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和欧阳锋同时心头一震,箫声和筝声登时都缓了。
只听那啸声却愈来愈近,想是朝着花园来了。欧阳锋挥手弹筝,铮铮两下,声如裂帛,远处那啸声忽地拔高,与他交上了手。
黄药师的萧声也加了进去,箫声有时与长啸争持,有时又与筝音缠斗,三般声音此起彼伏,斗在一起。
啸声已近在花园处的桃林中了,它忽高忽低,时而如龙吟狮吼,时而如狼嗥泉鸣,或若长风振林,或若微雨湿花,极尽千变万化之致。
箫声清亮,筝声凄厉,却也各呈妙音,丝毫不落下风。三股声音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
黎荇已沉迷其中忘记放下拿着帕子的手,忽闻桃林中传来了一阵短促的喝彩,心下一惊。
三声齐歇,黄药师已仗着地形优势掠入桃花林,不一会儿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位男子。
黄蓉见状扯下丝巾脱了黎荇怀抱冲了过去,此人正是郭靖。
黎荇无语,这小子喝彩怕不是在看好戏?正好奇他是怎的出的林子,却见欧阳克抬掌偷袭。熟料本敌不过梅超风的郭靖竟从容出掌回击,似还同时打了两招。
在场眼界如东邪西毒之广都大吃一惊,那欧阳克人如断线纸鸢般飞了出去,身子直飞上竹亭,在竹亭顶上踉跄数步才落下地来慢慢走回。脸上纵然强装镇定,痛苦的神色还是漫了开来。
欧阳锋大怒,朝着桃林中大声喝道:“洪老叫化!恭喜你收了个好徒儿啊!”
只见一人从林中踱出,红葫芦绿竹棒真是洪七公。
“师傅!”黄蓉像又抓了个救星似的冲了上去。
“蓉儿,你怎的唤七公师傅?”黄药师上前寒暄了几句问道。
“蓉儿拜他老人家为师啦。”黄蓉上前拉着黄药师的手笑道。
黄药师面露喜色,上前作了一揖道,:“七兄青眼有加,兄弟感激不尽,只是小女胡闹顽皮,还盼七兄多加管教。”
“药兄家传武学,博大精深,这小妮子一辈子也学不了,又怎用得着我来多事?不瞒你说,我收她为徒,其志在于吃白食,骗她时时烧些好菜给我吃,你也不用谢我”洪七公与黄药师相视一笑。
“七公。”黎荇微笑上前行礼。
“丫头,老叫花还是舍不得好吃的来岛上啦!”洪七公转头望向黄药师,“这丫头在湘西可帮了我丐帮一个天大的忙呐,出尘绝绝颇有你当年风范!”
“七兄说笑了,你可别一直夸这妮子。”黄药师谦虚,眼中却藏不住笑意。笑睨了黎荇一眼,听她说了黄蓉如此多江湖经历,唯独不知道拜了师。
欧阳锋见那四人站在一起说笑,大有将自己一行晾在一旁之意,咳了两下朗声说道:“药兄,舍侄对令爱的才华身手无一不倾心,他又父母双亡,适才求了我这没出息的叔父千里迢迢自西域赶来求兄弟允了这门婚事。要说能令我这般马不停蹄的兼程赶来,当世除了药兄而外,再无第二可选。”
黄药师转身微笑,又见欧阳锋朝洪七公埋怨:“七兄,我叔侄倾慕桃花岛的武功人才,你怎么又瞧不顺眼与小辈较起真来?先前不是舍侄命长,早已丧生在你老哥的绝技之下沉到西子湖了!”
