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朝暮 第55章 第七章

苏万留心看了一眼脚边跳过去的蟋蟀，绿油油的，就好比现在齐繁身上的卫衣，绿的没有一点杂质。齐繁坐在杨好的身边，而在杨好的另一边却站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是霍道夫。

他们已经从古潼京回来28天了，在这期间，一条好消息没听到就算了，江淼和黎簇到现在都不见踪影，而且他还从齐繁口里得知，黎簇和杨好之间产生了嫌隙，导致现在杨好听到黎簇的名字就有某些不愉快的反应，而他们之间的嫌隙，就是站在他们身旁的这个男人搞出来的。

现在他和杨好都知道齐繁会讲话了，在古潼京底下，他们还被齐繁的声音吓一跳，那凉飕飕的声音在甬道里飘荡时，他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知道发小原来会说话的杨好高兴过后就自己生了闷气，直到他和他们分散，再到出来以后的再次重逢，他见到齐繁都还是那么一幅‘别搭理我’的表情。

苏万戳了戳齐繁的胳膊，轻问着霍道夫的来意，齐繁气的整张脸都气的皱巴巴，“霍道夫这个狗东西，他想要杨好。”

“他要好哥干什么？”苏万发挥了他的脑洞，目光在杨好和霍道夫中间来回，接着难以接受道，“他不会是…是看上好哥了吧？”

“我话就说到这里了，如果你想好了，明天可以来找我。”霍道夫走时淡然的扫过苏万，在看到还在瞪着他的齐繁时，他微笑说着：“齐小朋友也想来的话，我来者不拒。”

“你做梦。”齐繁愤愤道。

霍道夫走后，齐繁抓起桌子前的烤串，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现在也没办法抚平她的怒火。她吃了两口以后就放下了竹签，苏万喊来烧烤店老板多要了一听可乐，他留心多看了一眼周围，没人跟踪他们。

“咱们上次说到哪儿了？”苏万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他刚才是跑过来的，他后脚刚到就看到霍道夫正站在杨好身边说着话，完全不避讳杨好身边面色铁青的齐繁。

齐繁余光瞟向杨好，他还是一幅谁都不理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摇了摇头。示意先让苏万开口。

苏万苦恼的抓了抓脑袋，一个星期前的事情，他同样记得不是特别清楚，毕竟他最近也忙的团团转，他跟着他的黑瞎子师傅学习，每天累的几乎都蒙头大睡到早上，紧接着起来以后又去他师傅的眼镜店，他高考要是有这态度，985,211简直轻轻松松，他好像想起来了一点了，他们上次提了一个疑问，江淼和黎簇现在在哪里。

苏万的眼睛转了转，“好哥说，因为营地的一场爆炸让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杨好的视线向他看了过来，苏万继续说着，“这场爆炸，虽然不排除九门人对自己人下黑手，但我反而觉得，是汪家人干的，目的是为了掳走鸭梨。”

苏万像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反而开始往前继续推线索，“江淼在古潼京里假死，目的也达到了，但她为什么又要回来？她本来就可以不参与进来，却偏偏要假借你的身份和我们一起去古潼京，之后再处理掉冒充她的人，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要用那个假冒她的汪家人身份，进入汪家。”杨好一针见血的接过苏万的话，苏万冲他点了点头，指尖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

“所以，他们两个，现在肯定都在汪家。”

“可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齐繁有些一言难尽，“就算知道了他们在哪里，就凭我们几个，我们怎么才能让他们出来？”

苏万摇头，“不是说我看不起咱们，只是咱们现在能力确实有限，让他们出来的能力，不是我们能够办到的。”

两张脸都是愁眉苦脸的模样，杨好又想到那天在古潼京里发生的事，明明他和黎簇都是一起进来的，他却成为了那一只替他们踩雷的小白鼠。倒不是说他嫉恨黎簇在帐篷里躺着，他只是不满与凭什么他不能和黎簇一样在上面躺着。

因为当时的他没有利用价值。

而他的发小，在地下时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帮他解围，他和苏万被陈霍两家围堵在暗门里，他出于对苏万的保护，想开门拿自己做交换以保全苏万，可那些人他们想要苏万和他一起死，

