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Mycroft偶尔会怀念一下自己的私人飞机。
不过,在他前些年把大部分的权利转移给了自己的PA之后,他就不再有那么多乘坐私人飞机的机会了。
不再乘坐私人飞机有各种各样的寓意,其中的某一个就是他不再如同年轻时候一般,在世界各地辗转,进行一些毫无意义的政治交流。
当然,大英政府如今依旧需要他这个坚强的齿轮为她保驾护航,不过需要他以身犯险的时候已经很少了。
然而私人飞机在某些时候非常的方便,比如有着一架私人飞机,足够让他在爱德华王子岛本地起飞,而不是在去往哈利法克斯之后,再坐上几个小时的汽车从哈利法克斯机场飞向伦敦。
Mycroft今年已经五十岁了。
他年轻的时候或许还能忍受漫长的旅行,并对此习以为常。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精力也不像曾经那样充沛。
于是虽然在当日就有飞往伦敦的航班,但是他还是决定现在哈利法克斯休息一晚。
加拿大政府当然愿意为他这样一个小小的政府公务员安排一晚住宿。
别看美国和英国之间一直是坚固的盟友关系,比起英国和加拿大之间的关系,就连美国也要靠边。加拿大和美国接壤,这让加拿大人多少沾上了美国人散漫的特性。但是时至今日,加拿大依旧承认英国女王,并且坚定不移的在他们的钞票和硬币上印上英国女王的头像。
哈利法克斯是一个小城市。
哪怕它是新斯科舍省的省会,和伦敦比起来,这里也就是个小渔村。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味道,早上五六点钟的时候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晨跑的人。
Mycroft从酒店的落地窗望过去,甚至能够看到人们脸上带着毫不作伪的笑容。
哦,宁静,美好。
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把自己扔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故之后,他很快就睡着了。他睡了大概四五个小时,然后被噩梦惊醒。
他试着去回忆梦境的内容,但是却在回忆到什么之前就被手机传来的嗡嗡声打断。
是的,他的手机。
这部在爱德华王子岛上没有收到信号的手机,在他来到哈利法克斯之后又一次发挥了强大的功效,把一切有用没用的信息带给了它,让他时不时闪过狠狠把手机扔到机动车道上的冲动。
屏幕上显示着Anthea的信息。
可敬的PA从不会在无需他出场的时候发信息打扰他,尤其是在那位小姐已经知道他昨晚可能历经的一系列惊吓之后。
在匆匆阅读完信息之后,Mycroft不由自主的抿紧了嘴唇。
酒店的客房服务不期而至,然后Mycroft成功的用自己的表情吓到了那个可怜的服务生。
他一定被当成了一个坏脾气的有钱人,随时会给一个服务生好看的那种。
鉴于从某个层面来说,他的某些肢体语言的确可能会给一个小服务生带来这样的误解,Mycroft摇了摇头,然后轻轻揭过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某些计划因为Anthea的信息而不得不被改变——比如他本来打算在颇为有名的Spring Garden上坐上一小会,让自己保持愉悦的心情再回到酒店收拾行李。
Mycroft在一个小时后坐上了轿车。
在轿车缓缓启动,沿着Spring Garden Road行驶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但是当他转过头的时候,他谁也没有看到。
显然,这又是一次错看。
他这些年里没少发生这种错看的情况。这不是头一遭,当然,可想而知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遭。
Mycroft摇了摇头,把所有错觉都甩到脑后。
他在当天晚上到达伦敦,随机马不停蹄的坐上直升飞机,飞往Sherrinford
是的,他的PA从不会做出无意义的打扰。她几个小时之前的信息对于Mycroft相当重要。
——他唯一的妹妹,身在Sherrinford的Eurus Holmes如今正处在病危之中。
Mycroft上次和Eurus见面在三年之前。
那年他们的父母接连病逝,留下他们兄妹三个。作为长兄的Mycroft哪怕再不愿意,也有义务将这一消息当面告知他的妹妹。
哪怕Mycroft对于这个妹妹始终有着一种莫名的畏惧,在这种时候他也得尽到身为长兄的责任。
那个时候的Eurus依旧拉着小提琴。
她身着一身白衣,头发长而纠结的拖拉在身后。她的面孔镌刻了母亲的秀气和父亲的深刻,但是她的身影却有如魔女,让Mycroft不寒而栗。
“父亲和母亲过世了。我想你或许应该知道。”他站在厚重的玻璃外,看着他的妹妹。
然而Eurus却并没有转身看向他。
她继续沉默的拉着小提琴,这让整间病房都充满了沉默的窒息。
有那么一瞬间,Mycroft几乎想要冲破那层玻璃的阻隔,夺下那把小提琴,然后质问她。
然而他只是停步不前,沉默的看了一眼他唯一的妹妹,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
就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Eurus停止了拉琴。
“Mycroft,”这是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我焚烧了你的心么?”
她像是一个小女孩一样雀跃激动,用单纯的语言在一瞬间刺穿了他的盔甲,让他痛不欲生。
他的步子陡然顿住,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够压抑住内心最深处,那令他痛不欲生的灼烧。
“是的。你成功了。”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离开的Sherrinford。只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和Eurus见过面。
而如今,于情于理他不得不再和她见面。
Mycroft来到Sherrinford的时候Sherlock也在。
在Lestrade的事情之后,Mycroft也不常和Sherlock会面。他们更多会通过短信或者邮件联系,抑或是经过John Watson这个中间人进行一些不得不为的,有关帝国安全的沟通。
面对面的相见,这算是第一次。
兄弟两人沉默的对视了几秒钟,然后Sherlock首先发出了不屑的哼声,撇过头去。
John尴尬的看了一眼Mycroft,但是一句劝阻的话都没有说。
Mycroft试图弯弯嘴唇,但是可能一个表情都没做出来。
他们在责怪他,责怪他的无情。哪怕不用演绎法进行演绎,他也知道他们对于Lestrade的事情至今难以释怀。
他沉默的转过头,看向身处隔离病房一角的Eurus
那里躺着他唯一的妹妹。
不用从思维宫殿之中读取任何的回忆,他也能看出Eurus明显的虚弱。
常年不见日光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而如今这苍白的肌肤下每一条血管都清晰可见。她瘦的皮包骨头,眼睛下方是沉重的青黑色。她的手上不再拿着小提琴,胳膊上遍布着一个个针孔,和一个个旧年留下的疤痕。
她的脸上包覆着氧气面罩,随着她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面罩上都会笼罩出一层白雾。
Mycroft的嘴唇嗫嚅了两下,但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或者作出怎样的表情。他的思绪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流露出的满满都是不知所措。
打破沉默的是Sherlock
他已经不再年轻的兄弟依旧顶着一头卷发,如今他颤抖的握着Eurus的手,眼眶发红。
多么感人的生离死别啊。
Mycroft身边的John Watson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然而Mycroft却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最后的两个亲人,然后继续沉默。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温暖,Eurus忽然张开双眼。
她用那灰蓝色的眼瞳看了看Sherlock,随即转过视线扫了Mycroft一眼,接着又把目光转移到Sherlock身上。
她或许发出了一声叹息吧,那声叹息太轻,隔着氧气面罩又太过模糊,这让Mycroft差点以为那是他的错觉。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责怪,没有遗言,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一声像是错觉一样的长叹,然后就是仪器凄厉的哀鸣。
Mycroft站在原地,颤抖的握紧了他从不离身的黑伞。
此时此刻,他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而他却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就连一根可以倚赖的浮木都无从找寻。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唯二的亲人之一永远的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