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郭】向阳之处 第98章 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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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少走得匆忙，行李也没怎么收，只装了必要的物品带走，邱非问他剩下的物品怎么处理时他沉默了许久，过后才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你挑着处理吧，寄到M市也挺不划算的。

他拒绝了邱非送他去机场的提议。嘉世的正选第二天就开始放假了，宿舍楼静悄悄的，郭少离开时，走廊中只有行李箱轮子在地上骨碌碌转动的响声。邱非心里多少也憋着一股气，郭少不许他送他便也真的没有过多纠缠，只隔着一道门听着滚轮声越来越远，眼神放空地盯着茶几台上的空塑料袋发呆了许久后才回过神，仿佛到了这种时候才意识到前一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闭上双眼，一会儿像是置身于比赛失利的现场，被不甘的情绪包围周身；一会儿又像是回到了那个旖旎的幻境，放肆地宣泄心底难捱的伤痛，可回忆行至尾声时的那句“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又像是往他身上浇了一桶冰水，升腾的高热骤然压至冰点。

郭少说走就走的果决好似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无所谓到了极点，毕竟谁会在那种时候谈离别？说是“暂时”分开，但也没有跟他定下一个确切的时间点，面对他的追问时，郭少更多的还是含糊其辞，眼神也飘忽不定。

他试图站在郭少的角度去考虑两人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可他想尽一切蛛丝马迹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缘由。他并不觉得嘉世输掉季后赛与郭少本人有多大关系，真要说有错的话他作为队长、作为现场指挥的那个人难道不该承担更大的责任？何况他也知晓郭少并非那种输了比赛就要装鸵鸟自闭的人，那只能是发生了什么他未曾察觉的事让郭少对这段关系失去了信任，才会连一天都不肯多留，连房间里的东西都愿意全部抛弃就走。

他早已习惯了郭少的主动，也因此更加清楚自己无法轻易改变郭少的想法。他似乎直到现在才发现，少了一个人的房间是那么的空旷，安静得心慌。

又熬过了仿佛一万年的时间，邱非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推开了郭少的房门。他打量了一圈，屋内陈设就好像这人根本没走似的，他甚至觉得郭少将这一年的所有回忆都抛弃得一干二净。可当他扫过电脑桌，发现先前一直摆在桌角的那排、他送给郭少当作圣诞礼物的扭蛋没了踪影时，那颗悬着的心却莫名沉了下来，仿佛他一直在期待着看到这个。

郭少没带走太多东西，应季的衣物都还堆在衣柜里，但却带走了那排虫子壳。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为了给他们两人这段关系画上句号而当作纪念，还是其实舍不得结束？

邱非想不清，也不敢去想。队里放了假，可他还没走，每天按部就班的训练、看比赛录像、去青训指导小孩们。青训营的孩子们比谁都更加敢于直白地表达对嘉世淘汰的失落与难过，但每当邱非踏进青训营机房时，这群孩子还是呜呜泱泱地凑过来围作一团，献宝似的将自己这些天的努力成果讲给队长听，脸上全无最开始的忧伤情绪，有几个胆子大的当场便自告奋勇起来，对邱非说下赛季能不能让他上一队，嘉世绝对还能继续往前走。

邱非没有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只说那要好好训练，看你表现，于是就给这几个孩子哄得心满意足。

继续向前。大家都希望嘉世还能更进一步，没人甘心只做一个季后赛常客，年年陪跑年年中道崩殂。邱非却是知道的，下赛季少了郭少，这条通往冠军的道路只会更加艰辛。

嘉世和神奇两家都已经结束了本赛季的比赛，邱非隐约听说自家经理在与对方开始针对下赛季的人员交易开展谈判，神奇那边透露出的口风是看中了崔柏枫，希望他能够永久转会神奇，嘉世这边则还是希望能够留下郭少，郭少那边合同到期，也没有违约金的苦恼，培养费之类的都好商量，但这场谈判久久没有定论。

时间飞快地向前跑，邱非本以为郭少的离去会令他度日如年，却又觉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荣耀联赛总决赛的日子就到了眼前。季后赛上半区打得水深火热，霸图战胜嘉世后又与轮回打满了三场，最后遗憾告负；另外半区则是百花战队一路以2:0的不败战绩率先杀进总决赛，以逸待劳多休息了几轮。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百花战队站在总决赛的赛场上，不少观众乃至职业选手都感慨万千，赛季初时，很难有人会想象这支战队杀到最后的场面，但竞技体育的魅力也正在于此，没有人敢打票自己永远会赢下去，也没有谁就绝不可能成为最终的赢家。

这几乎像是一种情怀所在，百花当年五年三进总决赛，通通铩羽而归，多年后终于再度站在了离总冠军最近的位置上，这也导致这场对决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所在，总决赛的门票被炒得一票难求。两局战罢双方打成平手，到了第三局比赛开始前夏仲天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搞到了两张赞助票，拉着邱非去了S市总决赛现场，美其名曰“考察选手”。

邱非不知道他这又是看上了哪队的谁，自家这老板从一开始的队粉情怀心理到后来投入越来越大，天天忙得见不着人，到了这时或许还是跟神奇那边谈判进度不利，这才转头挖起了别人家的白菜。

总决赛到现场观战的职业选手不少，来之前，邱非下意识地想同郭少分享这件事，可手上的动作却在掏出手机前停滞了。郭少回M市后两人也不能说是断了联系，但总归没有过去这一年中面对面交流时那样频繁，郭少也没有过多同他分享自己生活中的点滴，隔着一层屏幕邱非甚至不知道对面的郭少是否真的像他发过来的蹦跳小狗表情包那样欢快。

