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着白礼和赛奇,他俩也这样看着我。在天魁星的镂空翅膀与冰地狱美丽“冻”人气候的陪衬下,气氛显得格外尴尬。
“不要看我,我还什么都没做。”或许是我终究要变成杳马这等屑人,又可能是我自觉人际关系已经做到了出道即巅峰、人品自此一路滑铁卢到马里亚纳海沟、个人信誉比肩天坑的缘故,总之在面对这种无声谴责时,我竟条件反射似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尚且‘清白’还没有干任何坏事。很显然,这种过早出现的法式军礼对于白礼这样出生于十五世纪的人而言还是太超前了,他不仅完全不信,还要无声的表达了想拿我脖子当握力器的想法。
你看,这个老头,真是越老越可怕!你看他完全就没有一个老年人应该有的样子!!
相比于白礼这种打算物理上让我感受来自人类压力的暴力行为,赛奇要温和得多。不过,结合我生活中对赛奇的了解,我觉得他这么温和的视线中,依旧饱含着巨大的谴责,以及一些类似“崽啊,妈对你很失望”的感觉。问题是……我比你大啊!我比你大!!不要擅自当妈啊!!!
虽然气氛一瞬间变得抓马了起来,但是总好过之前死寂得让人想死一死的凝固空气。
“呃……就是说,你们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话刚说完,我就想撕了自己的嘴巴。不是别的问题,主要是……在冥界被封印了小宇宙、又遭这第八狱堪比我老家基建速度的下雪天气,无论是白礼还是赛奇,在这十多年如一日的风吹下,嘴巴冻得基本和塑封也区别不大了。他们就是真想说,那也说不出啊。
对于我忽然间讲出这种脑子里没二两水可能都说不出的话这件事,白礼只是费力的给我翻了两个白果——深切的让我品味他那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无语。
“……不好意思,我忘了。”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我开始着手这俩的……发掘工作?冰层的清理是一个非常考验技术的活,受害者能平安出土(bushi)与否,将取决于展开发掘工作的人的手艺如何。
结果就是,这俩芳龄加起来都快五个世纪的双胞胎看着我在冻土·plus地带进行考古发掘工作。干嘛,没见过考古学者吗?!不过也亏我手快,且不提我是卡伊洛斯的降格显化,好歹不能小看一个天字辈冥斗士的实力啊!
“这儿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我们换个去处说去。”也不用掐指一算,我这叮叮当当的一顿又是洋镐又是锄头配大锤的精工细作,巴连达因是报丧鸟,又不是小龙虾(聋瞎),冰地狱北风呼呼吹也不碍着他听见我在这头整点锤子配镐的交响乐。在冰地狱乱演奏交响乐的结果就像在居民小区半夜练习唢呐,纯纯制造噪音的结果就是——你的左邻右舍现在就要来收拾你。同理,巴连达因现在也打算来收拾我。
*
我选择了一些带嘤作战精神,但是敦刻尔克大撤退。本着“怀表在手,优势在我”的精神和从无数个‘我’那里经典咏流传的“不想惹麻烦就麻溜润”传统,我当然是抄起还没缓过劲的白礼和赛奇就跑啦。这次连极乐净土都不用去了,直接去属于我——卡伊洛斯的时间神殿就行了,反正从我那边的终端也可以使用时光机。至于神之通道,这个其实没什么关系,由于我已经‘觉醒’并接受了自己是卡伊洛斯的事实,穿越神之通道对我来说变得轻而易举。同时,我也能庇护保证白礼和赛奇不被神之通道碾碎。最重要的是,那里——时间神殿,是冥界的绝大部分冥斗士和神祇也好都难以抵达的地方。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先安置好白礼和赛奇,然后再回到冥界、想办法将阿弗尼尔带走……或者,让他轮回,作为一个普通人去过完一次幸福而无遗憾的一生。
