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神秘的城邦四季鲜明,盛夏的酷暑在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便展露威力,远处的绵延的山谷间裸露的岩石让那儿看上去贫瘠而又荒芜。
市集上随处可见迦南特色的建筑与雕像,一些造型类似头戴牛角,英武雄壮的男性坐姿像,或是其他一些动物的塑像,但是奇怪的是他们的神庙中供奉的神像却通常都是一尊未经雕琢的,孤零零的直立石板,当地人称之为马塞巴,这让菲比惊奇各个地方不同的信仰带来的文化差异倒也颇为有趣,耶路撒冷本身就是一个各种信仰汇集的地方。
“真搞不懂这里看上去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被说成是流淌着奶与蜜。”
看习惯了千篇一律的异国建筑之后,已经习惯了埃及尼罗河旁水草丰茂、土地肥沃,市场城区繁荣热闹的景象,菲比离开富饶的非洲大陆踏上亚洲的土地后,这儿并不如她想象般的美丽多姿,相反的见过埃及的雄伟繁华后,倒是衬托的这座古城变成了一座普通的城乡结合部。
“正因为周围更加荒芜才显得这里流淌着奶与蜜,如同埃及那般的天赐之地可不是随处可见的。”拉姆瑟斯倒是经常跟着将军出征迦南,已经对这里的环境显得非常熟悉。
“真幸运我诞生在埃及。”菲比撇撇嘴,离开了埃及后她觉得自己心上似乎放下了一大块石头一样,步伐都在日渐轻松,心底的那只小鸟似乎就要飞出胸膛。
“这里本应属于埃及,不过你父亲丢了这。”拉姆瑟斯枕着手臂走在耶路撒冷的街头,阳光的照射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这话菲比接不了了,鬼知道这些政治的事。
“拥有雄心壮志的年轻人,来此处占卜,问前程,问归途”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角落传来,沙哑的像是破了口子的七弦琴。
菲比和拉姆瑟斯止住了脚步,街角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婆裹着花色的布毯,深色的发色瞳孔和异常高耸的鼻梁让她看上去更像是北边来的游牧民族。这个奇怪的老人就这样随意的坐在一块破旧而又脏兮兮地毯上,身前零零散散的堆放着青铜的器皿,仔细看会发现那块坐在身下的地毯上描绘的正是天空之中的闪烁繁星。
“你是在和我们说话?”或许是少女天生就会对这样神神叨叨的鬼魅占卜之术感兴趣,菲比看到传说中的“占卜师”倒是颇有兴趣的停下了脚步。
“小心被这些神棍欺骗,她们会告诉你你来自富裕的家庭,但最近会有一些灾难伴随着你,你必须得花钱在她们这购买上许多的护身符才可保平安……这种套路我可已经见过太多了。”拉姆瑟斯看到菲比已经蹲下去在“骗子”面前挑挑拣拣的看起了粗制滥造的小玩意,便好心的提醒起来。
“呵,傲慢的异国人,迦南的神祗在上,星辰为证,妄言者皆无好下场。”老人并未抬眼,语气平静听上去并未被拉姆瑟斯激怒。
“恐怕迦南的神祗管不到我这个异国的来客。”拉姆瑟斯拿起一个被制作成太阳形状的器皿握在手中把玩。
“选择既是命运,年轻的男女啊,你们一个选择了太阳一个选择了月亮,你们的选择已经揭示了你们的命运,羁绊将缠绵不休,无穷无尽。”
菲比和拉姆瑟斯顺着老人的话便看到了对方手上真的拿着的一个形似太阳,一个形似弯月的饰品。
“你这里的饰品样式也就那么几个,我们会选择太阳和月亮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是菲比找茬,而是她还想听听这个老占卜师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当你们来到这,命运已经做好了选择。”老人终于抬起头看向菲比和拉姆瑟斯,只是这一看她却惊奇的“咦”了一声。
拉姆瑟斯皱眉,似是对这老骗子一惊一乍的行为表示不满。
“怎么了怎么了,看出我们即将走大运还是要有血光之灾了?”菲比唯恐天下不乱的开口,语气中还怀揣着期待。
“奇怪奇怪,黄金的右眼天生的王者,太阳的归宿,却死气缠身,百灾环绕。”
果不其然这老家伙还真开始她的表演了,“怎么?是不是得买你的这些个物件我就转危为安,以后都富贵环绕,美人相伴了?”拉姆瑟斯讽刺的笑笑。
“神无法拯救被放逐的人,我看到了你金色的灵魂,强大而充满生机但却被混沌亡灵的气息所纠缠,你……本该夭折的,为何?”老骗子黑色瞳孔紧紧的盯着拉姆瑟斯一眨不眨,枯枝般的手抓着拉姆瑟斯不放。
“千篇一律的话,那有什么解决方法吗?”菲比问。
“老骗子”似有所感转头看向菲比,眼神定了定便一下板起脸来:“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不属于迦南,快离开吧,回去你们该在的地方。”
“不需要我们买一些你的护身符吗?”
