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最好的年岁 第59章 无意春风（上）

苏沐橙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咬字清晰，干干净净，带着点女孩子独有的柔软。她轻笑起来比黄莺的歌声还要悦耳，比冰糖雪梨还要润甜上几分，只要听着，一不小心就会乱了心弦。

邱非当时刚进训练营。他原本只是打算假期来嘉世试试看的，结果因为颇有天赋，加上肯认真吃苦，职业又是战斗法师，自然而然的，他被被嘉世的队长叶秋给注意到了。

得到了叶秋指点的邱非，在私底下更加认真努力，就连出去倒杯水的工夫他都在想，刚才的训练里有没有哪个地方还需要继续改进。

就是在这时候，他被一声轻笑搅乱了心绪，像是平静的水面忽然被投入了一枚石子一样，波澜不惊的井底终究泛了涟漪。

邱非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过去，看到苏沐橙和叶秋并肩走来。

说起来，这还是他私底下第一次见到苏沐橙。

她今日未穿队服，穿的是件露肩的格子裙，长发就这么散在肩上，笑容恬淡，露出好看的锁骨。她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却散发着他从未见过的一种气息，和学校里只穿校服沉迷学习尚有几分青涩的少女们大不相同，她一个真真正正的美女。

尤其是她的眼睛，特别明亮好看，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沉溺于一片温柔之中。

邱非怔了一瞬，大脑比砰砰砰忽然乱了起来的心跳更加快速的做出了指令，他下意识地就对两人低头问好：“叶秋前辈，苏沐橙前辈……两位前辈好。”

少年一开口，这才察觉自己声音有些哑，大概是一直沉迷训练忘记喝水，加上夏季天气炎热，所以有些上火了。

只是这并非他所关注的重点，因为邱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以前只有叶秋在的时候，他也就只称一句前辈，从来没那么正式的叫出对方的全名。而且依照他的性格，面对不止一位前辈在场时，说一句“几位前辈好”就足够了，完全没有必要把两个人的名字都点出来。

尤其是苏沐橙的名字。

苏、沐、橙，念起来很好听，就好像是他说过的这么多年来普通平凡的不能再简单的话语里，忽然混入了三个精致美妙的发音。叛徒似的，叫嚣着她的存在感。

“是邱非啊。”叶秋点了点头，旁边的苏沐橙却是“咦”了一声，十分好奇地把他打量了一番，直看的邱非有些无措。她露出恍然的神色，笑容依旧甜美：“原来是你啊，我听叶秋提起过你，改天咱们过两招？”

邱非虽然在她的注视下有几分局促，但他很喜欢在荣耀上进行切磋，更何况对方又是高手。于是他点了点头，接受了这番好意：“好，多谢前辈指教。”

这次倒是没敢再叫人家女孩子的名字。

“叫什么前辈呀。”苏沐橙乐了。旁边的叶秋道是插了句话：“人家可是很懂礼貌的小新人。”

他这话引得苏沐橙斜他一眼：“怎么，某人是在说我没有礼貌吗？”

两位前辈之间自然而然的熟稔气氛倒是把邱非看得怔了怔，这种别人插不进去的气氛很令人艳羡，让他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想要赶紧道别然后快步离开。

“性格是很沉稳，就是缺点少年气，活泼一点就更好啦，当然别像黄少天那样。”苏沐橙此时却忽然开口，带着几分前辈姐姐点评后辈弟弟的意味，还顺便开了剑圣一个小玩笑。

她笑意盈盈地继续说道：“没想到我也到了被叫前辈的时候了，总觉得把我给喊老了呢。”

邱非无措地眨了眨眼睛，他在心底老老实实地反驳了一句，苏沐橙可没必要觉得她被叫老了，她这青春靓丽的模样在这里，岂是一句前辈就能叫老了的？

“这样吧，下次见面你叫我沐姐就行了。”苏沐橙轻笑道，“你们俩忙吧，我就先走了……邱非，下次见啦。”