“做好准备,我们要先体验一次有点颠簸的旅行。”为了保险起见、不要破坏我可可爱爱的天魁星小恶魔装,我先褪去了代代相传的杳马经典皮肤……啊不,是冥衣。在白礼和赛奇打招呼的目光中,披上属于我的那身连我自己都忍不住的吐槽这过于超前审美观念的神衣。好吧,有一说一,我也觉得能把神衣设计成这样,超神的品味真的……非常的“独特”啊。也可能是我品味太人类,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这么‘上流’的神衣设计概念。
当我打开神之通道的瞬间,无限的星河在我们眼前展开。赛奇曾经在与塔纳托斯的战斗中看到了神之通道的一部分,虽然是冰山一角,但也足够震撼。
大概是方式太过粗暴的原因,我的‘外壳’再一次崩坏并发生了逐节脱离的现象。不过我也无所谓这些,只要小宇宙裹挟住白礼和赛奇这对双胞胎,那一切就尽在掌握。作为人的‘外壳’逐渐剥落,在太空中,真正属于我的那具躯体得到了最大的舒展。
当我垂下视线时,我能看到他们的眼中印着无数流光溢彩的星云翻滚。
更快、更快,星空、星系、甚至宇宙都被我们抛之于后,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因加速到无限的速度而化作光带,我将穿过一切,抵达我那位于时间之外的居所,
不知为何,我发现我确实喜欢这样快到超出时间概念、奔涌在连光都无法企及的速度中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飞行,让每一个只能足踏大地的人类心驰神往。我,或者说我的‘正体’,以及祂的兄弟,那对时间的超神兄弟们本身大约也是如此。当祂们真正运动起来的时候,哪怕是轻轻地一次呼吸,都超越光速。可是,一种恐惧也在我的内心中升腾而起,我正越来越变成一个非人类的“异物”,会不会在有一天……我将不再会被称为“我”,白丽再也不是“白丽”?而杳马,正是被这种潜移默化的同化而引起的恐惧所折磨,最终被彻底吞噬。
当作为“人类”的意识再也无法压制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时,我、‘我们’就再也“飞”不起来了。到了那时,我们也将抵达疯狂与毁灭的终点——悲鸣着,恳求不可能存在的死亡降临于自己头上,让自己解脱。
*
“……”
“……”
我没有想到,哈迪斯也会在这里,还是那个年幼的、身高才到我的腰际、因为正在克洛诺斯的腹中而意外与时间神殿相连的哈迪斯。他颇为惊讶的看着我……身后的两个人。对于我如何从一片人型星河的姿态恢复人身,哈迪斯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骇人可怖的。
……该怎么说呢,地狱这么重口味,总不见得是我把哈迪斯带坏的吧?不会……吧??
这个时候的哈迪斯还没见过人类。很明显,我显然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个人,或者说,至少没法和白礼和赛奇归在一个生物类别里。虽然我很想说类似‘真正的人类就是我身后的这两位,是不是感觉很不一般?’这样的话,但对白礼和赛奇来说未免也太没礼貌了。
“你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商量?”哈迪斯湖绿色的眼睛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眼睛里的困惑几乎要夺眶而出,但他还是很体贴的问道。
“嗯,很重要的事。”我觉得应该和小朋友说实话,虽然我只会和他说选择性的实话内容。
“好的。”年轻的哈迪斯从善如流,虽然很好奇我后面两个站着的与他们(神祇)有着相似面貌的未知生物,但他认为应该遵循先来后到与轻重缓急的道理,拒绝打搅我和巨蟹座双子之间的谈话。他显然很清楚什么叫#大人的事,小朋友少管#这个概念,至少他确实从小在教育弟妹上似乎一直奉行这样多少带点独断的原则。
不过,我个人首先要声明一点:这个原则不是我教的!是他自己悟道悟出来的!!