占卜老人没回答菲比的话,动作灵活的收拾起布毯看着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怎么?还没骗到钱呢就要走了?
“一切是命运的安排,我的护身符无法护住你”老人一边絮絮叨叨的念叨一边动作迅速的抱着整理好的东西离开。
菲比看着对方的背影有些郁闷:“她还只说了你的呢,果然被你预料到了,你要倒霉了,亡灵之气缠绕。”
“这很值得羡慕吗?走吧,带你去一个神奇的地方。”拉姆瑟斯拉过还在回头念念不忘的菲比往城外走去。
而离开的两人并没有注意那个占卜老人在他们离开后久久的凝视着菲比的背影,面色不知是凝重还是欣慰。
“或许你是希望,亦或是绝望,希伯来人的命运竟会系在你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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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城外,两人一路快马加鞭迎着太阳向东边贫瘠的山谷而去,那些高大而荒凉的山脉犹如一个个张着獠牙的巨怪,距离山脉越近那一股蓬勃的黑暗之力便越发浓厚,菲比□□的骏马在山谷间显得有些不安这些高大陡峭却寸草不生的山谷戈壁让动物们感到一股本能的抗拒。
“乖马儿,嘘……安静些怎么了”菲比无奈的拉着缰绳竭力想控制住自己身下这匹有些狂躁不安的马儿。
“怎么了?”已经行至前方的拉姆瑟斯听到身后菲比和马匹不安的嘶鸣便转而回头询问。
“进了山谷就这样了,你是带我来到什么魔鬼地方。”菲比不仅自己的马不舒服其实连她自己进入了山谷后也浑身不对劲,她的耳边时不时的听到些呢喃和哭声,,转头似乎在山间,石缝之后都有哪些幽冥鬼影。
烈日在上,大白天的在这种寸草不生的地方见鬼才真是令人烦躁。
“它或许是有些不安,安心菲比,你看上去像是要抓狂了。”拉姆瑟斯下马后抓过菲比手上的缰绳,轻抚马头,低声的对着马儿说着什么。
奇异的,马安静了下来,拉姆瑟斯抬头眨眨眼:“你瞧,对待动物就如同对待女人温柔,耐心总是有效的。”
“嗤,花花公子……”菲比将脸瞥向一边。
两人不说话,山谷便再次安静了下来,沉默的有些可怕,就算是正午也仿佛能感受到寒意。拉姆瑟斯一离开,身下的马再次不安的躁动起来,来回的踱步,徘徊,跳跃仿佛周围有什么令人感到害怕的东西。
“拉……拉姆瑟斯!”
