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昭仪三十岁这一年,儿女双全。这是一般人羡慕不来的福分,在她之前,也就萧淑妃有此运气。可惜自从武宸回宫,萧淑妃就失宠了。
萧淑妃为了打击武宸,让兰陵萧氏的亲信向陛下上疏,斥责武家兄弟行为不端。
李治看到上疏,一时难以决断。武昭仪的父亲死的早,家里就剩这么两个亲哥哥,要是惩罚了他们,只怕还在坐月子的阿武难过,就先把这事压下来了。
一天,高阳长公主突然从天而降,来向武宸道贺。自从高阳出嫁后,武宸跟她基本上是断了联系。这次她来探望武宸,武宸还是非常高兴的。
“长公主,许久未见,你还好吗?”
武宸拉着高阳的手。高阳年纪比武宸小,未曾大改的容颜,还增添了几分风韵。
“还好吧。听说你又回宫了,我真是没有想到。谁知道九哥对你还挺痴情的!哦,我给孩子们带了些常用的,想来你也不缺。你就挑能用的随便用吧!”
武宸见她如此客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从小你看上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陛下还未下朝,等会儿我们一起用膳吧。”
高阳公主面露难色,“不用等九哥回来了,我有事找你,说完就走。”
“你说。”
“房遗爱被他哥哥污蔑谋反,折子已经递到宰相那里。我虽然对他没什么感情,也不希望他因此获罪。你能帮我求求九哥吗?”
武宸在李世民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一听就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谋反”是皇帝的逆鳞,一旦触及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皇帝是没有闲工夫去调查嫌疑犯是否真的谋反,他们喜欢简单粗暴的宁可错杀绝不放过,顺便警醒后人。
“他们不是亲兄弟吗?”武宸问。
“唉。亲兄弟又能怎么样呢?当初我想帮房遗爱继承他父亲的爵位,得罪了这个大伯子,没想到他竟然记仇至此!”
武宸很想帮高阳,所以反复确认道:“驸马真的没有谋反吗?”
高阳想到他那个草包丈夫,轻笑道:“就他还谋反?他顶多喝了酒发几句牢骚,让他谋反,他连长安在哪个方向都找不到。”
高阳结婚的时候,武宸也见过房遗爱,确实不像个有野心的男人,“我会去求陛下的。但是结果如何,我不能保证。”
“你现在是九哥专宠,他肯定会听你的。”高阳满心期待地说道。
…
李治下朝回来,见武宸站在门口,忙上前揽着她进屋,说:“尚未打春,天气还凉的很,你怎么站在门口?”
“臣妾见陛下迟迟没回来…其实也没站很久,陛下不必担心。”武宸亲手给李治递上筷子,又盛粥。
李治盯着她,直到武宸坐下,才说:“你是不是有事跟朕讲?”
“陛下先吃饭吧,一会儿要凉了。”武宸笑着给他夹菜,心里慌得一匹。
李治吃了两口饭,忽然说起小时候,“朕还记得,小时候跟你一起去观星台的事,那时候你跟三哥四哥十七妹的关系都很好。”
李治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情,看来奏折已经送到他手里了,“臣妾记得,陛下跟兄弟姐妹的关系一直很好,当初高阳要骑你的狮子骢,你都没说什么。”
“十七妹娇纵,父皇都不能把她怎么样,朕何必去惹她。狮子骢难以驯服,她想骑就骑,吃了亏下次就不骑了。”
武宸听的有点儿心慌,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她还要不要帮高阳求情?总感觉李治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武宸心事重重的吃完饭。李治也没多说什么,吃完直接去了书房。见李治不搭理她,武宸根本说不上话,她都答应帮高阳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武宸特意等了一个时辰,准备了一杯茶,端着去找李治,借机说话。走到门口的时候,魏公公把茶杯接了过去。
“娘娘可是替驸马求情的?”
“…你怎么知道?”
“奴婢劝您还是别进去了,陛下为这事恼了一上午。您进去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惹陛下生气。”
武宸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窍,问:“我只是求个情,不至于吧?”
