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狼。”
洪七公生于丐帮,游历得多了自是在野外见多识广些,若说这世间能有何动物这般成群结队地出现且叫声渗人的,除了那豺狼也寻不得第二家了。
此刻那月亮却已“适时”地升至空中,微风拂过带走了遮住月亮的最后一片云彩,一弯满月赫然出现在漆黑无星的夜空下。
月光让周遭都亮了不少,黎荇瞧见那果真是恶狼,一眼瞧去足有四十余只。却又不同于寻常狼群,它们的体型已同猎犬差不离,有的相较之下甚至还要大上一圈,一双眼睛碧绿中泛着寒光,又似是忌惮那白虎呲着牙小步向前。
而那獠牙又尖又细,仔细瞧去还生了倒钩,若是被咬上一口只怕免不了被扯下一块皮肉来。
众人手中长剑早已出了鞘,锋利的剑刃倒映着寒冷的月光,却在狼群饥饿的目光下显得颇为逊色,白虎呲着牙,紫钢色的眸子盯着那幽火一样的碧绿,场面竟逐渐归于寂静,却又同上弦之箭般一触即发。
柯镇恶手心沁出的冷汗已将铁杖濡湿,冰冷潮湿好不滑腻,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胸膛中的心脏正在勃勃跳动。微风拂过,光秃秃的枝丫带不起丛丛翠叶,反倒让掌心更凉了些。
在场众人修为均比他高上许多,呼吸声又企是他能察觉到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他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虚无的地界上,时间一长竟还有些疲惫之感涌上心头。
可若说这世间的恐怖之处,撇开面目可憎的青面獠牙鬼,最教人崩溃的无非是那趁人麻痹大意之际突如其来的奇袭。
柯镇恶算是真正领教到了,正在他昏昏欲睡甚至觉得狼群会就此作罢退散而开之时,他几乎听见那虎啸与狼嚎同时在耳边骤然响起,尖锐得几要刺破耳膜。
战事一触即发,白虎后腿猛蹬如迅雷般急速掠了出去,而对方更是在同一时刻躬身而起挥舞利爪直击敌手双目。
白虎虎首稍昂,下颚肌肉牵动让虎口张得更大些,恰到好处地避开那指甲足比寻常狼匹长上一倍的尖爪,脊背前伸看准时机用力合上下颚,正好将方才那狼爪纳入嘴中,一时间鲜血四溅,狼匹哀嚎之声骤然响起。
可那哀嚎只持续了一瞬,那时白虎似有意般地将利齿深深嵌入狼爪肌理之内,虽撕裂了大部分皮肉又不全然咬断,意在牵制那独狼行动迫使其丧失行动力。熟料那独狼将心一横长嚎一声后腿蹬地朝后弹了出去,突如其来的寸劲使得白虎下意识咬合了下颚,一声轻响过后,只见那独狼已然将自己的伤臂扯断了开去。
幽幽扩散的血腥味使得狼群闻着更为兴奋,那独狼虽断了一肢,却埋头舔舐了一口自己伤口中的鲜血,目光较之先前更为阴森了些,仔细瞧去竟还带了些兴奋之情。
“原来同那些药人一般,尽是些遭人操控的蛊兽。”黄药师伸手揽过黎荇腰肢,成功使得那妄图偷袭的灰狼扑了个空,另一手轻握黎荇手腕带起她手中剑一挑一刺间便已削断了狼那锋利的指甲、刺瞎了它一只碧森森的眼睛。
“可它们却比那药人快上许多。”黎荇手腕陡转,剑锋打了个弯便自下斜刺洞穿了方才那匹狼的咽喉,“希望那驭蛊之人仍将蛊虫种在脊后处。”
那野狼吃痛不由得匍匐在地,声嘶力竭之下也发不出丁点声音,四肢挥舞却瞧不出半点颓废之势。
冥雨玄刚俯身躲过狼匹攻击,身侧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匹蓄势待发的狼来。
她本就不精武艺,此刻俯身之下已再难调整身位避过后来一击,眼见那灰狼如闪电般直直掠出,先前被自己释放防身的小蛇被三匹灰狼夹攻,自顾不暇早已无力顾及主人。
电光火石间,她只觉得耳边一凉,一道剑锋贴着自己耳垂而过,蕴含着苍劲之力直直刺入灰狼眉心,长剑抽回的瞬间迸发的鲜血贱在她的脸颊之上,腥臭与温热的触感熏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出手之人便是丘处机。
还不待冥雨玄斟酌词句向其道谢,丘处机已身影一晃直直掠了出去,再瞧那灰狼匍匐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不动弹了。
