有在边境朝夕相处的机会。

而现在，在迹部的视线下，仁王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么“向导”的表现，可不像我啊。他在心里抱怨着，像撸灰豹的毛一样将迹部的头发从前往后捋过去。

在床下，灰豹终于把白狐逼到了一个角落里。它低下头，试图去咬白狐的后颈。白狐这时反而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蹲坐在那里耳朵抖了抖，又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在灰豹凑过来时，白狐仰起头舔了舔灰豹的下巴。

一副威严的灰豹就舒服得眯起眼。

而后在某一刻，两只滚在一起的小动物突然消失在隔离室里。

7、

结合热开始了。

在精神力高涨到一定程度时，精神图景似乎都半投影在真实世界里，在现实世界消失的白狐则出现在了精神图景里。如果不是在隔离室，而是在外面，那么此时，整个真实世界都会被精神图景所覆盖。覆盖的大小则取决于仁王本人的精神力水平。但现在是在隔离室里，精神图景的投影便还是虚幻的。

强大的精神力压过来，连带着哨兵的精神图景也像是不甘示弱一样显现。

精神力相合让他们的精神图景并不排斥，而是都倒影在半空中，隐约有相互重叠的趋势。

仁王的精神图景像个野外乐园，看上去是丛林，却总有一些奇怪的道具出现：长绳，陷阱，捕兽夹，烟雾，吹箭……

在他晋升S级前，很多其他军区的人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向导还是哨兵。除去立海向导太多以后，对向导的身体锻炼也提高了要求以外，就是仁王的精神图景拥有很强的“杀伤力”。

而迹部的精神图景则是一片冰。

是冰之世界，冰雪的乐园。冰锥和冰境无规则竖立在一片冰面之上。

只是在中心一整块平整的冰面之外，外围的冰面隐约出现了裂痕，冰棱也断了不少。

这是他精神图景开始崩溃的前兆。实际上，如果不是迹部本人的意志力强大，他的精神图景不会到现在还只出现一点裂痕。但越是强大的哨兵，对向导的要求就越是苛刻。

有意思的是，在最开始初遇时，迹部尚未进阶，精神图景的崩溃也才刚刚开头。他在野外盘桓数天，在极限前遇见了当时才A级的仁王。

一年后他们在联合军里再遇，迹部异能进阶，仁王也晋升了S级。

这也算是一种“刚刚好”吧？

8、

向导的身体越来越无力了。

他的精神力让他感知到了自己身体的热度，感知到了面前的哨兵，感觉到了精神的渴望。

他的精神力不知不觉影响起距离他很近的哨兵。

严格来说，结合热是精神力积攒过多以后的释放，并不太涉及生理。可精神力的倾泻连带着带来了身体的空虚和渴求。

哨兵和向导各自都像是缺了一半的圆。在平时，哨兵如果没有向导的安抚，会渐渐五感失控，情绪崩溃，精神图景破碎。那么负责安抚的向导呢？难道只需要哨兵做“护卫”吗？可如果向导自己锻炼身体，练习武器的使用呢？不是就能保护自己的安全吗？可实际上，哨兵和向导对彼此的需要，是双向的。向导需要一个可以和他结合的哨兵作为精神力的“锚点”。

9、

迹部闻到了青草的味道。

隔离室里什么味道都没有，但他闻见了丛林绿叶的气息，泥土的味道，也听见了鸟雀的鸣叫。

他和仁王的精神图景开始交叠，于是恍惚间，他们似乎躺在一片草地上。

能看见蔚蓝的天空，感知到阳光的温度。

“好晒呀。”仁王小声道。

迹部就笑：“这不是你自己选的位置吗？”

显然这是向导将他扯进了自己精神图景所制造的场景中。仁王的丛林很大，有树林，也有河，场景组成非常复杂。

向导受到了结合热的影响，变得比平时更加柔软。他留长了不少的银发散开，蹭在草地上：“因为你的图景看上去就很冷啊。”

