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中的月岛梨奈听到有人说话,她四处张望,却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那声音并不清晰,断断续续的,只听得到一个名字——“Akira”,然后心口像被针刺一样喘不过气,她好难受,她好像马上就要想起来了,Akira——
“换个称呼吧,学长学长的听着怪见外。”
“Rina,从今天开始,要有身为女朋友的自觉。”
“用不着抱歉,我们两个人有一个会做饭的就可以了。”
“梨奈,不许反悔了。”
“我妈妈说,你很好。”
“你不该是这样的,倒了霉遇见我,被强行拖入旋涡里,做不回那个洒脱的仙道。”
“爱你这件事上我做不到洒脱,我来不是让你不要忘记我,不是为了提醒你要回来,而是要让你知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将你带回到我身边,堂堂正正的击退所有障碍,给你一片避风挡雨的天。”
“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我男朋友,仙道彰。”
“你说的那个未来,我一刻都没有忘记。”
“我不允许任何人说我梨奈的坏话,你自己也不可以。”
“往后的每一年每个月每一天,都不要离开我。”
“Akira你不要生气,我当然爱你这个人,但是比起其他部分,我还是最喜欢你的腿。”
“我好想你,梨奈。”
那些碎片凌乱的跃入脑海,像一部漫长的旧电影,堆叠成复杂的回忆,月岛梨奈头痛欲裂,捂住脸惊觉已泪流满面。
“仙、仙道……”波多江七海不可置信的出声,她没看错的话刚才月岛梨奈的无名指是不是动了一下?还是自己眼花?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这个发现,监测的仪器发出了警报。
仙道彰慌乱的冲出去喊人,波多江七海不知所措的站起来,怎么会这样?
“室颤,立即抢救。”医生护士很快围了一病房,仙道彰和波多江七海被隔在门外。
烟山彩叶和小川时雨买好东西回来,就见到了这样一幕,仙道彰背靠着墙仰望天花板,缓缓滑下去。
“出什么事了?”烟山彩叶看一眼仙道,问向波多江七海。
后者摇摇头:“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心率失常。”
脑死亡后的器官衰竭虽说不可避免,可是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波多江七海忽然想起刚才的画面,见仙道彰半死不活的样子咬牙说道:“我刚才……好像看见月岛的手指动了。”
“你没看错吗?”小川时雨又惊又喜。
被这么一问,波多江七海又不确定了。
“她手指动了,然后呢?”
“然后就……”波多江七海指了指病房,她本想把这个惊喜发现告诉仙道,但是没能说出来就这样了。
月岛梨奈抱头蹲在迷雾中,忽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她缓缓抬起头,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真是难看啊,你竟然也有这种时候。”
那人蹲下来,仔细地盯了一会月岛梨奈的脸,笑道:“你是谁?”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那人捧起月岛梨奈的脸,看向她的眼睛:“你只是不愿意选择,可是你必须做出选择。”
月岛梨奈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这张脸,想起无数次对镜化妆时的样子。那张脸上瞬间变化出许多妆容,每一张表情都完全不同。就像她的每一场演出,每一场戏。
她想起来了,她是个演员,也是个歌手,她要准备一场演唱会,她还想瞒着所有人在演唱会上公布婚讯。婚讯……对了,她结婚了,她看看左手无名指,上面空白干净,可是原本那里该有一颗黑亮的钻石,那是她的丈夫送给她的婚戒,她的丈夫是……
刺目的灯光让她皱起眉头,她睁开眼,看到了一张憔悴的面容。
“你终于醒了,我不是在做梦……”她看见那张脸露出悲喜交加的表情,泪水自男人眼眶汹涌而出,手被紧紧的握着贴上男人长满胡茬的下巴,然后她听见男人哽咽中破碎的轻唤:“汐澜。”
她看着男人的脸,慢慢想起了对方的名字,可是为何会有一种隔靴搔痒的难受?心里仿佛空了一块,呼呼的漏风,灌满失望。她见到许多人将自己围起来,她听见男人的声音沙哑却又兴奋:“医生,怎么样?”