冥雨玄蹲下丨身,周身警戒一边提防着那狼匹突然奇袭,一边鼓捣着那早已软绵无力的狼头,白虎已抽身分出一头守在她身边替她当下源源不断拥挤而来的狼群。
“那蛊虫种在狼群的脑中。”
冥雨玄似是胸有成竹,起身朝人群中喊叫,众人闻言纷纷将手中兵刃对准狼首。柯镇恶听声辨位,手中伏魔杖横起直扫劈向朝自己飞扑而来的灰狼,只听得“咯噔”一声,随机犬科动物受挫之时标志性的呜咽之声传来,柯镇恶不由得低笑一声,他已得手。
既已知对手弱点,众人行动起来也得心应手了些,只是那狼群自四面八方涌来,动作又较之先前的蛇群迅猛不少,久而久之几人皆感觉吃力得很。
只是这时间一长人又觉得麻木,狼群不似蛇群般忌惮黎荇体内蛊虫,黄药师一时也想不出解决之法,武功再高也只能机械地重复招式。
所幸那狼群数量有限,待马钰将最后一匹灰狼斩于剑下,月亮早已向下落去,狼嚎声不再,徒留众人高低不一的喘气声。
冷白的月光下,狼血泛着黑色的光,白虎白洁的皮毛上染了不少鲜血,众人只觉得抬脚间滑腻粘稠得很,想必那泥地早已被狼血浸得发软,脑中浮现那黑红色的稀泥来无不心下作呕。
“嘿嘿,想必这也是极好的。”周伯通猛地拍手大笑,惊得众人以为狼群尚留残部,险些提剑相向。
周伯通孩童心性,这般疲累的状况下仍“噢”地一声做出个受了惊吓的表情来,如同小孩遭人威胁时的可笑情状,双手不自觉举过头顶,目露顽色瞧着面前的惊弓之鸟。
“咱们饿了这许多天,净吃些山林野果,今朝也终于有机会开个大荤。”周伯通指着地上的狼尸,语气中饱含着期待与对众人不能及时理解他先前话中涵义的不满。
“老顽童,你当真是饿得昏了头。”黄蓉摇头笑道,“这狼肉确是能食,只不过且不论这狼匹死了多久,被蛊虫操控过得肉岂是能随意吃的。”
“并非如此。”冥雨玄的声音自一旁幽幽传出,她正在检视剩余狼群尸体,“这些狼匹乃自小被豢养,训练地凶狠无情后才被种了蛊虫,这蛊虫寄宿于大脑,只作控制思维之用,他们虽然牙齿与尖爪异于普通狼匹,身体别处却是与寻常无异。”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要谢谢那幕后高人替我们送了这顿美餐啦。”洪七公闻言不禁大笑,似乎急不可耐地说道,“蓉儿,快些给师傅做上一顿狼肉来,为师这肚中的馋虫这些天可算要闹翻了天啦。”
黄蓉闻言便掏出匕首检视了保存尚未完好的狼尸,却又是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说道:“哦哟,竟是忘了这茬,咱们的火折子均已消耗殆尽,这可如何生活将这狼肉烤熟了去。”
“这还不容易。”黄药师一边用衣袖替黎荇拭去脸上溅到的血迹,一边幽幽说道:“咱们取些狼皮下的油脂,弄些火花出来,自是有办法生火的。”
不知为何,他总是不愿瞧见黎荇脸颊上沾染半点血腥,兴许是因为当年桃花岛之变时她重伤不治半身染血的惨状是他这一生唯一再不愿回忆的场景罢。
可一语言罢他却丝毫没有要付诸行动的架势,只是自顾自地在黎荇脸颊上那几点早已干涸的血迹上来回擦拭,来回摩挲下早已在那苍白细滑的脸颊上留下了些许红印,这使得他不敢再用大力,挣扎了数回后只能暗自叹了口长气作罢。指腹不甘心间略带了些不舍地在她瘦削的脸颊上一带而过,那常年习武积蓄的薄茧带来的酥麻感意料间地引来对方下意识轻笑与退缩。
“喂……”黎荇早已被他的举动弄得颇为不好意思,却又莫名不愿羞于表达而压下不发,直到那麻痒之感惹得她轻笑不已这才从中反应过来缩着肩膀朝后退去。
“呵……”黄药师这才反应过来,他的举动似是与他平时大相径庭,即便如此他也只好耸了耸肩,松开了手向后细不可查地退后了小半步。
转眼望去,自家女儿早已着手搜刮着野狼的油脂,其余几人为了不显示自己的尴尬处纷纷出手帮忙,不出片刻便已将刮下的油脂堆成了一个小坡。
黄药师故作镇定般地自黎荇腰间抽出红莲剑,又自黄蓉腰间抽出碧玉软剑来,运足了内劲将两样兵刃奋力朝反向对撞而击.。
橙红色的火星在撞击之下如同烟花般转瞬即逝,他本不愿用此方法,只不过沿途找不到任何树枝枯叶,这是较之钻木取火唯一便捷的方法。
只消尝试了四五回,那油脂堆积成的小坡便被火星引燃,熊熊烈焰伴随着一股子难以名状的香味引得在场众人无不暗自咽着口水。