邱非原本刚松了口气，在心底纠结了一秒下次再见到苏沐橙是继续固执己见的叫前辈还是如她所愿地喊她沐姐，最后决定固执己见。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不想这样称呼对方。结果邱非没想到，下一秒他就被苏沐橙冷不丁地被给点了名，惊得少年急忙抬头看了过去，机械地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

真的是见鬼，苏沐橙为什么可以把他的名字也念的这么好听？“非”字还带着一点点娇俏的尾音……陷入郁闷的少年发现，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觉得有人念他的名字念得这么好听。

“来来来，让我看看这几天你有没有什么进步。”叶秋招呼他进训练室，邱非连忙定了定神，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驱赶到一边，专心致志地和叶秋进行切磋去了。

是的，心无旁骛是他很大的一个优点。但是等到切磋结束之后，邱非又开始有些恍惚。

不得不说，苏沐橙真的很擅长和人拉近距离，从一开始的“咱们”两个字，再到后面从前辈换做沐姐的称呼，还有她最后叫出名字的道别，每一个小细节都挠在人的心上，痒痒的，却又很舒适。

他在回想刚才被苏沐橙唤了名字那一瞬间的感受。感觉好像原本有些迷茫，但旋即又觉得温温暖暖的，就好像被轻风拂了脸，带着温柔的触感，如沐春风一般。

队里都议论说他如此被叶秋器重，很有可能就是斗神一叶之秋的接班人，是沐雨橙风的下一任搭档，所以苏沐橙才想要和他切磋看看的吧？不然她这样的人……是压根不会注意到他的。

和苏沐橙配合吗？以前完全没想过的问题。

单看叶秋前辈和她寥寥几句的话语就能感觉到这两个人不是一般的熟悉，难怪是最佳搭档，如果换做是他，大概也许可能……用技巧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邱非想，只要给他机会，他可以做到的。

他揪了一把头发，却发现自己收到了一个来自□□上的好友申请。少年点开一看，再次怔在了座位上，这是绝无仅有的情况，一天呆上好几次，可不是他邱非的性格。

因为邱非没想到加他好友的人，居然是苏沐橙。

像是怕错过什么一样，他飞快地按下了同意键，然后礼貌地说了句前辈好，接着他忽然又忐忑起来，因为刚才苏沐橙不赞同他这么称呼她……

“哎你这孩子。”那边苏沐橙好像也是被他逗笑了，她发了个无奈的表情：“好啦，随你怎么称呼好了，我建了个房间，来切磋看看吧。”

竞技场是可以使用语音的，两个人先简单地打了一场，对于对方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这才又更加认真地来了一场。

本次苏沐橙打的也是指导赛，她在中间自然没少说话，这让邱非在心中多次对外界将她称呼为“花瓶”的舆论忍不住反复吐槽，因为这就是扯淡。

苏沐橙的天赋或许不是最佳，但她长期待在叶秋身边，意识与经验都是一流。不同于叶秋的指导，苏沐橙看问题有着她独特的视角，能够和这样的职业选手交手，真的让他受益匪浅。

“打的很不错。”苏沐橙笑道，“是个好孩子，要继续加油啊。”

“前辈。”邱非早已记下了自己在这场比赛里的各种疏漏，此时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和她聊起了题外话：“我好像还没比你小到被称为孩子的年龄……”

青春期的男孩子都有着自尊和骄傲，虽然他比同龄人早熟了一些，而苏沐橙的确也是他前辈，但他连沐姐这个称呼都不想去叫，更不想被对方只当做一个小孩子……当然，他也没指望会被当做同龄人，但至少也要肯定他身为一个中学生的身份啊。

“都怪你不叫我沐姐，我又不觉得是我老了，所以只好把你想的小一点啦。”苏沐橙倒是非常理直气壮，她这话引得邱非也弯了弯嘴角，好吧，他觉得苏沐橙的话的确没错。

“那你叫我一声沐姐不就好了？”苏沐橙继续说道，她好像还没打算放弃这个称呼。

“……”

邱非咬了咬干涩的唇，唇上的死皮提醒着他是时候该给它一些水的浸润。少年这时才发觉，他又忘记喝水了，但面对耍赖调戏他的前辈，他也颇感无奈，最后只得认命一般地选择了妥协。

