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宝贝]柠檬苏打 第13章 chapter 13

最近几个月，榎木拓也对自己的状态很满意，自观看完小学友谊赛的那一天后，他的成长期仿佛终于按下了开关，饭量突然变大了，力气也随之增强不少，身体也在节节拔高，在刚过去没多久的暑假里更是如此。种种变化令他喜上眉梢，每天的笑容都更灿烂了些——用同班同学的话说，榎木君现在每天都在发射闪光弹。

然而今天拓也的心情却覆上了阴云，不复前些天的明媚。周末休了两天后重新踏入校门的学生三两成群，笑作一团，映得拓也的身影惨惨淡淡。

后藤正从父母开的货车上下来，他们家离国中比较远，坐家里顺路的货车方便得多。他在校门口从后面喊拓也的名字，拓也却恍恍惚惚，没有给反应，于是后藤正追上前来大力拍他的后背，笑着喊道：“拓——也！怎么不理我？”

“啊！”精神不济的拓也骤然受此一击，不禁惊叫出声，转头发现是自己的好友后藤正，下意识地露出笑容，对他打招呼：“小正，早上好——”

拓也突然哑火般停了声音，慌张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诶？你的声音怎么了？”后藤正奇怪地盯着行为别扭的拓也。刚刚拓也的声音生涩嘶哑，比推拉破烂的木门时发出的声响还要难听，这让后藤正有了个猜测：“拓也，你感冒了吗？”

面对好友的关切询问，拓也脸上闪过几分纠结，最终还是拉过后藤正的肩膀，附在他耳旁小声地说：“不是感冒，是……是变声。”

“变声？”

拓也忙示意后藤正噤声：“小正，拜托，小声点……”说完还环视四周，确认周围的学生更为吵闹，完全没注意他们的对话，这才安心地舒了口气。

“拓也，你怎么了，”后藤正一脸不解，不过还是压低了音量，“你只是到了变声——以前又不是没经历过，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因为这次……我的声音，太难听了。”拓也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沮丧，“难听”这个词说得快要听不见。

“啊，确实呢。”就拓也现在这样的嗓音，阿正也没法违心想出好话来安慰他。男生在变声期时声音变得难听是普遍现象，但像拓也现在这么难听的，后藤正也是第一次遇到。

“可是，你这样根本瞒不了别人，大家很快就会发现的吧？”阿正还是想不明白，拓也这么小心遮掩有何意义？

“有人问的话，我会说……说我得了感冒，并且喉咙痛，”拓也犹犹豫豫，托出连自己都不确信有底的那盘计划，“这样，最近我就能不说，或者少说话了。”

“嗯——呃——”阿正欲言又止，表情复杂，拓也啊，你这又是何必呢？

拓也自然从后藤正的表情里读懂了他的想法，丧气地低下头，缓缓将更深一层的原因说出来：“因为，你们……大家的变声，好像都差不多完成了啊。”

喔喔喔！原来如此！拓也这么一说，后藤正就明白了。

要说他这个好友，榎木拓也，十里八乡公认的好孩子，有哪里让人能挑出毛病的话，那大概就是过于“童真”了——学姐们评价道，这样的榎木君会让想下手的人产生罪恶感。从前青春期的催化作用在拓也的身上若有似无，直到最近才开始发力，但也只是让拓也的身体长高了——他的心理还是没有迈进“那扇门”啊。

拓也真的就是小孩心思，才会在意自己的变声比别人晚，比别人难听啊，阿正忍不住摇头叹气，殊不知在青春期的麻烦行列里，变声期只称得上是虾兵蟹将，开胃小菜而已。

他怀着几分老父亲般的慈爱，深沉而忧郁——看起来却像在耍宝：“拓也，你……你要加油，快些成熟啊。”

拓也不明所以，又感到有点委屈：“……我会努力的。”

其实最近拓也已经努力过头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生长爆发期，像一只不期然扑进屋子的，男孩子们都想抓住的大甲虫，拓也生怕它突然又飞走了，就想竭尽所能以留下它。于是他不仅将自己每天的运动量翻倍，牛奶也喝到腻，而为了长高和给小实做榜样，他只能选择坚持下去。春美爸爸说拓也太紧张了，青春期只要保持平常心，自然而然畅通无阻——得到了拓也几个抱怨的哼哼声——春美爸爸的身材在成年男性里是属于高大挺拔的那类型，说这些话听着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拓也深深地担忧着，自己的成长期已经比周围的同伴们来得晚了，要是时间还短暂那该怎么办？所以他只能死死揪住这迟来的成长期的尾巴，想着能长高多少是多少，在成长期到头之前绝不松懈。