那厢黄蓉早已将尚存留完好形状的狼匹的肉剔了下来,可无奈现场石林密布寻得不枝桠,她只能同丘处机等人借得一柄长剑串着切成小块的狼肉不断翻转炽烤。
“人常言,剑乃利器,若非复仇却只为守护苍生,却未曾想它却有这般令人果腹只效用。”马钰见此场景不禁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摇头说道,言语间掺杂着几分无奈与苦涩。
那油狼油堆成的篝火虽旺,却燃烧得极快,郭靖便同他义兄分工,一个剔出脂肪,另一个则不时往火堆中扔上几块油脂,也好让黄蓉的料理更为便捷。
众人已饥肠辘辘多时,那狼肉被火焰逼出了多余油脂,精瘦处早已被火燎得散发出教人难以自控的香味,黄蓉小心翼翼地自怀中取出那仅剩一点盐的瓷瓶,谨慎地敲动着瓶壁将盐均匀洒在烤肉之上。
此刻众人的表情早已无异于饿狼,直到黄蓉自己小声喘了口气,心满意足地自篝火上取出那已变为金黄色的狼肉分发给众人,这才如获大赦般地长吁一口气。
“蓉儿,你这手艺可是愈发高超啦。”洪七公顾不得那滋滋冒油的肥肉烫嘴,张口便撕下一块肉来边哈气边咀嚼,手下意识探向腰间寻那酒壶,却才回过神壶中早已空空如也。
“可惜了。”洪七公无奈摇摇头,脑中不禁想起当年被黄蓉“坑骗”每日尝她手艺教授郭靖武学的日子,再瞧瞧现如今二人近似形同陌路,委实教人唏嘘。
饭饱之后众人个个只觉得腹中升起一股子暖意,双腿自然而然不听使唤,只想倚在石壁旁闭目养神。黄药师同洪七公商议决定先在此地住下,待到东方泛白之时再启程赶路。
依旧轮流站岗,轮值之人将狼油拨入火堆以防篝火熄灭。黄药师自是舍不得教黎荇站岗的,无非自己一人站足两人的时间。黎荇起先不乐意,却抵不住困意袭来终在对方怀中沉沉睡去。
四周寂静得如同从未发生过此番大战,黄药师确认并无异样后周身却不敢放松,无聊至极只能望着怀中之人的脸颊打发时间。火光撩撩,他竟发现这番连日奔波她又较之先前消瘦不少,下巴愈渐尖削,脸颊微微凹陷橙黄色的火光照出了一片浅浅的阴影。
心疼之余又怕她着凉,他缓缓抵着她的背将内力徐徐输入替她过穴,也好让她休息地舒服些。
晨露让周遭环境更湿冷了些,东方泛白时狼油恰好耗尽,众人相继被亮光唤醒,伸了懒腰只觉得浑身舒爽,也算是苦中寻乐的典范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上征途,行得小半日一路上风平浪静,待穿过黄黎二人熟悉的石林,冥家旧宅的样貌引入众人眼帘。
“没想到,这便是当年称雄一方的冥家了。”马钰瞧着那干涸的护城河,脑中想象着昔日宅邸繁华的样貌,不由得心生感叹。
冥雨玄在前矗立许久,马钰的叹息似是勾起了她多年来想要遗忘的画面,自己年少时的喜怒哀乐皆由此楼起,而今如同皮影般在眼前浮现,嘴角的微笑与眼中苦涩之意教人不由得心疼。
“走罢。”冥雨玄终是长叹一口气,走在队伍最前头,却不急着施展轻功越过那沟壑,反倒侧转往宅邸旁绕去。
黎荇不解,侧头望向一旁黄药师,只见他亦是眉头微蹙,也不提问只静静跟在冥雨玄身后,自己也不再多问了。
直到冥雨玄带着众人拾了一条荒僻陡峭得几乎需要施展壁虎游墙功才能安然攀登的陡道,又沿着土坡滑行而下,一片颇为壮观广阔的土黄色湖面引入他们眼帘。
虽已过经年,那湖水却奇迹般地未曾干涸,湖面隐藏在宅邸后的一片低洼之地教人难以发觉。
“原是这般。”黄药师低声叹息,不由得钦佩起来。
“果然瞒不过东邪。”冥雨玄轻笑道,“若非当时你一门心思全在我这外甥女身上,我这些伎俩终是瞒不过你的。”
冒泡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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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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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拨云驱雾 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