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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连天的乌云仍旧没有散去。
“小飒！”
赵高悠悠然地站住：“章将军。”
我一惊，心说章邯怎么来了，再一看白星南也在，当下就觉不妙，与赵高道：“你要杀我也好，怎样都行，别动无关的人！”
赵高只是瞟了我一眼，嘴角便微微勾起，薄而细长的唇印下几分刻薄得意，让我无端眼皮一跳。
章邯见我被六剑奴押着，自然也知道是出了事，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问道：“赵府令，六剑奴为何押我的人。”
赵高眯了眯眼，道：“白飒意图作乱，所幸被赵高识破，才未酿成大祸。”
章邯上前一步与赵高对峙：“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又作的是什么乱！”
我向章邯拼命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管此事。赵高会单独带六剑奴来逮我，一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嬴政死了的事。章邯如若不掺和不知晓，暂且还能活下去，如若一旦知晓真相，赵高绝不会留他活路。
“这件事——”赵高眸中射出两道寒光，“章将军无权过问。”
如此一来章邯更怒，便道：“影密卫是皇帝陛下的护卫，赵府令又有什么权利，不经过章邯，便随意扣押影密卫的人！”
赵高幽幽地开口，一副信口胡诌都不需要打草稿的模样：“为帝国除奸，亦是高的职责所在。如今章将军却阻碍行事，究竟是何用意？”
章邯一针见血地问：“如若是皇帝陛下指令，章邯定当执行，只不过赵府令手中，可当真有皇帝陛下的旨意？”
赵高语调骤冷：“章邯，你要造反吗？”
章邯亦不畏惧，佩剑已然在手：“我看要造反的是你。影密卫何在？”
只片刻的功夫，院中两侧站了两队影密卫军士，我当下就想，完了。
今日影密卫与罗网之间一战在所难免。
见此阵仗，赵高不为所动，便道：“章将军既然如此执迷不悟，影密卫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动手。”
战争顷刻爆发。
这一战比章邯描述的大泽山一战更为惨烈，赵高对影密卫下了必杀的决心，且他筹划已久，在罗网人手的准备上，便是影密卫的两倍。
章邯布置的人不过是为了以备不测，但他应该没想过赵高居然真的敢在行宫中动手。不过聪慧如他，至此时想必也大概猜得到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高！”我侧头恶狠狠瞪着他，“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赵高缓缓地转头，垂眸看向我，眼神中满是冷漠不屑，“我并不怕报应。”
不出多时，影密卫逐渐不敌。虽说此次东巡所带的影密卫并不在少数，但此时在场众人都陷入僵持，被罗网围困，没有机会再向外求援。而赵高早就把嬴政寝殿周围的守卫换上了自己人，如今情形对影密卫来说简直就是瓮中捉鳖。
罗网不仅派了各个等级的杀手，甚至还将惊鲵派了出来。
在东郡我和章邯都与惊鲵交过手，她虽然是个女的，但是武功可以算得上的一流高手，我们两个都被打得很惨。章邯与众罗网杀手交手已然耗费了体力，而惊鲵这样的人，在她面前但凡有一丝的破绽，都会被察觉。
一刹之间，两人已交手数招。
“章邯！”
脱出战局之时，章邯已受重伤，虽然观田言也没在章邯手下讨着好，但终究不如章邯伤得那般重。
然未等章邯一口气喘匀，一抹剑光又突如其来的绽现。
章邯来不及反应，几乎是本能地弹身闪避。
然而寒光毫不留情地继续追击，一招急似一招，章邯失了先机，躲得格外吃力，又要寻机会反击，几招剑势都带了破绽。
田言察言观色，立刻看破章邯的招式，寻着每一处的破绽刺去，说不出的狠戾凶险。
我被真刚扣住经脉动弹不得，心中焦虑却无他法，见章邯且战且退，急得快要哭出来。
喊着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赵高！皇位我不要，你放了章邯，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赵高没有理我，却向田言下了命令：“杀了他。”
“赵高！”
田言得了命令，一时间不再藏任何招式，手中利剑剑气顿涨数尺，杀意弥漫。
章邯仍旧与她苦战，体力逐渐不支，几声密集的金属交接之响，最末一招偏差之间，浅蓝寒光刺眼，然后，便是血光。
待到尘埃落定我再定睛，惊鲵剑已经刺破章邯胸口，鲜血正顺着剑身缓缓滴落。
“哥！”
我的声音嘶哑至极，带着破音与崩溃，从喉咙中迸发而出。
“剑来！”
劈天剑应声出现。
怒火攻心，我挣脱真刚的束缚握住劈天剑，回头狠狠将他们瞪了一眼。一时间他们似乎居然被我的眼神惊住，愣了片刻。
只这片刻的功夫我已经掠到一个罗网杀手面前，长剑一扬，将那人杀死。
我对白星南道：“走，立刻离开这里！”
白星南颇有几分犹豫地喊我：“师父……”
我又斩两人，眉间染了戾气，侧头与他道：“快走！”
白星南的眼神逐渐转为了讶异：“师父你的眼睛！”
“怎么了？”
“红……红的。”
