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玉连环 第10章 目送春光

“哥哥，你看。”赵觅湘放下挽着袖子的手，向后退了几步，让张茂则欣赏她近半个月的画作。

这画卷以石青色铺底，用朱红色绘了神鸟，笔触细腻，足见画工精湛，在赵觅湘这样的年级已是难得。

张茂则端详许久，道：“我为公主再添几笔。”说罢，又用金石颜料勾勒几缕祥云。

赵觅湘不由凑了过去，道：“哥哥画的真好看，看着更像祥瑞图了。”

张茂则微微一笑，道：“公主的年纪能有如此画技已是出类拔萃，我不过是因为虚长几岁才能作出一二。”

赵觅湘伸手扇了扇未干的笔记，将椅子搬出来踩了上去。

茂则急忙去扶椅子，赵觅湘将画卷挂了起来，这才满意地拍拍手，道：“等到这幅祥瑞图干了，我就亲自送到爹爹那里。”

茂则笑道：“官家知道公主的孝心必然十分感动，病也好得更快。”

赵觅湘却忽然沉默下来，轻声道：“哥哥，我怕……”

“公主怕什么？”

赵觅湘走到窗边，细细嗅着炉中梅花香饼的味道，许久之后才轻声道：“我说不上来……宫中已经在为我备嫁妆了，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心起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猎物一般任人宰割，无能为力……”她十分失落，手指扣紧了窗框，道：“明知道这样想不对，可我心底总有个声音这样说……”

茂则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心中是止不住的心疼，他多想拥抱她、安慰她，偏偏他们两人之间是这世上最远的距离……

赵觅湘摇摇头，又道：“是我又说胡话了……这些时候我总觉得自己精神不大好，嘴里也胡言乱语的……”

茂则已然看到她拭泪的细微动作，轻声道：“公主不如去宫外走走，也算是散心了。”

“嗯……”赵觅湘吸吸鼻子，笑道：“我之前和双环学了做蜜饯的生意，如今已经学得差不多了，等再学几次就能给爹爹和嬢嬢做了，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夸我的！”

“是。”

韩琦走进梁家铺子，果然又看到那纤细的身影正忙碌着，他笑道：“三娘当真辛劳。”

赵觅湘回过头，果然看到韩琦，腼腆许多，手在身后背着，道：“韩郎君。”

茂则告诉她在外要有一个化名，以便称呼，她便以“宋”为姓，又因为行三而称“三娘” 便是“宋三娘”了。

梁婆婆招呼道：“快请坐，还是如之前那样包杏脯与桃脯吗？”

韩琦笑吟吟地开口道：“之前的还未吃完，是如今嫂嫂有孕，想吃酸的，家兄便遣我再来买几样梅子。”

他身着一身月白色的步袍，站在门口光亮处，端得是温润君子、端方谦和，眉眼如一汪平静潭水，就是赵觅湘也不由看呆了，心里想着他比自己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

其实她见过的年龄相仿的男子也只有六哥赵祯与茂则，赵祯年幼被立储君，受官家与皇后严格管束教导，气质总有些阴郁，而茂则……

茂则于她则不能以容颜相衡量。

“好说好说。”梁婆婆笑道：“三娘，将衣梅包一两，我再拿些桔饼。”

赵觅湘回过神，急忙应了一声，为韩琦包好衣梅递了过去。

梁婆婆一边包东西，一边调侃道：“韩郎君小小年纪已经能帮着家中做事，将来定然是家中娘子的依靠。不知道谁家的女儿有福咯！”

韩琦依旧是大方模样，笑道：“我一个白衣书生，不先考取功名，也无心成家。”

梁婆婆将桔饼包好，道：“说的是，那曲子里面唱的都是状元郎衣锦还乡、再遇佳人幸福美满的故事，韩郎君这样的君子自然应该这样。”

韩琦见一旁的赵觅湘理着蜜饯架子，不由道：“又何须衣锦还乡，这东京已有佳人。”

茂则恰好端着新晾晒好的蜜饯回来，听到这话不由微微皱眉，见韩琦看向赵觅湘，心中更加不满，出声道：“慎言。”

韩琦对茂则倒也有些印象，只知道他是赵觅湘之兄，自知失言，微微躬身作揖算是道歉。

茂则这才移开视线，看向身着黄衫粉裙的少女，又回过神去默默做活。

韩琦正要付钱，门外忽然进来两个契丹打扮的人，正说着什么，还哈哈大笑，许久之后才对梁婆婆用蹩脚的汉话要了些点心果脯，付钱之后便继续说笑着走了。

赵觅湘却是愣住了，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韩琦见她神色不对，急忙问道：“三娘怎么了？”

茂则闻言也回过头，快步走到赵觅湘身边，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赵觅湘伸手拉紧了茂则的衣袖，道：“我听到……听到……”她说着说着忽然抽泣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倚在茂则怀里哽咽不语。

韩琦有些诧异，道：“三娘听得懂契丹语？”

梁婆婆见势不妙，开口糊弄韩琦道：“三娘家在边境，那里契丹人往来众多，久而久之也听得懂一些……”

韩琦忍不住问道：“他们刚刚说什么了……？怎么惹得三娘如此伤心？”

赵觅湘只是抓紧了茂则，许久之后才道：“他们说……说熙宁公主……”

“熙宁公主？是皇后嫡女，与辽国太子订婚和亲的那位公主？”

赵觅湘泪眼朦胧，只是摇摇头，道：“不是……不是和亲，辽国太子去年冬日已经去世了，辽国说要让熙宁公主再嫁，再嫁辽国的其他皇子，官家同意了……”

契丹那边本就是兄终弟及，只是如今好些了，可要是再熙宁公主嫁给其他皇子，明显是故意折辱公主、折辱大宋，偏偏官家还同意了……

韩琦不忿道：“他们怎么能如此作为！实在是欺人太甚！”

赵觅湘微微抬眼看向韩琦。

韩琦眉头紧皱，斥责道：“熙宁公主乃是国朝公主！他们如此欺辱熙宁公主，更是欺辱我大宋！官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断……”

茂则警告道：“韩郎君慎言！”他看向赵觅湘，将所有的叹息咬碎在唇齿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不……”赵觅湘忽然抓紧茂则的手臂，道：“哥哥，我要回去，我要去问爹爹和嬢嬢……”她顾不上别的，松开茂则快步向外奔去。

茂则对着梁婆婆微微颔首，随后也追了过去。

两人上了马车，赵觅湘不断催促道：“快些……快些……”

茂则听得一清二楚，更是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眼看着到了宫城门口，赵觅湘却又忽然道：“等等……”

茂则回过头挑起车帘，道：“公主，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赵觅湘胡乱摇头，道：“我害怕，我好害怕……心口痛……”

茂则再也克制不住，拉起她颤抖的手，安慰道：“公主放心，还有我在。”

“我只有你了，哥哥……”赵觅湘这次却没有哭泣，只是轻声道：“大家在意的是熙宁公主，是大宋，就连爹爹嬢嬢也不例外……只有哥哥，只有茂则在意的是我……只有你。”

茂则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赵觅湘再次开口道：“我们回去吧。哥哥，这件事不要和爹爹嬢嬢说，不然他们该……”她说到这里却忽然哽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寂静。

茂则轻声应道：“是。”

没想到吧，我回来了（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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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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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目送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