*
终于落得清静之后,我的双胞胎朋友们立刻给以我从物理到话语都十分“热烈”的回应。
“罗贝尔特,先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说我该喊你杳马?”白礼脾气比赛奇可火爆太多了,他能克制住不上来先让我体验一个握力器被捏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真的已经非常出乎我意料了。
“……不要提那个名字,我一想到我会是结婚生子还拒付赡养费的屑人这件事就郁结于胸。”是啊,找到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天马也是需要办的事儿之一,但一想到他生理上属于‘我’和雅典娜的从神生的孩子这件事,我就难以面对。
首先,从正常人类视角时间线而言,去接受自己在未来精神失常、回到过去并投胎成男人、还是个渣男本身就很难让人接受了。然后再算上间接害死自己配偶、直接逼迫自己儿子杀了生母、导致自己配偶二度死亡……獭麻的我要怎么接受,我看上去像能接受这种未来的样子吗!?合着我年轻还是个人的时候写阴间文的回旋镖最终实打实的扎我身上了是吧!拜托,这种东西我真的敬敏不谢的好吗!!
所以说,到时候找到天马之后,我要怎么办啊……
“行,那我们长话短说,你现在又在盘算什么阴谋?上回已经忽悠过一次阿弗尼尔了,你这次又整他做什么?”白礼也难得从善如流,不过与其说他是从善如流换了个话题,不如说是开门见山问我意欲何为。
“我想去见证……甚至可能参与第一次圣战,因为圣战究竟为的是什么,这个真的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可以的话,我尽可能不牵扯到你们二位。”这……我实在没办法……如果可以,我也想选尤果的。但是就实力、经历、精神的坚韧性以及对事件的了解程度来说,我的第一人选毫无疑问是阿弗尼尔、他对完美未来的执念不比我浅,是完成神代任务的最理想人选。
至于为什么我不在人选范畴内,问就是我怕我直接被阿南刻叉到宇宙外去关禁闭,虽然她其实也奈何不了我,但阿南刻不仅可以气急了直接和氏璧……啊不,直接蔺相如附体,拿起她的无敌纺锤直接爆了这个世界,更可以把柯罗诺斯搬出来制裁我。那到时候真就孙悟空掉进如来佛的手掌心——想逃也逃不掉了。
因此,必须要有一个完成任务的后备人选。我相信阿弗尼尔一定能完满完成任务,他在时间流速无限趋近于零的时空裂隙中都能忍耐两个世纪,就算我在神代发生意外,他为了1743年能顺利走到“史昂成为教皇”的‘正确’历史走向,也会继续尽心尽力。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历史拐向另一个方向将结出怎样的苦果。
“你不想牵扯我们,那把阿弗尼尔牵扯进去,就正确了吗?”赛奇反驳道。我当然知道他在反对什么,与其说是单纯反对我折腾阿弗尼尔,倒不如说是在反对我把阿弗尼尔拖进一个和他根本没半点关系的大麻烦里。不过也对,位于1986年的结局已然因为1743年的改变,
“不,当然也可以作为普通人进入轮回,去过完满的一生。”我修正了方才语言中的漏洞,比起牺牲阿弗尼尔、拯救哈迪斯,又或者牺牲哈迪斯、拯救阿弗尼尔;我觉得一个成年人就该两个都救。我认为我又不是做不到,只是在过程中容易被阻拦。“但是,我也希望他能看到圣战的真相,而不是作为一颗棋子。他吃了那么多苦,一个圣斗士该吃的、不该吃的,他都吃了。他难道不该去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当然,选择权在他,我不会干涉的。”
“……”赛奇和白礼都没有说话,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冥界每次都占据天时地利,但是每次都失败了。每次圣战,都能有那么些恰巧的成分,正好就有一支意料之外的援军在他们最危急的时刻出现并帮助他们。一次雪里送炭,可以说是巧合;但是次次都是这样……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但是没理由只让他一个人继续重复这样的战斗。”赛奇再次发话,只不过似乎他还有弦外之音。
“所以?”我再次看向他们二人,示意他们与其弯弯绕绕,不如开诚布公。问就是我还没聪明到能够读懂他们两个人精话里有话的程度。