我心说这时候你还他妈关心这个是要气死我吗？我的眼睛承了白氏一脉的血统，其实本来就是暗红色的，平日里几乎是看不出，在阳光下会明显一点。现在么，多半是气上心头血压飙升，导致眼睛充血，这才变得鲜红无比。
“快别废话，我掩护你。”我挡在他面前，“离开行宫，再也不要回来。”
白星南愣了愣：“师父，我说了我要保护你的！”
我就怒了，骂道：“这他妈不是苦情剧！”说着从剑柄上拽下那块白亦非留给我的剑坠丢给他：“拿着这个去桑海找卫庄他们，现在只有他们可以保护你！”
实则让他去找卫庄也算是一场赌|博，现在只希望小练儿看在往昔情分上替白星南求求情让他留在流沙。罗网一定会追杀他，现在唯有留在对手的阵营中，才能有一线生机。
白星南似乎仍旧不愿离去：“白飒你怎么办！”
我只与他说了四个字：“我命由我。”
我现在还不能死，不仅为了所有因为我而死去的人，为了所有还被蒙蔽在赵高计谋中的人，也为了卫庄，我绝对不能。
“很感人。”田言冷淡的声音响起，“但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见白星南从我杀出的血路中迅速离开，这才回过头，与她道：“是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着手腕一转，一招星移斗转向她袭去。
我的剑从未有过如此狠戾的杀气，如一叶挺秀的芦苇，又似一笔淋漓的飞白，浅色剑气穿透尘世，绽放一道锐光。
无坚不摧。
剑风激扬，擦过田言的鼻尖，田言一足点地向后掠去，这才堪堪躲开我的剑。
我恼羞成怒地冲她吼：“你他妈的躲什么！”
田言见我杀红了眼，恨恨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别说替他报仇了，只怕你自身难保。”
“你给我死！”
说罢执起亢龙四式第二式雨打梨花向她而去。
我们两人的剑纠缠在一起，剑自她面门拂过，她抬剑后仰将我的剑势化解。我一脚蹬在一旁石柱上腾空而起，她也几乎在同时跃起。
半空中我用了第三式尘飞影远，剑光激烈交缠，片刻后，我们二人复又同时落地。
我与田言面对面而立。
少顷，田言脸色骤变，胸前护心甲突然裂开，一道伤口显现。
我站在她面前，淡淡然地开口：“这一剑，为东郡无辜罹难百姓。”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是不相信我能杀了她。
我手中长剑翻转，一剑没入她心口，直至剑柄。鲜血溅在我脸上，我却感觉不到温热。
想必我此时的模样像极了话本中形容的杀|人|魔——双眼鲜红，浑身沾血，杀意淋漓。
“这一剑为章邯，也为我。”我将剑从她身体中拔出，一甩剑上的血，迎着她的目光，“你下地狱去吧。”
*****
见我杀了一个天字一等的杀手，罗网剩下的黑衣杀手再也不敢妄动。
我将那些人都扫了一眼，问：“谁还想死！”
众人竟都向后退了步。
我缓缓地点着头，突然间手中一松腿下一软，踉跄了两步跪在章邯身边。
他胸前的伤口还在冒着血，我抬手去捂，似乎如此一来只要捂住他的伤口，他就还有救。
片刻之后手背上落了几滴温热的液体，视线也愈发模糊，我又去抹眼睛，却始终抹不尽眼中的泪。
白亦非死了，盖聂死了，嬴政死了，现在章邯也死了。从前看到过一句话，离开你的人越来越多，留下来的人就越来越重要，可现在，哪还有什么留下来的人。
从前我极少有过真正绝望的时候，只觉得尽管眼下艰难，可日后这段经历说不定就会开花结果。可如今我才明白，这条漫漫长路没有尽头，我走在黑暗的夜晚，再也看不见清晨。
骤雨倾盆。
雨水将我手上的血冲走，在我记忆中的每一次送别，都下着这样的大雨。
脖子上忽然多了两把剑。
我抬头看着安然站在伞下的赵高，双眼必然空洞无神，我问他：“这样够了吗？你要杀我？”
赵高必然是留不得我的，我和他都是知道嬴政真正遗诏的人，留着我对他没有半分的好处。
他冲我冷笑了一声，示意身边的转魄将我的劈天剑给他。
那双修长惨白的手接过劈天，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抚过剑身。他似乎颇为满意地哼笑一声，才道：“传言，执劈天剑者可荡平天下，那么这把剑，又怎么能在你手里呢？”
我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罗网本就搜寻天下名剑，赵高会知晓劈天剑，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然后我就冲他笑：“我的剑认主，你看它听你的吗？”
赵高冷笑，将剑交给乱神收好，又安安稳稳将手交叠在身前，道：“抓起来。”
我颇为意外：“你不杀我？”
“你杀我罗网天字一等之人，我怎么能让你轻易地死呢？”
“赵高。”我咬牙盯着他，“你今日不杀我，往后，我一定亲手杀你。”
说好的送走章邯立刻送走
南南为什么能逃，别问，问就是我想让他活
最近几章我准备靠卖刀片发家致富
以及预告下接下来飒飒会很惨，很惨很惨很惨，惨到最惨的时候，就是二庄出现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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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沙丘（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