魏公公看了眼书房,压低声音说:“奴婢从小伺候陛下,当年给您送书、找紫砂糖,这些事都是奴婢去做的。许是有这从小的缘分,陛下对您跟其他娘娘总归是不一样的。这种时候您要无条件站在陛下身边才行啊……”
魏公公这信息量有点大。但有一点她听明白了,不能去找李治。也就是说,李治不想让人求情…李治要杀驸马!
魏公公最后说了句:“陛下想做之事,便能从善如流;陛下不想做之事,劝也无用。”
武宸想到当年的太子承乾和魏王李泰,一个驸马又算得了什么?皇家的女婿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
武宸坐月子的这段时间,李治基本上都住在别的嫔妃宫中,偶尔过一过清淡的独居生活。今晚不知道怎么了,李治突然说要留下陪她。
虽然已经出月子了,但武宸现在还在性冷淡期,一点儿不想跟李治做羞羞的事。
见武宸不说话,李治又说:“朕知道,你要坐两个月月子,朕就想在你这睡。”
“那好吧…臣妾让她们去准备。”武宸让秋月去把床上的东西重新换了新的,再准备一床被子给李治。
武宸伺候李治更衣,他照旧喜欢睡在里面。武宸躺下以后,李治却撑着脑袋迟迟不睡,摸着武宸好几日没洗的头发,似有心事。
“上午你来找朕了?”
“额…臣妾去给陛下送茶。”
“茶呢?”
“魏公公说,陛下在忙,臣妾就没进去。”
“朕说过,你何时都能来见朕,小魏子居然敢把你拦在门外?要朕把他叫进来问问吗?”
“……不用了,是臣妾临时改变主意,才没有进去。”
李治饶有兴致地追问:“说说看。”
武宸整理了一下措辞,低声下气地说:“臣妾进宫时,只有十四岁,深宫大院只有高阳长公主常来找我一起玩。我也是因为她,才得以与陛下相识。如今她出了事来求我,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房遗爱为皇亲,犯的是谋反之罪,告发他的是他的兄长房遗直,你让朕如何姑息?朕已经把这差事给了长孙无忌,等他的调查结果吧!倘若真是诬告,朕会给他平反的。”
武宸小声问:“长孙大人跟房遗爱没仇吧?”
“嗯?”
“臣妾只是随便说说。”武宸赶紧闭嘴。
…
李治早起去上朝,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去,就拉武宸陪他一起。
武宸很久没早起过了,完全睁不开眼,哼唧了半天愣是躺着没动,“陛下先去…我一会儿就到…”
“这是你说的,可别睡过头了。”李治从武宸身上跨过去,走的时候还帮她盖好被子。
天微微亮的时候,武宸才勉强睁眼,她隐约记得李治要她一块去上朝来着…
“娘娘醒了?奴婢给您穿衣服吧。”
“那个…陛下早上是不是叫我一起上朝来着?”
“是的。娘娘说,等睡醒了就去。”
原来不是做梦啊!武宸掀开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小丫头给她穿鞋子。
武宸打折哈欠抱怨,“上朝不是皇帝的工作吗?我为什么要跟着一起上班啊!现在估计连六点都没有。”
“娘娘在说什么?”小丫头听不懂她的现代话,还以为她吩咐了什么事情自己没听清。
“去把我的大氅拿来,这一大早的,肯定冻死人!”武宸岔开话题。
…
武宸进去的时候,长孙无忌正在汇报工作,说的正是驸马房遗爱的事。
忽然,一个熟悉的名字从长孙无忌嘴里说出来,武宸和坐在前殿的李治同时愣住。
吴王,李恪。
李治正襟危坐,问:“太尉是说,吴王也参与了谋反?”
“正是。据臣调查,吴王与房遗爱多有交往,共同谋划谋反一事。高阳长公主做内应,与司徒李元景行不轨之事。此一干人等,臣已捉拿归案,听候陛下发落!”
一个皇兄,一个皇叔。长孙无忌当着一众大臣的面言之凿凿,供词和罪证倒是一抓一大把,全都摆在李治的面前。
李治轻飘飘地说了句,“都是皇亲国戚,长孙太尉看着办吧!”
谋反是十恶之首,必死无疑。李治这么说,就是一点儿法外开恩的情面都不留了。
武宸突然觉得有些后背发凉。她一直以为李治是个重感情的人,至少也应该像当年李世民留太子承乾一命那样,把李恪和高阳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