“如果可以,我们希望也可以参与进来。”赛奇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确定我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但可能是我的眼神实在清澈得就像没有被知识污染过一样,他盯了我一会儿之后就放弃了。“但我希望我们也有知情权。”
谁都没有直接付出牺牲的战士更有资格获得圣战真相的知情权,我完全理解并支持这种。不如说,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的记忆在那个节点变成了模糊的一片。难道‘我’在那个时间段遭遇了什么、进而导致了日渐疯狂,最终变成杳马吗?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参加都是助我一臂之力,告诉他们一部分我自己知道的事实也无妨。更何况,他们也看到了我的记忆,想在这方面造假,那我至少该转行去当梦神了。
“……我接下来说的东西可能会有点颠覆你们的认知,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我深吸了一口,虽然记忆似乎被刻意模糊了一部分,但我隐约知道真相并不是现在广为流传、被认定为真理的那个版本,“因为‘冥王哈迪斯打算占领大地’这个说法本身就不合理。纵观天上地下,对人类多有垂青的神明多得我就是手脚齐上都数不过来。如果真的是‘哈迪斯决议占领大地、让众生尽归冥府所管’,你觉得其他被人类信奉、垂爱于人类的神明会袖手旁观吗?冥界真的能战况顺利到每次都能势如破竹的打到圣域门口?”
说到这里,我也意识到了一个先前几乎没有注意过的问题:还有一个人、一个人类发现并将一切都标注了出来——尤利西斯在进入占星楼图书馆之后,不仅精准的找到了藏于其中的『命数的钢钉』,更是在历代圣战战事记录中标注了所有圣战转折点,并总结了其中的蹊跷之处。……总不见得这家伙已经意识到‘反正这条线已经完蛋了,不如干脆将这个条时间线的差错放大化,逼迫某个人回溯到从前去修往期的bug’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搞不好我们1986年经历的一切都是被他策划好的也说不定;而他为的是,让“为了改变雅典娜死亡的命运而决定穿越时空的那个圣斗士”意识到历代圣战存在的蹊跷,进而去求索其中的真相,从最根源的地方避免这场每243年就重复一次的大战;保守一点说,让‘那个圣斗士’去左右这一系列战争的真实目的。
……
……
简直要为你鼓掌了,尤利西斯。
“……总的来说,是温顺的走进那良夜、接受命运,还是去反抗命运,决定权在你们手里。”
“你说呢。”白礼和赛奇都对我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圣斗士就是这种人,你给套圣衣他们就敢和冥王军物理意义上打成一团,提供从时间神的庇佑到时光机等一切帮助,那不到神代去给诸神一点小小的人类震撼那简直对不起他们的职业道德。
阿南刻,你听见了吗?人类也好,这地球上的任何一种生灵也好,在必灭的结局面前,都会去抗争、去争取一丝的生机。因此,也别指望意识尚且没有脱离人类范畴的我会温顺到作为一个旁观者无动于衷。
“那么,我去接阿弗尼尔,你们呆在这里不要走动。”既然话都谈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不去找阿弗尼尔,那估计白礼和赛奇都要自己去找阿弗尼尔了。
“……”
有那么一瞬间,我从白礼和赛奇眼中看出了那么一丝‘虽然你说的话没错,但总觉得有一丝奇怪’的情绪。干什么,这两个人已经未卜先知,知道在几个世纪后的未来,会有一篇文章叫《背影》吗?!
*
“……”
作为一个优秀的犯罪者,我当然是要回到犯罪现场、回味一下自己的犯罪过程的。然后,我就沉默了。因为,在白礼和赛奇成功越狱的地方立了一块牌子,上书一行大字:此处禁止制造噪音。
在这块新牌子旁边,就是广为冥斗士所知的那块牌子——禁止刻耳柏洛斯随地大小便的重要标识,否则就举报并扣法拉奥工资一条龙。獭麻的,自从意识到我即杳马之后,在阴间的人品真的一降再降了,再降就要和刻耳柏洛斯平起平坐了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