他这番努力也有了收获，那些旧的衣服他再也穿不下，这让春美爸爸总得提醒自己要记得去给大儿子买新衣服。身高的显著增长令拓也信心加倍，脸上放光——直到昨天他发现自己又开始变声，并且声音变得尤为难听。

他当时在卫生间里刷牙洗脸，小实起床后，站在门口，打着哈欠说：“哈啊……早上好，哥哥。”

拓也知道他是想进来，忙说：“早，小实，再等一下。”

话音刚落，拓也和小实都愣了一下。拓也是疑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而旁观的小实则笑了：“哈哈！哥哥的声音好像玩具鸭子~”小实一脸笑容灿烂，童言无忌。

拓也知道小实说的是什么，是放在置物架上的，那个小实洗澡时的专属玩具，每捏一下，它就会“嘎啊”或“咕哇”地响，滑稽又逗乐。

……

简直是晴天霹雳！重锤击碎了拓也这些天积累起来的志得意满。

起初拓也以为自己是感冒了，那么只需好好休息一两天就行，然而他的体温正常，体力充足，丝毫未有感冒时的疲惫乏力。等春美爸爸从宿醉中醒来——拓也无法理解大人为何明知会头疼还要和别人喝通宵，看到拓也沮丧的样子，了解前因后果以后，春美爸爸觉得很好笑，问拓也是不是在变声，拓也这才想起，还有“变声期”这么一回事。

拓也小学时也经历过变声，当时还是昭广给他科普，说男性的变声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历时数年，声音会有好几次转变，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走，慢慢转变得低沉稳重。

但小学那次变声，只让拓也的声音像感冒时一样有些沙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难听得让他大受打击。

为此昨天一整天拓也都失魂落魄，甚至入夜难寐，才导致今天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对了，拓也，你早上不是和昭广一起骑车过来的吗？他人呢？”两人进到教室后，阿正问道。

“昭广啊……”

拓也环视了一下教室，已经来了不少人了。他坐到座位上，拿出记事本和笔，在纸上写道：“昭广今天早上去买护腕了，说是今天有篮球赛。”

拓也所描述的话略有删减。

昭广今天一早打电话时，抱怨的原话是，一加和正树昨晚把他的护腕像拔河一样争来抢去，最后扯坏了，弄得他要早早出门，去离家里有段距离的体育用品店买新的护腕——因此没办法和拓也一起去学校了。没了昭广这个人力车，一加和正树只能自己走路去找小实，近日天气渐渐升温，两个小学生一路走来走得那叫一个生无可恋。

尽管是调皮小孩自作自受，拓也仍觉得没必要和别人说他们犯的错，因为昭广自然会肩负起教育弟弟妹妹的责任。

“是吗？今天下午的？下午的确是有我们学校和邻校的篮球比赛，”拓也的鸵鸟行为没让阿正意外，但拓也写的话却让他疑惑，“可昭广什么时候成了学校篮球队的成员了？他不是一直独来独往，不想加入任何麻烦的团队吗？”

提起这件事，拓也的耳边顿时又响起了电话里昭广近似抓狂的声音，实在没忍住，笑了几声——那笑容在本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替他扫去了几分愁云惨淡。拓也一边抑制笑意一边写：“这个，阿正你也知道，昭广因为个子高又擅长运动，早就被很多人盯上了。而校队的前锋和候补，据说两人是周末去玩吃坏了肚子，总之今天是没办参赛……候补倒还好，前锋却没有合适人选能顶上，于是负责校队的老师昨天直接去了昭广家，希望他来比赛救场——似乎之前昭广和校队队员打过几次篮球，给那位老师留下了深刻印象。”

“然后昭广就答应了？他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昭广，一直都很好说话啊——”拓也写道，写完抬头就看到阿正一脸“你在开玩笑吗我才不信”的表情。

呃……看来阿正对昭广有成见啊，拓也这样想着，却没往深里想，或许他对昭广也有成见，只是和阿正的偏向不同。

“好吧，其实对这件事，昭广一开始是想推辞的，”拓也继续写，“但是昭广的家人，都劝他答应老师的请求，他就只好答应了。”——这话也有删减，昭广的原话是，从他父母，到他哥哥姐姐，甚至是他弟弟妹妹，都轮番上场了：

“臭小子，你太狂了，对老师要恭敬点。”

“参加团体活动对你这种性格的人有百利无一害。”

“难道新学期你也要混过去吗？”

“哎呀，昭广哥哥不会是怕输吧。”

……如此种种，昭广双拳难敌多手，便屈服了。

阿正若有所觉：“听起来，昭广好像也不容易啊。”

“是啊。”拓也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