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在唐婥多年经营下相对稳定,即使是去年的黄巾之乱在汝阳内也没有形成气候,只可惜县令在抵御上梁来的黄巾军时中箭身亡,在新任汝阳县令没赴任之前,汝阳政务全全由县丞和汝阳侯府代理。
“丁生,听说君侯要回来了——”
清晨一个黑影从田埂那头窜出来,先是瑟缩的搓了搓胳膊和腿,然后就踩着整片田高喊着飞奔过来。冬日里虽然已经播种,但麦地是不怕踩的,但是到立春后麦地就不能再践踏了。
在另一边检查麦田的丁生听到邻居的高喊立刻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在这里后也站起来,略带兴奋的迎上去问道,“二黑你是从哪里听说的,君侯不是嫁去了颍阴?怎么就要回来了?”
与本是流民,最后被汝阳侯收留作为佃户的二黑不同,丁生是土生土长的汝阳人,自幼便在汝阳侯府开的私塾中念书识字,受汝阳侯恩惠颇多,也对封邑中的事情更熟悉。
两年前君侯还没有出嫁时,侯府就收拢各地来逃荒的流民,青壮年训练成卫队,平时也参与耕种,若有流寇便参与护卫汝阳,妇孺们则被安排落户在汝阳。有了人,不仅整个封邑少有被流寇侵扰的时候,就连荒地都开垦了不少。
去年黄巾贼本来在汝阳县衙画了标记,打算攻占县城,不过很快就被日常巡逻的侯府卫队发现,没有酿成灾祸。丁生听同乡人说,隔壁县的县令和县丞被杀了后,那些黄巾贼把整个县的储粮都抢走,并且还杀了县上不少人,哭号声响了好几宿呢!
很多来不及躲藏的男丁若是被发现,不是被杀就是被掳去做黄巾贼——那还不是一死?
不过汝阳县也没安稳多久,毕竟附近只有他们境内没有黄巾军出没,其他郡县肯定和邻县情况差不多,粮食抢完了自然会来相对富庶的汝阳劫掠。
不知道黄巾军真正意图的丁生只能猜测他们是饿急了才起事的。
好在君侯的叔父赶在黄巾军骚乱之前回到了汝阳,带来了最新的消息。丁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时全县所有青壮年不论男女都被整编起来,整个汝阳县如临大敌。
在雒阳做过大官的唐君命人加固城墙,将城外的百姓都迁进城里安置。汝阳侯府本就在城外,府中人口又多,唐君只能将府中仆役佃户安置在周围山中避祸,自己则登上城墙准备同县令一起带着大家迎敌。
这绝不是简单的流寇劫掠粮食!
经过几个月的鏖战,他们守住了汝阳县,并且仅仅是失去了几百同乡和县令——这已经是极大的成功了,至少大部分人都还活着。
这些年流寇频繁,即使汝阳这种有身为贵族封邑的地方也难免遇到劫掠,大部分人都早已习惯这种动荡的生活。在看到被劫掠焚烧过的村庄后,大家也能很快调整心态重建房屋。
只是汝阳侯府的围墙被毁,庄子也遭到破坏修复起来颇要费一番功夫。唐君在抵御黄巾军时受了风寒,如今在县城里修养,汝阳侯府没了主人,管事们只来得及组织佃户们恢复生产,那些倒塌的围墙也就一直放在那里了。
如今君侯回来,也不知道看到这个样子会不会生气。
二黑将手在裤上蹭了蹭,嘿嘿笑道,“是给管事还牛的时候听他说的,估摸着两三日就到汝阳了。”其实二黑根本没见过唐婥,不过是觉得能给他和他娘一口饭吃的都是好人。
“你没听见,君侯是为什么回来的?”丁生追问道,他担心君侯在颍阴过的不好,这才一怒之下回封邑。
“哎呀,这可没人说。不过咱们应该可以和管事们说说,一起去接君侯。”二黑瞧着丁生有些焦急,提议道,“反正最近大家都在纺纱,能去接君侯的人肯定不够,咱们求求情估计这事就能成。”
“我看你就是想去见见君侯吧!”丁生哼了一声,但是也没反对二黑的提议。
“哎呀,君侯定然排场极大,我在老家的时候连县令都少见呢!”
......
“小将军——可是汝阳侯的车队吗?”