去而复返的拉姆瑟斯听到菲比的尖叫声,一个翻身便坐到了菲比身后,当他炙热的体温一贴上菲比的后背那种彻骨的凉意一下子全都不见了,菲比不自觉长舒一口气,马儿也安静了下来,温暖的阳光再次笼罩进她的心底。
“这是什么邪门的地方!你要带我去什么鬼地方!”菲比平复下心跳不满的说。
“嘘,别着急,小女孩,这里是我无意中找到的地方,因为它寸草不生没有任何动物而鲜少有人居住,它被当地人称为——死亡之海”
拉姆瑟斯环抱着菲比扯着缰绳慢慢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解说他曾经来此处的经历。
直到走到山谷的尽头,一整片无垠的蓝色水域映入眼帘,那是一种与天空交相辉映的颜色,不是尼罗河的碧绿,不是地中海的湛蓝,这片死亡之海有着更为深邃神秘的色彩,蓝色的水面一望无际,平静无波的水面上蒸腾着一缕缕浓散不开的雾气给这一片山谷中的海增添几分神秘的色彩。
“这,这里太美了,怎么会是死亡之海?”菲比依旧坐在马背上靠在拉姆瑟斯的怀中,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在未来被誉为“地球肚脐”的死海。
“你不觉得这里平静过了头?”拉姆瑟斯眺望远方,“没有一棵植物,没有任何动物,连蚊虫都没有一只,而且……就连死亡都不存在……”
“?”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无论你怎么跳入这片水域你都不会沉入水中,不会溺亡……”拉姆瑟斯挂着无赖式的笑容嘴里说的话怎么都提不高可信度。
“不信吗?你可以去试试……”拉姆瑟斯坏坏的建议。
“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是不会游泳,不过说起来怎么都沉入不下去的海总觉我应该知道的来着?”菲比一边下马走到死海边一边嘟囔着回忆。
宁静的死海没有一点波澜,甚至连风都将此处遗忘,海边的沙砾上由浅至深蓝的布满了白色的晶体,赤脚踩上便会讶异于它的坚硬。
菲比来到死海边,波光粼粼的水面清澈的映照出水底的泥沙。这是一片纯净没有受到丝毫污染的水域,带着雾气的神秘海仿佛在如泣如诉的说着“来呀,来呀”,一边散发着诡异迷人的气味,将自己最美丽的露出来,伸手召唤异国的少女。
少女果真被蛊惑,甩开鞋子一步步的踏进水中,就算脚底被白色坚固的晶体划破都没有顾及,水面慢慢的从脚蔓延到胸口,最后在即将淹没到头部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扎进了水里,阳光折射进死海,变成了一道道的金光,但在阳光以外的深处依旧是一团漆黑,看不见任何。
在水中睁开眼的菲比,眼睛在刚睁开的那刻感到了一种盐撒伤口的炙热,包裹着自己的水是涩口的咸,比海水都要涩的咸,菲比一张俏脸立刻皱成了包子,想立刻浮上水面呸呸呸。但死海深处像一张深渊的巨口莫名的吸引菲比的目光,她决定遵从本心再看看那更深处的水底会有什么?
猛然间,不过是一个眨眼,一张淌着血,惨白着脸浑身都是鞭痕,面目全非的女人将菲比环抱,那张被头发盖住都无法掩盖死气的头颅还亲密的靠在菲比的脖子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着她蓬勃的大动脉,接着千万道灰白的鬼影同时从水底浮游而上,菲比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无法动弹挣脱,一个个死状各异,形态不一的鬼影像是发现了绝顶的美味缠绕到菲比的身上,女人的笑声,孩子的尖叫,老人的怒吼,伴随着无处不在的哭声将菲比牢牢的挟持。
似乎是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一股强大的浮力抑或是万千鬼魂推着菲比一下子漂浮到了水面,依旧睁着眼,眼前已经是天空中那轮炙热的太阳,温暖而安全,菲比还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说不出任何,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下是无数双冰冷的手有些在推举着她,有些在不断的拉扯她,烈日炙烤着她,水面之下却冰冷刺骨,她努力的动一动自己的手指脚趾,竭力睁开束缚,她的余光看到拉姆瑟斯就在岸上抱着手臂似乎还在说“你瞧,真的能浮起来”
她太累了,她无法挣脱这些缠着她的鬼影,最后还是无法控制的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菲比昏了过去,但接着似乎是到了一个黑暗的空间周围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她跑了很远,无论怎么大声喊叫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最后只能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不知该如何是好
菲比开始思考这里难道是冥界?从旧都带来的能见鬼的双眼让这世上的鬼魂都盯上了她吗?为什么死海会有这么多的鬼?为什么这些鬼都喜欢缠着她?她看到了自己手臂上莲花的纹身已经从原来的金色变成了黑色,黑色的莲花,看上去充满了不祥的意味,难道是这朵父亲墓中的莲花让这些鬼魂都喜欢跟着自己吗?