“沐姐。”

虽然他说这称呼的时候仍旧心有不甘，但却没忍住抿了唇笑，其中几分认栽，几分迁就，大概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耳机里传来苏沐橙的笑声，邱非在这笑声里觉得脸上有点烫。冰凉的水缓解了嗓子的干哑，却没能把面上的热度褪去几分，他放下耳机，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些什么，并因此感觉到了些许恼怒。

那边苏沐橙却不知他这里的情况，邱非见她又发了消息过来，自然把自己的情绪藏住了。他虽然性格不是擅长迂回的类型，但却知道如何不给对方添麻烦。突然的烦躁一定会让苏沐橙意识到并进行询问，比起说谎，他宁可装模作样。

“晚点找你有事哦。”苏沐橙说道。

邱非哦了一声说好。在接下来的训练里，他倒是一直在集中着精神，但每逢结束的空隙，他总是会忍不住看一眼时间，然后再看一眼外面亮堂的白昼，隐隐期待它逐渐被夜色染黑的一幕快点到来。

等他意识到他不过是因为苏沐橙简简单单清清浅浅的一句话，就影响到了思绪的时候，邱非已经站在了苏沐橙面前，旁边是因风而哗哗作响的常青树。

——是她叫他出来的。

苏沐橙递给他一个粉色的保温杯，在他惊诧的眼神里，她嫣然一笑道：“虽然是夏天，但是保温杯也是可以派上用场的哦，打开看一下。”

邱非从善如流的打开杯子，然后他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怔住了。因为保温杯在打开的刹那，就有种暖融融的果香扑面而来，带着些甜气，扑到人脸上有种带水的雾感。

这竟然是一杯冰糖雪梨水。

邱非只觉得整个人再次乱了起来。

“今天两次听你的声音有些哑，正好我做了一大桶冰糖雪梨水，就给你留了一杯。”苏沐橙笑着解释道，有些内容不言而喻，邱非完全可以听出来。

嗯，他知道，苏沐橙这冰糖雪梨可不是单独做给他的。邱非敢打赌，这冰糖雪梨绝对有叶秋前辈一份，他不过是运气好，跟着蹭了一杯而已。

然而这种来自父母之外的贴心关怀，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果说没有半分触动，那肯定是假的，他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谢谢沐姐。”邱非最终还是换了称呼，跟苏沐橙道了谢。

“不客气呀。”苏沐橙拍了拍他的肩膀，哼着歌走了。邱非站在原地，捧着保温杯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兀自呆了一会，这才沿着原路返回。

冰糖雪梨水的味道很清甜，喝完之后果然感觉嗓子舒服了很多。说句不夸张的话，他感觉整个人直接好了很多，里里外外都透着熨帖，就像是中了什么魔法一样，忽然为之一振。

邱非把保温杯认认真真地洗了个干净，准备明天将它还给苏沐橙。然而这少女粉的杯子和他房间里简约的风格实在不搭，它只是简单地摆在那里，都能让他感觉到有些突兀，然后忍不住再多看上几眼。

邱非停下了给自己的加训，又看了一眼那个杯子，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到她的一切，都会觉得有些意动，比如不爱甜食的少年忽然偏爱冰糖雪梨水。其实邱非自己清楚，他对它不过是爱屋及乌，不过是因为……他对苏沐橙很有好感。

原来之前那种为之一振的感觉，是一个人置身于山洪之中的暗恋。心防轰然崩塌，天昏地暗，旁人却不得而知，独属于他一人的喜欢。

如同他注定会来嘉世一样，苏沐橙注定会出现在他的人生中。突如其来的恍然改变了他周遭的一切，少年人不可说的秘密就此开始。在更加努力的同时，邱非心底有一种隐秘的、无法言说的欢喜，然而欢喜之中掺杂的苦楚只有他自己清楚——因为邱非始终知道，他难以超越叶秋，不止是在天赋与荣耀方面，还有那因为遇到太晚，而未能与苏沐橙培养的默契。