‘行啊，你们动他们两个试试。’

他听到话时还在想到底是谁在虚情假意的关怀，他认不出这是齐繁的声音，因为她从来没在他的面前说过话。

‘你居然会说话？’这个声音是霍家为首的那个女人的，‘怎么？就你们齐家现在那副模样？蚍蜉撼树，我告诉你，这两个臭小子的命，我要了。’

他听见了霍家女人响亮的不屑。他在那时已经能从霍家女人的口中得知说话人的真实身份。惊喜和欢愉久久未从脑海中下去。

‘我也说了，有雪姐姐，你只管动他们试试，’他发小的话语又薄又轻，字字威胁到位，‘我齐家虽然人丁不旺，却个个都是斗下好手，他日若是不凑巧和陈霍两家在斗下相遇，想来我的哥哥们应该也不会手下留情吧？你说对吗？大伯伯。’

‘这我可说不准，’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哈哈笑着，‘他们可都是随了你爷爷的性子，现在齐家的年轻一辈可是很久没见过血了。’

齐家，一脉相承的护短。不管是齐家老一辈还是年轻一辈，只要认定了是自己人就会牢牢地将人锁在他们的阵营底下。

他和苏万得救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觉得他很没用。自己的兄弟，一个是富二代吃喝不愁家里有矿，一个是肩负重任要干翻历史，他的发小极其有可能是齐家未来的当家，就他一个，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只有家里的殡丧店生意惨淡。

他总不能等到自己兄弟出去火拼的时候，他拿着花圈白烛给他们加油打气，反正地盘总有变动，但人都是要死的，兄弟砍死几个人以后还可以给他招揽生意坐地生财？

他想让自己成为有价值的人，就像黎簇一样。霍道夫刚才对他所说的话以及提出的条件，他很心动，但是碍于齐繁的情面，他没有办法问更多他想知道的东西。

他想学的更多，霍道夫精明强干，一看就是在底层摸爬滚打过来的，他如果和霍道夫一起，他就能避免掉很多因为由于没有经验而带来的麻烦。

学习只有两种途径：一种是阅读，另一种是与更聪明的人为伍。

他已经下了决定，却不好告诉齐繁。他怕看见齐繁不开心的样子，而且按照齐繁的个性，她绝对要生气。

“苏万说得对，现阶段我们的能力并不能让黎簇和江淼出来，”杨好的话让低下头的两人把注意放在了他的身上，“汪家人掳走黎簇，肯定是因为黎簇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的价值只要存在，汪家人就不会让他有生命危险，”

齐繁和苏万听到他的话，目光渐渐亮了起来，

“好哥！你不生黎簇…”的气了。苏万话还没说完，桌子底下齐繁就直接踹向了他的小腿骨——两败俱伤，齐繁吃痛的哎了一声。

“…你继续…你继续。”齐繁疼得话都说不利索，一双灵动的眼还在瞪着苏万，苏万讪讪一笑竖起后大拇指，然后卸下了他绑在脚踝上的沙包，得意的亮给齐繁看，没有沙包阻挡的小腿骨无比脆弱，苏万这次是实打实的挨了齐繁一脚，惨叫声响亮让对面街道的人都止不住的朝他们这方向看。

“好了，”杨好无奈的说着，叫停了两人的打闹，“黎簇我们没必要担心，反而现在是江淼的情况，如果按我们之前知道的信息，她的情况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

“你是说在沙漠里不见得那个汪家人？”苏万立马懂了杨好的意思，“如果她回去了，那不是江淼立马就完蛋了？”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齐繁思考时眉头不曾解开，“如果那个汪家人死了呢？”

三声倒吸冷气，还有一个是齐繁自己的。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齐繁，不可置信的表情在他们每个人脸上出现。

“江江江江江淼干的？”念出口的名字，恍然间他都觉得带了些血腥味。苏万磕磕巴巴说着。在他的印象里，江淼就不是一个双手沾血的侩子手。

“不会，”齐繁摸了摸下巴，沉思，“她又狗又精，江狗贼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虽然江淼平时作风看起来就像是个心狠手毒的人，但是她不敢伤人性命，顶多点到为止。”