从埃及遇到鬼,甚至遇到那个传说神话中的阿努比斯再到中亚,再到耶路撒冷城外那个跟着自己的小鬼,菲比觉得自己应该真相了,这朵莲花究竟是什么?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回埃赫塔顿了。
菲比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未知的空间待了多久,然后她感知到了什么,突然间她看到自己已经回到了行馆的床上,被划破的脚底都糊上了青草香的药膏,隔壁床的女使睡得酣甜,窗外已是深夜,似乎刚才的黑暗空间都只是幻觉,她早就被拉姆瑟斯带回了城里。
但是很快她感觉到了不对,她看得到自己,感觉得到自己,却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她看到自己醒来然后像个游魂一般打开门走了出去,这里没有镜子,要是有菲比就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嘴角还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菲比”离开了行馆,她动作轻盈的穿梭于屋顶,从一个跳到另一个,仿佛根本没有用力,不过几分钟就到了城外,睡梦中的耶路撒冷根本不会看到半夜会有一个少女像幽灵一般的行动。到了城外“自己”没有停下脚步,她甚至没有骑马,她只是纯粹的奔跑,她的速度很快,就像风一般,月亮在深夜泛起的云层间若隐若现,将“自己”映衬的和死海山谷间的幽魂一般。
菲比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了,因为她又再次看到了这片神秘海,与白天阳光下不同的是,夜色中的死海似乎距离死亡更近,厚重的黑夜给了这里太多诡秘的气氛。
“自己”停下脚步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轻轻的笑了笑,厚重的云层将月亮彻底挡住,星星早已失去踪迹,她慢慢的往死海走去,菲比在疯狂的呐喊尖叫,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看着不怕死的“自己”一步一步的重新回到死海。
接着神奇的事发生了,她看到“自己”稳稳的站在水面上,甚至每迈出一步,水面上便会出现一朵黑色的莲花,步步生莲,脚踏莲花。起风了,风携卷着沙砾狂啸,但着丝毫没有影响到已经步入水域中央的“自己”她身上甚至没有一点尘埃,脚上的药膏已经脱落,血珠再次渗出,一滴一滴的融化进了水里。
一双双惨白的手再次出现,萦绕在“自己”脚下,却被未知的力量震开。菲比看到“自己”伸出手仿佛只是随意的一挥水面之下的鬼影便全部漂浮到了空中,这样令人恐惧的场景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见一次,万千密密麻麻的鬼魂姿态各异的悬浮的水面之上,围绕在自己周围,猛然间离开了死海,她们似乎还有一瞬间的茫然,接着便龇牙咧嘴似乎是在笑,但又像是在哭。
她看到白天那个抱着自己的女鬼也在其中,她蠢蠢欲动的靠近“自己”但却被“自己”伸手一抓就随意的捏碎的头颅,整个身体便化为一缕黑烟飘进了手臂上的莲花纹身中。
“想死?”菲比听到“自己”说话,接着便被漫天瓢泼的大雨淹没,风沙带着雨水混杂着一片的鬼魂,让死海犹如地狱般恐怖。
风暴的中心是依旧面不改色,面露笑容的“菲比”她伸出手,以手为笔虚空中画出一个形状复杂诡异的图腾,像是符咒又像是阵法,完成后,图腾发出金色的光,骤然间变得巨大,巨大到笼盖住整个的水域,巨大到菲比一眼看去都望不到边界。
然后尖叫声,哭喊声响起,仿佛这里所有的鬼魂都在哀嚎,接着它们的身形越发透明,慢慢的看不清楚形态,直到最后和那女鬼一样化为一缕黑烟。
大雨和风沙依旧没有停止,水中央的少女,脚下是一朵盛开的黑色睡莲,空中浓郁的像是雾气般的黑烟源源不断的进入到她身体中,雨水都要被染黑。
菲比震惊了,这……这怎么可能是自己?
翻手间便是覆雨翻云,随意挥手便能解决这些鬼魂,这究竟是谁?还是自己究竟是谁?
似乎是听见了菲比的心声“她”笑了笑:“太弱小了菲比,这是送给我们的礼物,好好接收吧。”
菲比灵魂巨颤,再次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她真的彻底失去了意识,当她再次醒来已经是烈日笼罩的耶路撒冷,昨晚的一切犹如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幻。
是梦还是真实?她抬起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变回金色的莲花纹身,胸中似有千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