洪七公懒得解释,黄蓉着急解释难免落个帮凶嫌疑,郭靖刚想开口诉说赵王府遭遇却被黄药师喝了回去。
好在黄药师知道实情,心下对欧阳叔侄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黎荇冷眼相看许久,走到黄药师身旁朝欧阳锋行礼:“前些日子晚辈在西湖一时收招不及,若不是洪帮主出手相助,恐怕少庄主是难逃卧床不起了。”
黄蓉暗笑,确实会卧床不起,不过是棺椁内的寿床。
“锋兄,都是小孩间互相试试身手打闹罢了,你这老家伙怎的还较上了劲?”黄药师不动声色地挥袖挡了黎荇小半个身位,微笑着将先前码头上的话还了回去。
欧阳锋只能堪堪一笑,随意说了几句赞同只词搪塞过去。
“不知七兄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黄药师问道。
“嗨,上回在那西子湖又遇见这丫头,一手银针使得全不比黄老邪你差,我就想让她给我治治那不争气的膝盖。还想着桃花岛上的珍馐,那可绝不比御膳房逊色啊。”洪七公仰头喝了口酒正色道。“其实,我此次前来最重要的还是有一事相求。”
要说五绝中关系最好的当属东邪北丐,北丐洪七玩世不恭的外表下藏着行侠仗义的本心,武功极高又从不麻烦他人。
见他此次竟特意登岛拜访相求,黄药师高兴之余不禁担心挚友莫非真遇上了什么难缠事,当即一口应了下来。
“你可别答应得如此爽快。”洪七公好生感动,“怕只怕此事你可能办不到呢。”
“若是易办之事,七兄也想不到小弟了。”黄药师笑道,“咱们数十年的交情,七兄有命,小弟岂敢不从?”
欧阳锋突觉事有蹊跷,杵了法杖走近他二人阻止了黄药师一探究竟。
“老毒物,这可与你无干。不过老叫花倒是大人大量,且留你下来喝喜酒吧。”洪七公见欧阳锋转不过弯,心觉好笑便作势叹道,“你平日里那些歪肚肠都去了哪个茅坑?郭靖、黄蓉都是我的徒儿,他俩向我恳求欲结为连理,我答应了又向药兄恳求,现下药兄也已答应啦!”
在场除了洪七公无人不惊,黎荇回过神才后知后觉,他洪七公哪是自己寻来串门的,分明是被他傻徒儿叫来为自己行媒妁之言的。早知如此自己何必要在清音洞这般气他……
“七兄,你此言差矣!药兄的千金早已许配舍侄,今日兄弟就是到桃花岛来行文定之礼的”欧阳锋微怒。
黄药师皱眉说道:“七兄,你可别开小弟的玩笑。”
“亲家,老叫花可不与你开玩笑。”洪七公改口说道,“既然那老毒物说他侄儿也要迎娶蓉儿。那好,父母之命大家都有了,媒妁之言呢?我是郭家的大媒,小毒物的媒妁之言在哪儿?若是没有就趁早会西域去吧!”
欧阳锋一时哑口无言,顿了拐杖狠狠道,“药兄答允了,我也答允了,还要什么媒妁之言!”
黎荇思来想去,自家世叔好像从未答允过欧阳锋这门婚事吧?本该今日完成的事却被洪七公当中一搅,这些个毒蛇怕是要留在岛上好几日了。
二人不停拌嘴,洪七公更是直言欧阳克的品行极差,黄蓉若是嫁了他当真鲜花插了牛粪。
黄药师瞥了两眼眉头紧蹙,欧阳克他自是厌恶,早在那对叔侄登岛前他就决定将二人打发了去。可郭靖那傻小子即说不上俊朗优雅,也谈不上满腹经纶,习武更是毫无悟性。
可两坨牛粪如今正追着他嫁女,一口回绝免不了得罪了五绝其二。
黄药师只好先行缓兵之计,笑道:“锋兄,令侄受了点微伤,你先给他治了,咱们从长计议。”
此话正中欧阳锋下怀,谢过后带着侄儿去了凉亭内查看伤势。
其余人则跟着黄药师入了正厅,他让福婶端上些茶点招待,自己以去丹房为由离开,留下黎荇招呼洪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