还没等张郃靠近,就听见前方的队伍有人高喊着,他靠着自己的绝佳的视力眺望了一下,发现应该是对面领头的人,于是快马上前招呼着,“我是御史中丞麾下军司马,受大将军之托护送汝阳县令赴任。”
对面的队伍顿时炸开了锅,除了应该早就得到消息的县中官吏和几位管事,剩下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交头接耳着什么。张郃还隐隐听见有人说,“不是来接君侯?怎么变成了县令......要早知是县令,我可就不来了。”
张郃的本意是用自己的官职和曾经的上级提前震慑诸人。也不能怪他小人之心,毕竟一路走来有的是县令为难他们,很难保证汝阳县的人不会有逆反的心思。
不过如今看来,汝阳侯在封邑颇受爱戴,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他连忙翻身下马向来迎接的县丞行礼道,“见过县丞,君侯随后就到。”他还看见有管事打扮的人正回头和身后的人解释着汝阳侯如今的身份,引来阵阵赞叹。
“司马莫怪,我们这偏僻,卫队都是农人组成,未勤加管教,让司马见笑了。”县丞连忙回礼,笑呵呵的说道,看上去没有一点因新县令上任,自己又要屈居人后的不满。
县城中的农人自卫组织自然不能和正规军队比,张郃连忙和县丞客套了几句,然后引着众人前去迎接唐婥。
让二黑失望的是,唐婥的车架并不豪奢,甚至随身的侍从都不算多,至少不符合一个贵族的排场,只有一看就是正规军的百人卫队有些君侯的样子。青色的车架正缓缓地迎面驶过来,一个僮仆坐在车辕上看到迎接队伍的靠近侧头说了什么,马车便停了下来。
县丞曾经见过唐婥,所以当马车中有人掀起帘子缓步下来时他一眼就能确认那人是汝阳大部分土地的主人——汝阳侯唐婥。也顾不上身后的其他人,县丞连忙快步走向前向唐婥行礼道,“某恭候君侯多时,见过君侯。”
“婥已是汝阳县令,县丞就不必再称呼婥为君侯了吧?”年轻的女生温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语气中听不出任何不满,但县丞还是连忙改口,尊称她为阁下。
唐婥微笑着对县丞回礼,然后抬眼看向来接自己的汝阳侯府众人,从穿着上来看大家好像还过的不错,于是也放心的点点头。
岁首假还未放完,接到唐婥后县衙诸人就都回家继续休假,而唐婥也先回侯府休整。唐珍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在颍阴时她就没有收到他生病的消息,如今回来了倒是听管事提起,但也没有着急前往县城看望他。
她知道,叔父比起自己率先前往探视自己,更希望她能控制局势。
经历过战乱又没有正式官员的汝阳县可以称得上百废待兴,如今还算稳定多亏了先前唐婥打下的良好基础。
唐婥几乎是一回来就投身到文山牍海里,就连住在这里的文姬和贞姬都没来得及见一面。等到她终于将府中事务处理完毕后,随她而来的荀采已经和两姐妹熟络,甚至在侯府的私塾中教书了。
“阁下成婚时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同我们告别,贞姬还偷偷哭了一宿呢!”坐在书房中饮茶的文姬笑着打趣自己的妹妹,经历过战乱的才女已经褪去了些许文弱,平添了几分坚毅。
贞姬不好意思的用袖子遮住脸,轻声说道,“阿姐不也难过了好一阵吗?”
“是婥不对,给二位赔礼了。”唐婥装模做样的抬手行礼,然后抬起头和身边三位姑娘对视一眼,四人都哈哈笑了出来。
“如今侯府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阁下打算什么时候前往县衙?”荀采没有忘记唐婥带自己来并不是为了管侯府的,一边给贞姬添水一边询问道。
“后日就去,刚好看看汝阳究竟还有多少人可用。”唐婥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说道。
“真没想到,不过是一年多没见,阁下就已经成为县令......”文姬感慨道,“若是没有阁下,琰还不知在哪里呢。看到阁下这般,琰实在愧读诗书,在琰这里圣人之言都无用武之地了。”
“文姬为何这么说?”唐婥偏了偏头,“若是文姬想要为民做事,婥定然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她看向一旁怯怯的贞姬,笑着说,“贞姬也是。”
“汝阳刚刚经历战乱,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文姬贞姬既然有心,为何不一试呢?”唐婥抿了口蜜水,眼睛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看向蔡家两姐妹,“既然婥可做县令,你们为何不能为官为吏?难道文姬觉得,自己比婥差吗?”
“可是......”蔡琰沉默了片刻,迟疑道,“阁下本就是汝阳侯,在民间颇有威望,又是陛下亲册,旁人自然不敢质疑。可琰为女儿身,又为异乡人,恐不能服众啊。”
为防止有小可爱还有疑惑,就再写一遍吧。
蔡琰的字有两个,一个是文姬,一个是昭姬。有的小可爱可能觉得她的本字是昭姬,文姬是为避司马昭的讳改的,但是我和魏晋史的老师讨论过这个问题,得到的原话是“正史中一直使用的都是文姬,昭姬这个字只在一些野史中见过。如果说正史中是为避讳而改,那怎么解释三国志中董昭、张昭、胡昭、郝昭等众多人的名字没有被改?而且司马昭并没有称帝,当时对他的避讳只存在于‘奏事不名’这种临时训避。不存在对于正史的影响,而晋武帝认为‘礼,讳不出宫’,对于避讳也没有向上追讳,再佐以同时期以及三国志中大量出现的昭字人名,基本可以认为文姬是蔡琰的字符合事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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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