“那更不可能是黎簇干的，他连枪都没碰过。”

齐繁的表情复杂，刚要开口，身旁杨好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齐繁发不出完整的声音，费劲扒开杨好的手大口喘着气，续道：

“我又没想说这个，”她回答，“如果那个人死了，江淼就彻底安全了，就再也没有人会发现回来的是个假的。”

话已至此，杨好和苏万谁都没有再去回应她的话，沉重的氛围在他们之间蔓延。

“要不咱们今天就先散了吧，”苏万觉得讨论无果，他继续说着，“明天我们再聚，就在好哥家吧，我明天来找你们。”

苏万话说完，把可乐一饮而尽，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回家了，齐繁慢吞吞的吃完烤串，在喝完最后一口王老吉时，她放下空瓶，招呼杨好赶紧收拾走人。

“繁繁，”杨好的出声就像街边随风飘落的叶子，低的没有重量，齐繁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杨好这么叫过她了，上一次似乎还是五六年前，

她的思绪越来越远，自家竹马的下一句话又将她拉回了原地，

“谢谢你。”他道。

“你指的什么？”她想不出来她最近做了什么需要他感谢的。

杨好宽大粗糙的手掌抚上了齐繁脑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丝，好一会儿过后，杨好拿开了手，

“一个正式的道谢，谢谢你在古潼京救了我和苏万的命，”

“谢谢你让齐家人照看我奶奶。”

“这是我欠你的。”

他无比认真和专注的看着她，

齐繁很给面子的红了脸，然后用又拙略又磕磕巴巴语调掩盖了她内心热乎乎的欢喜：

“应…应该的。”

她原以为他们之间会一直这样温水煮青蛙，却没想到，他们的关系会因为霍道夫而迎来第一次沸腾，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争吵也是在那个时候，苏万和她在那天以后并没有找到杨好，杨好的不见踪影甚至可以用了无音讯来形容，时隔一个星期，苏万给她打电话报了位置，让她准备车等在一处地方，还让她带上一副人皮面具，她照做了，拉开车门下车，没过多久，远方就出现一个黑色人影，急冲冲的向她飞奔过来，面孔没见过，但从身形上判断他是苏万没错，他手里还抱着一个军绿色的包，看起来就像五六十年代下乡知青的书包，包被他抱的紧紧的，书包里可能有东西，而这个东西还很沉，

“接住！老齐！”

苏万双手用力，书包逞抛物线准确无误的朝着齐繁这方砸来，结果啪叽一声砸在了地上，她听见有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或许是苏万的心碎，抬头就看见苏万一脸见鬼的表情，边跑边冲她嚎:

“靠！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鬼知道你这里头是啥玩意儿！”

她火速拉开车门，进入驾驶位，点火，苏万捡起包一脚登上副驾驶，大喘气着给她指了条路，油门踩到最大，甩开了追兵，苏万趁此机会把书包打开，齐繁也看清了里头是个什么东西，在还没碎之前，是一块成色上等通体透亮的古玉，而且这个玉还挺大，有苏万头那么大，她收回视线，后视镜里有几辆越野朝他们追了过来，露出窗户的黑色管状物让齐繁心头一紧，她忽然意识到副驾驶坐着的这个臭小子好像干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而且还把她拖下水了:

“你干了啥？”

“…就…就拿了个东西。”苏万语气有点虚。

“你他妈不说实话我就停车了，”她猛转方向盘，转弯不减速，苏万被她的动作摔在车门上，子弹打中车身发出尖锐的声响，后视镜里的追车向两边分散，看架势是想来一个瓮中捉鳖，

“你到底说不说！”她快速说着。她可不想当鳖。

“说说说！我去陈家偷了个东西！是我师父叫我干的！”苏万被摔的踉跄。

齐繁吃惊的看了他一眼，脸色因为受惊瞬间白了，枪声和喇叭声都抵不上苏万刚才的那句话惊悚，她转过方向盘，在下一个路口将方向盘转过头，油门踩到底，齐繁的动作让他们正好和后面的追车来了一个面对面，“我待会再收拾你。”