他也没等哨兵再说些什么。

两只手搂上哨兵的脖子，他试探一样亲了亲哨兵的嘴角，又试图撑起身体。一会儿后他还是觉得得让哨兵给他挡一挡太阳才行，就又躺下了。

哨兵一边亲他，一边任由他选择姿势。

是很舒缓的，并不急切。又或者是，结合热中的向导本人希望慢一点，连带着哨兵也被影响着温柔起来。

向导说，我要有草地，要有空旷的视野，要有一望无垠的蓝天。他的精神图景就满足了他。

11、

是有些奇妙的感觉。

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全部的感官，和精神的交融。

冰之世界里的每一个冰锥仿佛都化作了蓝天中的星子，倒垂下来，将阳光都掩盖。

“我就说会冷的。”仁王似真似假抱怨着。

迹部将他抱在怀里，知道这只是个“投怀送抱”的借口（毕竟精神图景又不是真的，以仁王的精神力水平也不会被他精神图景所真实影响），便欣然接受了。

他感觉到了冰面的缝隙在一点一点笑容，感觉到了属于荒野的风从草原往冰原上吹。

他感觉到了属于仁王的精神力。

很独特的，似水如风，像月光，像沙砾。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

在边境，在森林里，情况危急，只能并肩作战。但仁王说，让我给你梳理一下精神时，他还是有些迟疑：立海的欺诈师是向导吗？还是这只是新型欺诈？或者立海军区为了给他们的将军调养身体开发出了新型向导素？

然后他感知到了，从有些粗糙的手掌那边传过来的精神力。为了让他有心理准备才以肢体语言作为前置动作，像是粗狂的海风直接吹进了冰原，卷起旋风，却又在散去后留下森林清新的气息，阳光的味道。又像是海水倒灌，将他破碎的冰面淹没，再在冷风下重新冻成冰，一点点修复着冰原。

后来他才知道，仁王的精神图景里根本没有海。

“谁规定森林里不能有海了？人总是要有梦想的。”后来在战场上，晋级的仁王用随意的口吻道，“S级不行，就再往上升，我总有一天会有海的。”

而现在，和冰原重叠的蓝天就像是倒挂的海，闪烁着，波动着。

而仁王拥抱他。

向导的眼神有些涣散，带着一点恍惚，却在两人交融时微微抬起下巴，亲了亲他的眼睑。

12、

精神图景里变成了黑夜。

冰原从倒挂变成了拼接，是精神烙印打在彼此精神里后，图景的配合方式就更加灵活的关系。

不知道何时消失的精神体在最开始出现在两个主人身边，发觉主人没空理人后边各自跑开。

白狐的白色皮毛和冰雪世界十分搭配，当它团在一起时甚至分不清是雪团还是白狐。可灰豹就能在冰锥和冰雪里找到它，叼着它的后颈。

白狐发出愤怒的叫声。

而夜空里，草地下，逐渐体力不支的向导已经想从哨兵身上跑开，又被哨兵按着腰压下去。

“！迹部！”

“换个称呼。”迹部好整以暇地抱着他，又去碰他泛红的眼角。

“将军？”仁王故意道。

他话尾的音还未落下去，就被身体的轻颤带出颤音。

识时务者为俊杰，仁王低下头在迹部颈窝蹭了蹭，才放软了声音：“景吾。”

13、

外出任务的忍足刚回来就听说他们军区的首领终于“结婚”的消息。

虽然合约是他跟着签的，条件也是他跟着谈的，连具体时间他都一清二楚，但他还是吹了个口哨，决定去塔里看热闹。

哎，单身哨兵不容易，他们领袖单身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向导，是需要庆祝一下。

却没想到自己是自投罗网。

“不是，等等，等等。”忍足后退了一步，但退路被迹部拦住，他的灰狼被迹部的灰豹给挟持着退都退不出去。

忍足苦着脸：“我不需要精神抚慰啊。”

“我知道啊。”仁王将他按在塔的隔离室里，“但我没见过黑暗哨兵，想研究一下。不会痛的，你忍一忍……”

“迹部！”

冰帝的将军抱着胳膊靠在墙边，抬起下巴轻哼了一声。

14、

但是伟大的黑暗哨兵是不怕死的。

虽然不需要精神抚慰，但忍足是在任务中被迫变成的黑暗哨兵，也算是有点暗伤，发现仁王只是在给他做体检，他就放松下来，还调侃靠在墙边的迹部：“说起来，你们两个的结合，对冰帝和立海来说也算是换亲吧？不知道越知前辈在立海那边过的怎么样，诶，好歹是上任将军，这就直接入赘了……诶等等，迹部你在干什么？”

迹部收回手中的录音笔。

毕竟塔里只有他有录音的权限。

“我在给越知前辈准备探望的礼物。”迹部对着忍足微微一笑，“过两天我们要去立海一趟。”

忍足：“！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15、

白狐优雅地舔自己的爪子，又优雅地跑到灰豹身边试图爬上灰豹的肩膀。

中途路过被堵在墙角的灰狼，就踩了一下灰狼的尾巴。

灰狼：？？你们俩个一起欺负我吗？！

中途的10怕被卡掉所以，是车。但反正不影响啦毕竟全篇都很动物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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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