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故土:
朝歌万里,不可归也。聊以此书,怀我故土。
国殇之年,商王起建鹿台,奉承妖后之意,成全奸臣之心。是以有枯骨数万,尸填鹿台之底。人夫昼夜劳作,不见天日。
我携妻儿老母,辗转奔逃至临潼关,只隔一线,却似难逃生天。心下凄苦,抱头而泣。
有一道人鹤发童颜,翩然而至,乡民称之为姜大夫。
大夫不忍我等横遭此难,起术法,运土遁,飘飘乎而去,转瞬便至西岐地界。
山川虽似,实则殊异。
我等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又结伴同行,见此间民丰物阜,乡情淳朴,尧舜之风盛行,竟似恍然一梦。
我生于朝歌,长于朝歌,辗转经年,忽得一场久别重逢。
祖辈父辈口耳相传的朝歌,可也曾是这般模样?
可他们眷恋了一生,企盼了一生,甚至形销骨立,声声泣血之时,也未能见到此景。
他们唯独教我不要去恨,让我再勉力忍忍。
“大王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可商君已经昏庸无能,只思误国乱民之事了。
“不要背弃故土啊。”
再不逃离,我们也要成为这江山底下的一抔土了。
*
临行之前,老母步履蹒跚,沉默而固执地拿出她旧日的妆盒,双手颤巍巍地捧起院落桑树下的一点泥土,装入盒中,塞入怀里。
桑树早已散了枝叶,做了两副轻轻的棺材。
我们静静地等着她,老母静静地望着树下残留的坑洼。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带,便随着我们匆匆奔逃。
得逢姜大夫的援手,她也尽了最后一口气,看到了梦中的“朝歌”。
但她缠绵病榻之际,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又紧紧拉着我的手,轻声问我:“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母亲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西岐的散大夫来看她时,偷偷拽着我的手不放,又在他离去之后,偷偷落两滴泪,伤心道:“西岐很好,但终究不是朝歌啊。”
她魂牵梦萦的朝歌,到底是回不去了。
只是在梦境的最终,她仍是红润了面颊,唇边含着淡淡的笑,认真地告诉我:“寿王当初封王娶妻之时,娶的是东伯侯的女儿。她可真美呀。”
我跪在榻下,沉默不语,妻子则偷偷拭去眼角的泪。
她怀中的稚子年纪极小,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晓得,有了吃穿之后,便成天乐乎乎地笑着。
朝歌的影子,似随着母亲的逝去,渐渐地消散了。
故人已归,故国将辞。
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
【素心问情,只待君归。】
寿王=帝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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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来自鹿台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