从座位底下掏出两个信号弹，拿着打火器点燃，在呼喊让苏万抱头蹲下以后，她打开了窗户，被点燃的信号弹正中两辆追车的窗户，她听着外头的惨叫和车内苏万的惨叫融为一体，她雀跃一声又嫌弃的看向苏万，握住方向盘逆行驶入绿化带，从绿化带驶入车道，两道扎眼的车轱辘痕迹在绿化带上分外明显，

“怎么样？看到没有？你姑奶奶我顺京车神…”

齐繁正想炫耀一下她神乎其神的车技，苏万从座位上跳起，按住方向盘，他的动作正好让旁边想要逼停他们的车辆扑了个空，借此机会，他们都看见了那辆车正副驾驶上坐着的人。

——霍道夫和杨好。

她听见了苏万低声的咒骂，方向盘重新回到她的手里，短暂的失神后立马恢复了清明，霍道夫的车被她远远甩在了后面，她的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响起，看了一眼联系人名称，血气翻涌应该可以用来形容这个时候的她，她按下通话键，扩音，包含怒气的声音听上去有那么些竭斯底里：

“这就是你说的你欠我的？！”

“果然是你们拿的，”杨好的吐息声喷在话筒上，更加令她火大，“把东西还回来，我可以当事情没有发生过，我也不会告诉别人是你们拿的。”

“听你的意思你还没告诉霍道夫是我们拿的？怎么？你可以不念旧情弃我们而去，现在反而还顾及这些不告诉他？我他娘的果然从头到尾都没看懂你，亏我还那么喜欢你，你居然这么对我们！我们齐家哪一点比不上霍道夫，他能给你的东西我们一样能给你，给不了的我们想方设法都给你弄来，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干的漂亮，杨好。”

苏万没敢说话，吃到一口大瓜的表情打从他听到齐繁对杨好说的话以后就没变过，被齐繁恶狠狠瞪了一眼过后他才收敛了些。

不等电话里的人回应，她把手机扔出车窗，砸在地上的清脆声响无一不是在昭示它已经四分五裂，确定所有追兵都被她甩开后，她的目光在苏万身上短暂停留，

“你别告诉我你早就知道他和霍道夫在一起。还有，今天的话你要是敢告诉别人，头都给你拧掉！”

“比你早知道一个小时，绝对不说！说了我再复读十年！”

大概行驶了二十分钟，她踩下刹车。刹车声刺耳，她把门窗全部反锁，她停在了应急车道边，苏万还抱着他的破包不肯撒手，刚才的火大和现在的火大简直不能相提并论，发小疑似‘叛变’，这么多年的暗恋化为泡影，刚告白就失恋，苏万这个白痴肯定还有什么事没告诉她，她只感觉有一股火直冲天灵盖，混合着所有的事情，在她脑子里炸开了花，

“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不然你就自己滚回去，”

“我说我说，”苏万投降似的举起手，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娓娓道来，他先摊开了他的包，

“这个东西，是我从陈家偷出来的。”

见过用表情骂人的吗？齐繁现在这表情简直就是用表情骂人的教科书式典范，脸上骂他‘白痴憨批’几个字都快具象化了，他继续说着:

“我在陈家苟了三天，我都没看见好哥，直到我动手的前一个小时我看见霍道夫在跟他交代事情，我当时不比你惊讶好吗？话又说到这个东西，我师父告诉我是把钥匙，能打开某座墓的钥匙，”

“我看是打开你脑门的钥匙，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呢？它比你头还大，它哪里像钥匙？”齐繁蹙眉。

“我哪里知道，反正先把东西带给我师父就好了，你一起吧，现在他们肯定到处找这玩意儿，我们先拓一份，到时候再把它还回去。”

“你光明正大的抢了人家的东西，你还还回去？这不是明摆着打他们脸又给自个儿找抽吗？”

“齐姑奶奶有何高见？”苏万没辙。

“一不做二不休，我们没有拿。”

“你啥意思？”苏万没懂她的话。

“意思就是，把这件事赖到‘它’身上。”

齐繁和杨好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杨好火葬场安排一下。本章交代从古潼京回来以后的三人的事，私设如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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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