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耳边充斥着小贩的卖力吆喝与孩童的嬉闹声,人潮在灯火通明的长街上涌动。
郁清觉得自己仿佛置身热闹集市,眼前有位男子温地柔执手从容漫步,她莫名心生安定,坏笑着玩心大起不禁蜷了手指轻轻地在那坚实的手心画圈,边感受着指尖温凉的触感,边抬头准备瞧瞧他是何表情。
但身前的男子却没有因她的调皮举动回头,郁清秀眉微皱,意图加快脚步绕到他身前一探究竟。熟料无论脚步如何加快,这男子永远比自己领先了大半个身位,哪怕她运力换了步法依旧如此。
郁清有些恼怒,但她深知绝不是因为自己力不能及,而是……
恍神间她觉得眼前突然闪现一阵亮光,方才的月夜、人潮、集市均已荡然无存,郁清只觉得双眼刺痛,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辨别着自己现下身在何处。
眼前一暗,一双手抓着自己的腕子放下,郁清细眯着双眼好不容易适应了周遭亮度却发现眼前模糊一片,惊恐下不断揉着双眼,她看不清眼前男子的相貌,只能辨认出他仍旧着了一袭青衫。
郁清又被扶着肩膀跪坐在地,只觉得周遭松软无比,视线恢复了些依稀能辨认出周身的碧草红花,她的脸被大手包覆,那脸虽然模糊却有着安定的法力。
却见男子的嘴角仿佛勾起,郁清忽觉得那笑容是如此熟悉,就如自小长在心底发芽般。可那名字偏生堵在心头,她的嘴尝试着蠕动却依旧说不出那几个字,稍稍凝神便脑中一麻顿觉天旋地转,视觉模糊引发的眩晕变本加厉,她不自觉地捂着太阳穴闷哼出声。
随即额头一凉,那只熟悉、温凉的手已覆了上来,郁清任由被扶着半倚在他的膝上,下意识全身放松享受着额前一下又一下安抚,眩晕感逐渐散去,倦意取而代之涌上心头,郁清倒也不惧,索性放匀呼吸沉沉睡去。
待她悠悠转醒,身前已盖了件外衫,男子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条手臂圈住自己在摆弄些什么,转眼一瞧原是在用那些红花编织着花冠。郁清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双眼,自己依旧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男子倒不介意,又生怕她用力过猛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再一次握住那对不听话的柔荑。
好像作为补偿似的,男子将手中的花冠放至郁清面前,又自身边成堆的花朵中挑了几朵中意的灵活编入花冠空档处,往复循环直到花朵满当才罢手递给了怀中的人儿。
郁清只觉得眼前花冠葱郁无比,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手指抚过大小参差排列的花朵闻着扑鼻清香,心情大好下举手将其戴在了头上,侧头眉眼弯弯望着对方。
男子含情脉脉地替她将鬓边碎发整理了一番,又将花冠调到合适的位置,捧着她的脸嘴唇蠕动仿佛在说些什么,无限温情流露而出。
“你……”郁清脑中大乱,忍痛整理出个所以然后大笑道,“你瞧我,怎的如此……”
正当她想起男子姓甚名谁之际,天空突然乌云压境,芳草萋萋之地瞬间变得不见五指,又有隆隆雷声自厚实的云层中传来,惊得郁清下意识抓住身边的手掌寻求安慰。
熟料男子似是被无形之物牵引,挣脱郁清的手不再理会径直朝雷声密集处走去,青色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等等……!”方才呼之欲出的名字再一次堵在了嘴边,郁清懊恼之下拼命搜刮着脑中的记忆却被撕裂般的疼痛夺去了意识,嘶声惨叫后心不甘地栽倒。
也不知过了多久,郁清被阵阵凉风吹醒,正欲挣扎起身时却发现自己泡在泥水中,借着月光一瞧分明尽是些红褐色的鲜血!
惊恐间她依稀能分辨出自己身处密林,循着血迹踉跄而行不一会儿便发现横七竖八的尸体,脑中又是一疼扶着树干大喘粗气。
郁清凝神许久依旧记不起究竟发生何事,摸了摸尸体发现尚有余温,生怕行凶者中途折返便弯腰拾了把匕首戒备。
一声叹息传来,郁清将匕首横在身前紧紧盯着前方,不一会儿便看见个身着白袍的身影踱步而出。
“清儿。”那人掠到郁清面前喜道,“万幸你不曾有事。”
“你是何人。”郁清皱眉道。
“我是你世伯。”那人做出惊讶状关切地问道,“这些人你可都认得?”
郁清茫然,只好摇摇头。
那人长叹一口气摇头道:“唉,此番巨变对你打击太大了些,万幸你没受什么伤,你父母的遗体大损,怕你也认不出了。”
“遗体?”郁清脑门突地一跳,血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仿佛见一人正将长剑插入一人又一人胸口,溅出的血花如同鲜花般绽放在他的衣袍上,周身杀气让人望而却步,她将背靠在树干上喘声道,“此人是谁。”
“此人乃桃花岛主黄药师,他向来乖戾竟下此毒手!”