在做些什么呢？有想清楚那些想要理清的问题吗？

邱非无数次想直接了当地在聊天窗口打出这样的问句，但又很快删除了。

转播镜头乐于在观众席上找寻职业选手们的身影，网络上也早有蹭热点的自媒体整理好到场的职业选手名单传播得沸沸扬扬。只要郭少在关心这场总决赛就一定能发现他去了现场，若换做以往能可能会大惊小怪地把聊天气泡挤满他的屏幕，可今晚那个窗口却出奇的安静。

邱非时不时按亮手机屏幕，却始终没有接收到他期待看到的讯息，不免有些失落，但赛场上的精彩对决又很快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季后赛的两支队伍较常规赛相比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赛场上激烈的打斗与光影造就了一场荣耀联赛历史上最经典的对决之一，两队谁都不服输，自始至终都将胜利的悬念保留着，每一个相遇、每一个选择都代表着当下他们能做出的最优解，实力相近的双方在最后的赛场上尽情释放各自全部的能量。

邱非并不偏向任何一方，只作为一名旁观者中立地看待这场比赛，但手心仍不由得渗出一层汗，甚至不由得在想，如果此时站在比赛场上的是嘉世那会如何？嘉世会比同一半区的轮回表现得更好吗？

因为没有发生过，所以一切都无从定论。

百花对冠军的执念太深，轮回又何尝不希望再夺一冠。冠军这种东西谁都不会嫌多，但除了轮回的粉丝之外，不管是乐子人也好，追荣耀联赛多年的普通观众也罢，还是都更愿意看到百花捧杯的画面。他们等了这个场面太多年，又失望了太多年，多年夙愿成真的话题也可以大做文章，卖一波情怀赚一波眼泪。

可轮回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轮回赢到了最后，主场洋溢着的满足与欢笑将邱非包围。他觉得自己与这个气氛格格不入，相比起来，他竟然更能共情失败的那一方。

可那失败的一方也是走到了最后，即便是亚军那也是打败了其他十八支队伍的荣誉。现场的转播镜头里，赛后采访的画面中，媒体记者举着镜头往红了眼圈的邹远面前怼，非要去追问说很遗憾百花一路连胜的运气没能保持到最后但希望您能总结两句。这话说得难听，也丝毫不带尊重，镜头前一贯好脾气的邹远倒是也没有对恼人的记者摆脸色，可语气却明显生硬了起来：“你要把这一切归为运气？那首先请你对其他所有战队的选手道歉。”

郭少并没能来得及看总决赛直播。

他回M市这件事一开始没有同任何人讲，路上神奇的经理还在问他下赛季怎么想的，他一直憋着没回。尽管早就计划好了下赛季一定要回神奇，神奇看样子也确实需要他，但不知为何这句承诺始终噎在胸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些啥。

后来还是他没忍住打开微博，变化了的ip地址将他彻底暴露，神奇经理只差冲上门来让他给个确切的说法，郭少这才把话秃噜了出来，结果换来经理一句“那你不早说，我还跟嘉世那边讨价还价，你搁这逗傻小子呢啊”，这才知道他这话停在半空不给个准信的同时神奇只当他是对嘉世恋恋不舍却又不好意思提呢。

冤枉啊！真的冤枉！郭少扁着嘴挨训，又不能说他是在纠结谈恋爱那点儿破事。

战队这边的事情解决后他也回家了一趟，进门时爸妈伸着脖子往他后头看，郭少顺着回头只看到了走廊谁家放着的腌酸菜缸。

“看啥呢？”他问。

“你没带人小邱过来玩啊？”郭妈问得理直气壮，弄得郭少一愣，好像他真这么答应过似的。

他绞尽脑汁想了一圈，确信自己没做出过这个承诺：“人家搁H市呢，跟我回来干啥。”

该说不说，他妈提起邱非时他险些吓得魂飞魄散，生怕从他妈嘴里再听到什么更离谱的猜测。他心想，好在自己在俱乐部旁边的小屋多赖了几天，身上那些与邱非亲热过的痕迹早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然此时还得想法设法掩饰，他可没把握将已经够混乱的心继续拆出来几瓣应付这个。

孩子终于回家，不止爹妈激动，七大姑八大姨也同样激动，哪管郭少是不是刚输了比赛回来，天天上门拜访说带了礼物来看孩子，出门在外这一年也不容易吧，看着瘦了不少……丝毫不留郭少私下里emo的时机。

郭少回来得匆忙，啥伴手礼都没带，又挨自家爸妈一顿呲儿。应付了几轮亲戚后他身心俱疲，感觉比打比赛还要累，等到了总决赛这天，他那个邱非激推小表弟一家又上了门。表弟正应付期末复习，被爹妈勒令收心，不许他看荣耀比赛，还是来郭少家这才得了借口吃饭时在客厅电视里放出来听响。

一屋子人乱糟糟的，郭少还得时不时钻进厨房给他爸打下手，心想这总决赛直播他是来不及看了等半夜翻录像吧，也压根没注意解说提了一嘴嘉世队长邱非也去了现场。

等送走这一屋子亲戚终于得空坐下喘口气时，比赛都已经结束，郭少背对着屏幕收拾茶几上的干果壳时刚好听到邹远这么一句强硬得不似他会说出的发言。

他急忙拎着垃圾袋回头看屏幕，却见镜头匆匆切走对准了正在散场的观众席。

等等……

郭少眯着眼正打量着画面角落，但转播直接切回了演播室，没有给他留下更多的观察时间。

他是天天合计邱非惦记出病了吗？怎么老觉得那人这么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