她本是无意春风，却偏偏引人悸动。

他得承认，他有些喜欢苏沐橙。只是这喜欢里带着尊重，连做个旖梦都是对她的亵渎，于是少年继续毕恭毕敬地做一个努力的后辈。他只会在与她私下对话的时候，在心中觉得如沐春风，然后喜不自胜——年少慕橙。

苏沐橙倒是没察觉他的异样。邱非觉得，是他掩饰的极好，他以为自己只要悄悄地藏住自己的喜欢就足够了，期待着有朝一日可以在赛场上与她配合就可以了，只要在等待的同时努力地提高自己就没问题了，他原本就不是那种认不清现实而抱有太多奢求的人，他一直都在脚踏实地。

然而苏沐橙给予的小惊喜却无处不在。冰糖雪梨水之后还有烤好的曲奇饼干，失败的巧克力，甚至还有无聊时随手拿起草稿纸叠出的的心形——这些东西都不是邱非独有的，因为叶秋前辈会先拿到一份，即使他会嫌弃甜食过于甜腻，但每次却又非常捧场地次次都在。

“还是小邱捧场啊，次次都在。”苏沐橙却这么说道。这句话犹如惊雷一般，把邱非自己震得不行，他这才发觉，原来他也是每次都在……这看起，来并不是巧合。

“人家还不是跟着我过来捧你的，你可别太得意了。”叶秋说道。

苏沐橙对他的称呼从名字变成了更亲昵的小邱，邱非心中的感想只有他自己清楚。但叶秋却没少吐槽过这件事，他说他总觉得苏沐橙是在叫他“小秋”，直叫人起鸡皮疙瘩。苏沐橙无奈地说道：“难道你的年龄还小吗？就算叫你的话，也该叫大秋。”

年龄，邱非在心中默默咀嚼这两个字，这似乎是他永远也追及不上的坎，时间在未相识的时候就已经跑了个飞快，他在这方面输得彻彻底底，毫无反抗之力。但就算抛开这些，他也确实不占什么优势。

原以为可以保持现状的邱非完全都没想到接下来嘉世会经历什么。孙翔到来，叶秋离开，他自己落入了一个尴尬的位置，因为有孙翔在，他不可能再做一叶之秋的接班人了。

失望吗？或许有吧，但是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多。毕竟邱非最初来这里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他会成为叶秋的接班人，他只是盼望着能够拿到一个机会，能够成为职业选手就好。至于他未来的账号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只是邱非有些担心苏沐橙，叶秋离开，队伍里最受打击的应该是她吧？

“我没事。”苏沐橙接过他手里的热奶茶，整个人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她对他莞尔一笑：“迟早都会离开嘉世的……反正他去哪我就会去哪。”

邱非“嗯”了一声，并不惊讶，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毕竟两位前辈的关系是真的要好。他不太擅长安慰人，不过苏沐橙看来也不需要安慰。

然后他注意到苏沐橙的围巾没有系好，达不到保暖的作用。

“倒是你，其实可以考虑去别的队伍啦。”苏沐橙建议道，“你留在嘉世，以后很难有出场机会的。就连我也不清楚，嘉世的未来究竟会怎么样。”

雪堆在地上，踩起来松松软软的，一步一个脚印。两个人并排走了一会，苏沐橙忽然发现，少年的个子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上几分了。她一瞬间不禁有些恍惚，是时间过的太快呢，还是少年人的身高窜得太快，以至于她毫无察觉？

“我暂时不会离开嘉世。”她听到邱非说道。

“也好，你已经习惯了在这里训练……”苏沐橙下意识地为他找补道。

“依照你的水平，哪怕以后只在替补位置上出场一两次，也会被其他战队注意到，到时候再走也不迟。”她顺着这条线分析了一下，不防一阵冷风吹过，风卷着冷意窜入脖颈，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哦，原来她的围巾没有围好啊。苏沐橙感受着来自掌心里的奶茶的热度，在心中自嘲地取笑着自己的疏忽。

“沐姐。”邱非忽然开口道。

苏沐橙疑惑地看向他，看起来好像没想到他突然喊她。然后她就听到邱非说：“可能我说这种话有些冒昧，但是我觉得我必须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