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卫庄少有地主动询问我:“要不要给你准备马车?”
话中高低带了点嘲讽的意思,我怀疑他在内涵我而且我有证据。
我咬牙切齿无能狂怒:“你师哥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盖聂一脸好奇无辜地看我们,为防止他误会,我连忙解释:“盖先生你别误会啊,我……”
卫庄打断我的话,一撩袍子上马:“走吧。”
自桑海向西,一路景象愈发荒凉,七国之战虽已结束,然这数百年的战争给九州大地留下的创伤却难以在短时间内消散。
如此满目疮痍,大概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卫庄眸中没有情绪,问:“嬴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盖聂未有迟疑,便道:“他是一个自古不曾出现过,未来可能也不会出现的人。”
“你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
盖聂眸光淡淡:“这不是我的评价,当是后世史官们的评价。”
卫庄不置可否:“史书都是胜者书写的。”
我就道:“可不管后世书页如何记载,据函谷出咸阳,凿百川汇千江,他的功业千秋之后依旧流光溢彩。”
盖聂突然问我:“殿下可曾后悔?”
卫庄亦看着我。
我们都知道盖聂问的是我是否后悔当初开城投降将韩国拱手相让,于是我轻轻一摇头,道:“未曾后悔,纵使我并未完全得到我想要的。”
盖聂略一沉默,又开口:“九公子的事,我很遗憾。”
“当初……是你传信来韩国告知我的吧。”我冲盖聂微微点头,“文玉多谢盖先生。”
*****
盖聂到底是前大秦劳模,赶路速度堪比高铁,在他的督促下我们不敢怠慢,只两日的功夫就赶到了东郡境内。
我原以为能先休息片刻,毕竟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影响状态,却不想这两人趁着天色尚早直接去拜访朱家。
这个朱家是卫庄的老相识,于是只是简单和对方下属言明了一下身份,对方就进去通报。
在外头等着的时候我双手提起眼尾,试图让自己眼下的皮肤不要那么快下垂。
无意间瞥了眼卫庄,就见他眼下也有黑眼圈,于是就起了坏心思,跑过去给他将双眼提了起来。
结果本就细长的眼睛被我提成了一条缝。
我几乎听到卫庄磨牙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黑眼圈啊。”我实话实说,“这就是你没日没夜赶路的下场。”
他将脸别开些许躲过我的手:“此事紧急,只能如此。”
“我知道呀。”我笑着将手拢回袖中,“这你不用向我解释。”
忽然之间我竟觉得他有些生气,果然,接下来说着话的语气都变了:“你觉得我在解释?”
老板生气,优秀的打工人应当主动揽锅,我作为个中翘楚,当然大刀阔斧地揽锅道:“没有,我没这么觉得。”
他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
不过好在有人及时出来救场,移门一拉,那人就道:“三位贵宾请进,堂主已经恭候多时了。”
农家分六个堂口,然虽都是农家,内部纷争却鲜少间断,而这六堂势力中,以烈山堂与神农堂最为庞大。
这个朱家就是神农堂现任堂主。
穿过两道门,便到后院之中,后院连着一片广阔的湖水,天高云淡,湖边温风袭袭。
卫庄毫不客气地与人打招呼:“朱老板,有什么可招待的?”
“啊呀,流沙主人,以前承蒙照顾生意,那是一定要好好款待。”那人转过身,一张红色脸谱笑得热情,“神农堂朱家,给三位施礼。”
原本火急火燎地赶路,结果双方见面忽然就不急着谈事,反倒是坐成一排在那钓鱼。
此种行为等同于高尔夫社交,我愿称之为垂钓社交。
毕竟古人谈事情总不是长驱直入,得先来点顾左右而言他来融洽氛围。
这种处事方式没有任何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太晒了!一点儿遮挡也没有!湖面还反光!
民间艺人朱家的架势一看就是老手,果不其然,不多时的功夫他一拉鱼竿,便钓上来一条鲤鱼。
离水之时那条鱼还在猛然摆尾,极为凶悍的形容。
湖水翠绿,远处山峦层叠,仿佛浓浓淡淡的绿依次晕染开来,好似人间入画。
我伸了个懒腰,斜眼瞟了瞟朱家的鱼篓子里,已然是扑腾了好几条青鲤鱼,收获颇丰。再看向卫庄——
实在是不敢恭维。
一条也没有。
盖聂的篓子里好歹还有一条呢。是以我伸长了脖子调侃卫庄道:“啧啧,你连钓鱼都钓不过你师哥呀。”
我深知卫庄向来最烦别人说他不行,尤其是和盖聂比,我如此的行为犹如在他的雷点上精准蹦迪,实打实的作死行为。
不过我并不担心,谁让我是流沙团宠呢。
“钓鱼这种事想必两位不常做。”察言观色一流的朱家瞧出气氛有了些许的不对,立刻打圆场道,“感觉如何呀?”
卫庄直截了当地一皱眉头:“无趣。”
盖聂却道:“偷得浮生半日闲,朱堂主好兴致。”
朱家笑得脸都红了:“哈哈哈,不愧是天下第一剑,今日得见果真见识不同凡人。”
眼见着卫庄的脸色突变,我急忙抬手想阻止朱家的作死行为,心说朱家你再不闭嘴卫庄就要扔你进水里了,却听卫庄问道:“朱老板,刚才的问题你可以回答了么?”