“嘶——这可真是太奇怪了。”她听到那个慈祥的白衣大夫满脸疑惑。
“病人的确睁眼,却并未清醒。只能继续观察。”
她看到那些围着自己的人陆续离开,又只剩下那个男人了。她想要努力的辨别环境,想试着叫他的名字,却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梨奈——”
“阿彰,阿彰!”几人拉住病房外崩溃的仙道,小川时雨和烟山彩叶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才短短的几天,月岛就要彻底的离开了。
抢救病房里的医护人员进进出出,每个人脸色都十分肃穆,月岛的情况可想而知。甚至南烈披褂进去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别说仙道彰受不了,小川时雨也已经到极限了。
那声遥远的呼唤一下子打开了记忆的开关,她唰的落下泪。她是月岛梨奈,是仙道彰的妻子,是他生命一样重要的人。她怎么能忘记他?怎么能忘记那样好的一个人!没有了自己,他该如何活下去?
她张了张嘴,再次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飞起来。这回她是真的都记起来了,原来曾经的那场梦中的婚礼并不是梦,原来在这个世界里宋汐澜依然还活着,原来自己背负着两个人的等待。
对于前世她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好好地道别,但其实对于苏黎昱,早在她从那个世界醒来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放手。她看着男人趴在病床边沉睡,他瘦了好多,也老了不少,他还是娶了她,没有失约。可惜,她终究是要失约了。
她看着床上那个瘦的不成人样的自己,努力沉下去伸手够到苏黎昱的肩头:“苏黎昱,我要走了。”
男人好似听到了一样惊醒,他四处张望,目光最终也只能落回病床上,颓然神伤。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尽全力俯冲下去。
苏黎昱惊喜的看着她再次睁开眼,却见她这回竟然动了动嘴。这不是做梦,他飞快的起身按下床前的铃,却见她眼角滑落两行泪,嘴唇不停地动着。他趴过去,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汐澜,汐澜你别急,别急,慢慢说。”男人胡乱的抹了把脸,紧盯着她的唇。
“对不起,苏黎昱。”这回他读懂了,她在叫他的名字,刚才不是幻听,她真的回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
“忘记我……”
“说什么呢?医生马上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苏黎昱,对不起……”
她一直在道歉,苏黎昱却冲她摇头,巨大的喜悦令他开心的快要昏过去了,根本没有在意检测仪器的异常。
医生进来的时候,她的心跳已经停止,那双灿亮了没有多久的眼睛也再次闭了起来。
苏黎昱这才反应过来,惊恐的看着这场抢救。他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他刚才的道歉是为了诀别。
“苏先生,我们尽力了。非常抱歉。”
苏黎昱呆呆的看着病床上被白布遮盖住全身的人,多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您这些天看到的异常现象,可能……就是身体崩溃的前兆。宋小姐坚持了这么久,大概真的累了。”
苏黎昱点点头:“她刚才说话了。”
医生一愣,他不得不怀疑苏黎昱的精神状况,可是这种情况下,他只好顺着问:“宋小姐说了什么?”
“他跟我道别,说她要走了,说对不起。”
病房里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起来,或许苏黎昱没有出现幻觉,人在濒死之际的回光返照有很多种,他们在医院工作,见到过听到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能做的只有尊重每一个生命,给苏黎昱留一点时间,与逝者告别。
经过近三个小时的抢救,病房门打开,南烈走出病房,对所有人道:“我们去别的地方谈。”
专家办公室里,南烈给到众人一个万分惊讶的消息:“虽然还没有进行深度检查,但眼心反射和瞳孔收缩的确恢复了。”
“这么说我没有看错?”波多江七海求证道。
南烈点点头:“或许吧,但是她仍处于深度昏迷,自主呼吸也尚未恢复。”
仙道彰凝眉郑重的看向南烈:“这是不是意味着……”
“如果她能恢复自主呼吸,或许就能彻底脱离脑死亡。可是目前临床并未有任何案例。她昏迷近一周,就算有奇迹,也很有可能会落下终身的病遗。”
仙道彰默了默,而后问道:“会痛苦吗?”
南烈一愣,随即摇摇头:“只是成为植物人的话,大概不会。”
“如果她醒过来呢?”烟山彩叶问道。
南烈失声,不是他不肯安慰他们,但就目前的状况看,醒过来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南烈的反应让大家再一次失望,仙道彰却露出了这些天的第一个笑容:“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