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时节,大雪纷扬,到翼州时荀彧已经等在那里了,我不得不承认史书对荀彧样貌记载的真实性,远远地一望,便以窥得他与身俱来的儒雅。如雕刻般的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穿着紫色直缀朝服,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
郭嘉揽着我向前,在外人面前如此亲密的举动让我心跳快了几分,可他身上很暖,我不由得贴近了几分。
他与荀彧久别重逢,两人寒暄着,透着喜悦。近了几分,再看荀彧,温文尔雅,却有着不易让人亲近的气场,淡淡的幽香,当真是“桥南荀令过,十里送衣香” 。
今日曹操已为奉孝设下了酒宴,我不便随他前往,只能多叮嘱几句,让他少饮些酒,他笑着应了,在我的额上落下一吻,那一刻,他的眼里只有我和漫天的雪,暖了整个寒冬。
奉孝他已入了曹,我不担心他的前途,但我最害怕的那一天终是越来近了。
荀彧对我的态度是极冷的,如这翼州的寒冬,甚至还透着些许厌恶和不喜,我只当他对所有人都如此。
车上颠簸了几日,早已十分疲倦了,昏昏沉沉地睡去了,醒来时看见荀彧的披风搭在我肩上,我是十分诧异的,只是默默递上了披风说了声谢谢。
我和荀彧相处时难免有些尴尬,还好到尚书台时荀夫人热情地迎接化开了这冷冷的氛围,我也自在了一些。
荀夫人是极易让人亲近的,这与荀彧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但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夫妻情谊,突然有些羡慕他们可以长长久久了。
荀夫人对我十分热情,见面时的商业互吹是不可少的,我却因“董家的女儿”有些茫然了,有些事,好像复杂起来了,我不是故意要让荀夫人尴尬,只是觉得还是得先说清楚为好。
到了客房,荀夫人说晚饭还未备好,还得去看看,便让我自己先休息。我让小厮放下行李,开始整理起来,荀夫人口中的董家女儿让我越发不安,我隐隐有了猜测,可我又不愿意面对,郭嘉他,瞒着我。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也生气郭嘉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如果,如果我知道,那我绝不会和郭嘉在一起,手里的正在整理的衣物被我紧紧地抓着......
传来的敲门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抚平了衣裳的皱褶“请进”
“妹妹啊,晚饭我给你送来了,按理说你是客人,我们应好好招待的,可仓促下也就准备了这些”荀夫人让丫鬟摆好了饭菜。
“姐姐您太客气了,我们住在这里给荀大人和您添了不少麻烦”
“妹妹不必这么说,这是应该的”
荀夫人口上说着客气,却跟我拉远了距离,这很正常,我不是郭嘉明媒正娶的妻,想必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一个郭嘉现在还感到新鲜的玩物罢了,我自嘲地笑了笑。
“妹妹吃完饭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些事”
“嗯”
荀夫人走后我也收起了勉强维持的笑脸,虽是很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但想到郭嘉的事实在没什么胃口,想到随行的人更加劳累,便送给他们吃了。
自己待在房里失了神,想不到自己该怎么办,或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我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门推开了,府中的小厮架着醉酒的郭嘉进来了,我忙迎了过去,示意小厮把郭嘉放在床上。
他又喝醉了,想必今天见到曹操是极为高兴的,我打了水,给他擦了擦脸,盖上了棉被,看着他,离开的念头切切实实的淡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吹灭了房里的蜡烛,打算出去走走。
尚书台也并不算大,毕竟在这战火纷扬的年代,皇宫也是一片破败。月色很好,尚书台的花园在冬日里却一片荒凉,雪已停了,四周仍是洁白的一片,我看见不远处有凉亭,便踩着雪去了。
凉亭设置很简单,不过却在中间的圆桌上放了张七弦琴,有年心血来潮跟风也学了,技艺着实不经,不过此时作为消遣也未尝不可。
四周很静,我随手抚上了琴,在琴声中诉说着不能明言的痛。
忽然我感觉来了人,忙起身准备离开,却在抬眸时窥见了一袭紫衣,是荀彧。
我一时有些局促,不知如何,毕竟扰了主人清净。
我还未道歉,荀彧先开了口“林姑娘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我......那个......对不起啊,打扰你了”
“无碍,我也还未歇下,听到琴声好奇,顺便出来走走”他十分温和,“姑娘有心事吧”
那双眼好像看透了我,我更加有些不安,在他的目光下,我连撒谎的想法都没有了,“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接着说到:“冬日里,我这花园确实荒凉,不过春秋却是很美的,真是期待来年开春啊”
我听得出他话里有话,也有着安慰我的意味,我看了看周围一片素白,没由得吟了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荀彧有些诧异,深深看了我几眼,“林姑娘有如此想法,属实难得”
说实话,我确实是懵的,大哥能不能不要觉得我的想法很高级,我真的真的只是背了别人的诗,不过,我感觉自己在这里活成了文化人,莫名有点小骄傲,等下,骄傲个锤锤,我......我的嘉嘉...我好难过...What should I do
我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定,把荀彧大佬看疑惑了,于是我就更尴尬了。
好巧不巧,我的肚子“咕——”的一声叫了,于是场面更加尴尬,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荀彧他听不到听不到!我的脸丢尽了......早知道就乖乖吃晚饭了,我的面子还是需要滴!
荀彧大佬在一旁隐忍不住地笑了,完了,我的脸好烫。
“咳咳”荀彧咳嗽了一下,“正好我还未用晚饭,不如一起吧。”
虽然我很想拒绝,但是我的肚子不允许我拒绝,便应了下来“多谢荀大人了”
跟着荀彧到了他的书房,一路无言,我只顾着前面,没注意脚下的门槛,一时直接跌了下去,荀彧走在我前面,忙接住了我,问道“没事吧”
我忙站好,退了半步,笑着谢道“多谢了,我没事”
此时荀夫人也将热好的饭菜送了过来,她的脸色有些不好。
我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她刚刚看见了,我这明显得罪了当家主母,我真的欲哭无泪,我只想着得吃饭,却忘了自己的身份,这......荀夫人,误会啊
荀彧却和没事一样,我的天,大哥,没有看到你家媳妇儿脸色不好吗不解释下?
“那个,唐姐姐,我和荀大人是碰巧遇到了,然后......”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唐雨有些生气“是吗?真巧”
“我......”我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一时有些失语。
荀彧给我递过碗筷,偏头对唐雨说到“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幸苦你了”
荀彧这话很是体贴,为什么我听出了一点点逐客令的感觉,算了,我多半是想多了啦。
唐雨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我觉得荀彧这样还是不行,唐雨是真的有点生气,他竟然不解释。
我吃饭的时候不知为何,唠叨起来了,荀彧也没有表示出嫌弃我,就静静地听着我各种讲该怎么哄哄唐雨,听着我这个21世纪的人的超前想法。
荀彧静静地听着,有些听到我说的有点傻的时候也笑笑,或者问问我口中的词是什么,这样的荀彧让我对他的印象更好了几分,好像他也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我是害怕黑夜的,当时一时难过也没觉得一个人待在那里很恐怖,不过现在却觉得自己一个人回去有些害怕了。
荀彧看我磨磨蹭蹭地不动,有些无奈,“你害怕?”
“啊”我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送你”
“多谢荀大人了”
一路上也很是沉默,只是我觉得气氛尴尬确实不太好,便找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荀彧他也是冷淡且礼貌地回应
回到房里,看着嘉嘉睡得安然,好像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嘉嘉,不过,我还是想听他告诉我事实真相我给嘉嘉理了下被子后,也犯了困,便趴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