朱家仍旧是笑:“老友相问,朱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们这次来,问的就是神农令的事,据朱家所言,神农令的令牌是突然出现在他们神农堂的,连他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此时朱家的脸已经变成了忧郁的蓝色:“对于究竟是何人发出的神农令这个问题,朱某也和两位一样想知道答案呢。”
卫庄就反问他:“难道不是那生死不明的侠魁吗?”
朱家委屈得要死:“唉,老朋友,你若看过这令上的内容,就不会这么想了。朱某早知三位来此正是为了查明神农令之上究竟写了什么,所以请看吧,不要见外。”
说着就将一块令牌递给卫庄,方才还是苦大仇深的蓝脸瞬间又成了笑意盈盈的红脸。
*****
自栈桥上往回走的时候,便瞧见门边倚了个暗红衣服的年轻男子。
那人蓄了胡子,额前刘海厚厚的,浑身上下除了几分侠气之外,又蕴了几分痞气。
这人我知道的,正是往后大名鼎鼎的汉高祖刘邦。
如今他还不过就是一个藉藉无名的农家弟子罢了。
刘季瞧见我,开口就道:“听兄弟们说大哥你这来了个漂亮姑娘,果然是美得惊为天人。”
说罢眯起双眼,带着几分风流的意思将我打量。
咋啦这是,当着盖聂卫庄的面调侃我,到底是历史光环护体,在找死的边缘大鹏展翅。
然而团宠小公主最爱随地大小演,于是只思量片刻,便微微颔首,再以垂眸的方式斜乜着他,表现出一个极为不屑的模样。
最末便是开口,这句话几乎都不需要经过思忖,几乎是瞬间在我脑中生成的,对刘季的第一,也是唯一的印象。
“你的脸皮也是厚得惊为天人。”
刘季当即就愣住。
待到他反应过来想追问之时,卫庄早已将我和他隔开,只留下他能瞧到我的一个背影罢了。
刘季:我说错什么了我?
*****
与朱家聊完,纵横二人大致了解神农令情况,便急着要走。
也不说留下来吃个饭吗?我是真的有点饿了。
只不过两人执意要走,我也没理由阻拦,打工人在老板面前总是没有发言权的。
等等,刚盖聂钓的鱼可以带上啊。
林间树木葱郁,却仍旧挡不住烈日当头。
我热的焦头烂额,只能用白亦非的心法结一块儿冰敷在额头上,以达到物理降温的目的。
白亦非:我教你心法是让你干这个的是吧。
另一头纵横聊得之火热根本就忽略了天气的恶劣,且很快分析出这次的神农令是一个针对农家的阴谋。确实如此,说实在的荧惑之石本就是天现异象,再怎么也该是官方出面调查,现在这个神农令居然让农家弟子江湖门派去争夺这块石头,本就是十分反常的。
是以彼时在神农堂我也问了朱家,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或许根本就不是侠魁发布的,争来争去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朱家也有过如此疑虑,只不过他反问我,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命令是假的,谁都不愿承担失去争夺侠魁之位的风险。
罗网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如此肆无忌惮地搅弄农家这池水。
何其歹毒。
“两位大侠请留步!”
身后不远处一人驾马而来,冲纵横一抱拳:“两位贵宾,我家堂主邀请,到山中一叙,有要事相商。”
两位,我皮笑肉不笑,不是,他看不见我吗,发飙啦!
“小的并非神农堂弟子,是隶属于烈山堂。”
好嘛,有趣的要来了。
我甩了甩马缰凑到卫庄边上小声警告:“这个人来得诡异,恐怕来者不善,此去烈山堂还得多加警惕。”
听了我的话卫庄略一点头:“正好去看看田猛搞什么花样。”
看田猛还得趁早,要不然人都臭了。
烈山堂也不远,驾马不多时就到。那弟子让我们在外头等着,自己就进去通报。
只不过这一通报便没了下文,房屋内外一时间安静得让人略感悚然。
纵横两人意识到不对,推门而入,便见屋内横七竖八倒了几具尸体,都是被人一剑封喉。
再进内室,我知事情要出变故,提前警告:“小心里面!”
结果那两人比我嘴快,这会儿已经将田猛站着的尸体扒拉了过来。
我扒在门边探头往里:“快出来,这个田猛不对劲的!”
话音刚落就见田猛胸口处喷/射出无数细针,吓得我连忙一个侧转躲到墙后,不出片刻的功夫纵横两人也退了出来,顺带关上木门阻挡攻击。
卫庄手臂上中了针。
盖聂三两下封住他右臂经脉,我替他拔出细针,略一看道:“针上有毒,这群人可真歹毒。”
卫庄还在那傲娇:“这点小事我自己就可以。”
“可以个屁。”我将针丢在一旁,“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解毒,要不然你就等着断臂吧。”
农家乐,可恶的农家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小公主表示要不是为了贴脸看章邯,绝对不去东郡受这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6章 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