郁清喃喃念着“黄药师”三字,脑中开朗片刻,又仿佛有事物被尽数抽离般,她开始分不清现实虚幻,眼前景象也逐渐一片漆黑,终于又一次,她哀嚎着晕倒。
欧阳锋拂袖收起郁清身上的银针,将其码入针包后与各式瓷瓶一同扫入案几上的木箱,坐在床边望着郁清眼角滴落的泪珠出了会儿神,伸手替她掖去后不由得心烦,磕上木箱后回身出了房门。
“尊上,郁姑娘可无碍了?”候在门前的欧阳泽恭声问道。
欧阳锋捻了捻手指,仿佛那泪水尚存似的,沉吟道:“汤药还是按往常剂量送,有何异常知会与我。”
“是,尊上,这郁……”欧阳泽弯腰,还欲开口却见主子不再理会他,径自甩了袍袖踱步走远了,他也不见怒容,招呼了婢女守在郁清房前转身离去。
白驼山庄内的陈设布局虽不如桃花岛般奇门独特,却也算得上名家之手,庄外常年积雪苦冷,庄内却气候舒爽宜人,建筑也多以石材为基,随处可见西域独有圆顶结构房屋。
庄园整体并无太多植被树木,前后院更是以多根石桥相连,桥头石柱均雕刻着昂首吐信的毒蛇,眼睛处坠镶嵌的纯正绿松石更使人不寒而栗。
庄园后部有个绿草成荫的花园,里头栽培着成片西域罕见的小叶白蜡,穿插其中的大束火红郁金香为沉闷的气氛平添了几丝悦动。
欧阳锋支开家仆径自走入花园,转动假山隐蔽处的机关,伴随着细不可查的机关声隐没在山后,这看似盎然的福地下有一间暗室!
“药兄,小弟此番招待不周,西域的吃食还合口味吧。”欧阳锋打开铁门的锁具笑道。
黄药师在床上盘膝而坐,冷笑一声闭眼不予理会,桌上的饭菜更是未动分毫。
他醒来便发现自己处于一间密室,肩上伤口已被妥善处理,心中揶揄那老毒物倒是待自己不薄,没有将自己关在牢房内反而有床榻桌椅,不过四周铜墙铁壁,没了烛光便伸手不见五指,更不知白天黑夜。
剑上的毒药甚是刚猛,黄药师尝试许久竟丁点内力也提不起来,更别说将毒素逼出了。不过修为如他一般又怎会在乎这些微末小事,他瞧出欧阳锋对自己“以礼相待”定有阴谋,不禁将心思尽数放在郁清身上了。
欧阳锋预见到自己会碰钉子,也不以为意取了张椅子在黄药师附近坐下,又见其毫无睁眼的意思便咳了一嗓子说道:“药兄也莫怪兄弟强留,只不过有些事情兄弟想请教一二。”
他见黄药师颇有入定之势,遂取了一本镶着金边的册子放至榻上又道:“据世侄女说,药兄精天文地理晓各方语言,吐火罗文便在其之列。兄弟这里有一本册子还望药兄行个方便帮着翻译一番。”
黄药师心下疑惑,这吐火罗文自己倒是晓得些,怎的欧阳锋偏偏想起这茬,便睁眼翻看了几页更是一头雾水,这文字看似诘屈聱牙,实则与吐火罗文全无半点关系。
转念又一寻思,既然老毒物提及黄蓉,他二人在岛外有交集的时间怕是在那劳什子岛上,老毒物心心念念《九阴真经》定是趁洪七受伤之际逼问了一番,自家女儿蕙质兰心又怎会让他得了逞去,心下又挂念郁清,便准备以此为饵套出些话来。
于是黄药师再往后翻看了几页,抬眼盯着欧阳锋幽幽道:“老毒物,这可是《九阴真经》上的密文,若替你译了出来只怕这条老命不保哇。”
欧阳锋双眼微微放出光芒,随即正色道:“药兄,这只是本普通的佛经,切不可胡言乱语。”
黄药师心下冷笑,不经意地说道:“这佛经不教人离凡尘,尽教些经脉运行疗伤之法,难道锋兄此番还去了趟少林不成。”
“还行药兄指点一二。”欧阳锋生性多疑,就怕其中有诈便要黄药师译上一两句。
“这《九阴真经》上的功法当真精妙。”黄药师准备一搏,他记得欧阳克被压断双腿之事,想来当初黄蓉也是以此为命门一路要挟,遂小做叹息状又说道,“此乃真经的疗伤篇,大意便是不论外创内伤抑或伤筋断骨,只肖遵照此法运功百日即可痊愈……”
黄药师盯着欧阳锋,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的期盼,带着些轻狂似笑非笑地说道:“锋兄,兄弟我虽被困于此,可有些事情若是兄弟不想做,便是你拿出这庄内最诡异的毒药来怕也不能成事。”
“药兄说笑了,”欧阳锋扯了个笑容摆手说道,“兄弟我也只是留你小住几日,哪里会用那些劳什子对付你,药兄若是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今日份修仙完毕,休闲伴我一生,修仙使我愉快(强颜欢笑/(ㄒo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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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他乡故人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