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么回事。”
佟贵妃好整以暇,肩膀往后靠了靠,“郭贵人,你欺瞒固然可怜,但是本宫适才屡次三番说了让人自首,郭贵人你却没什么动作,即便是你的奴婢所为,你这当主子的失察也有错。本宫罚你一年份例,抄写宫规十遍,外加禁足到年底,你可有异议?”
郭贵人脸色煞白,身形几乎摇摇欲坠,脸上先是青转白,再由白转黑,“妾身无异议。”
“僖嫔呢?”佟贵妃看向僖嫔,“本宫这么处置你可满意?”
僖嫔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双眼睛在郭贵人跟红芪身上扫过,当对上郭贵人求饶的眼神时,她唇角抿了抿,“臣妾也无异议。”
“那就这么处置吧,把这两个奴才都拉下去在外面杖毙。”
佟贵妃语气不冷不热,轻描淡写了断了两条人命时都看不出有任何不忍。
那小太监跟红芪倏然一惊,红芪猛地抬起头来,刚要求饶,郭贵人阴狠的眼神如雪白的刀锋一般投射了下来。
“娘娘饶命……”
小太监刚开口求饶,就被人堵住嘴巴,拉了下去。
没多久,外面传来了板子打在□□上啪啪啪的声响,这一声一声都仿佛打在众人心中。
妃嫔们脸上神色都有些勉强,太监宫女们则一个个白着脸,有胆子小的早已吓得两腿发软。
片刻过后。
行刑的太监进来回话,“娘娘,两人已经断气了。”
“嗯。”
佟贵妃答应一声,随口道:“处理干净。”
她说完,笑着对众人说道:“年关将至,这后宫事务繁多,今日这么多姐妹在,本宫也多嘴说一句话,这后宫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诸位姐妹觉得呢?”
众人纷纷唯唯称是。
就是宜嫔也都颤抖着嘴唇道是。
“姐妹们果然都是懂事的,”
佟贵妃颔首,下巴一扬,“本宫这里有些定惊茶,诸位姐妹也带些过去,好压压惊。”
“多谢贵妃娘娘。”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今日这行礼可比往日更诚恳仔细。
佟贵妃心里有几分满意,宫女们送上定惊茶后,惠嫔等人就起身告辞。
周影按照份位,少不得落在最后。
她就要走出主殿时,身后传来佟贵妃的声音:“昭常在,留步。”
周影脚步微顿,转身屈膝行礼。
佟贵妃眯着眼,金红夕阳的光线落在这位昭常在身上,乌黑头发上仿佛蒙上一层质地柔软的金纱,白瓷一般的面颊浓密睫毛在眼皮下打下一层阴影,光影勾勒出姣好的身材线条。
“娘娘?”
身上灼热的视线似乎让周影有些困惑,她轻声呼唤一声,意思很明显,您让我留步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事,”佟贵妃回过神,微笑:“本宫只是想提醒昭常在回去记得喝茶,毕竟常在今日也是受了惊吓。”
“多谢娘娘提醒。”
周影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
佟贵妃心里啧了一声,见试探不出什么来,也心里懒得计较,摆摆手,打发了周影。
周影身后的青荷却因为佟贵妃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鬓角都被汗水打湿了。
直到回到咸福宫后院,青荷才有一切尘埃落定的感觉,她伸出手替周影取下披风,“常在,今日这事就这么了结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周影笑着反问,她在贵妃榻上坐下,身体往后靠在大红牡丹迎枕上,浑身的姿态悠闲自在,仿佛刚刚踏春归来而不是经历了一场明刀暗箭的算计。
青荷压低声音,“奴婢是觉得郭贵人罚的太轻了,分明……”
周影打断青荷的话:“今日这事说到底没出人命,郭贵人又是四公主的生母,便是贵妃能罚的也只能是如此。”
她顿了下,唇角翘起,接过绿芍递过来的手炉,“再说,所有人都看出今日的事是郭贵人所为,郭贵人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怕有段日子都会被人嘲笑,这可比什么惩罚都更叫郭贵人丢人。”
青荷一想,的确也有道理。
“奴婢去给您泡茶。”
“嗯。”周影答应后,随口道:“就用贵妃赏的定惊茶吧。”
无论贵妃赏赐这茶的目的是什么,这茶的确不错,回味微甘,当夜,周影睡了一个好觉。
而翊坤宫那边却是人仰马翻,喧杂吵闹。
郭贵人今日既落水又受辱受惊,回来后当晚就发了高热,宜嫔得知此事,即便对这个亲妹心有怨言,也不得不过来看望郭贵人。
“娘娘,药热好了。”
太医早就开了方子预备着郭贵人发热时饮用。
郭贵人却丝毫不配合,“不喝,把药拿走!”
宫女们拿郭贵人没办法,谁也不敢强迫郭贵人。
宜嫔拉下脸,呵斥道:“你不喝药是想威胁谁?万岁爷难道知道你不喝药会心疼你特地过来看你吗?你要真不想活就直接说。”
宜嫔对郭贵人素来宽和,这猛地一发作,便是郭贵人也吓得不敢做声,红着眼眶起来接过宫女们递过来的药碗。
宜嫔脸色这才好了些,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下去。
宫女们巴不得如此,翡翠、玛瑙两人守在门口把门带上。
嘎吱的关门声传来,郭贵人眼眶里的眼泪这才如断了线的珠链一样一颗颗滑落。
宜嫔虽然心里憋火,这会子也于心不忍,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进宫后又是互相扶持,“你哭什么。”
宜嫔把药碗接过放到一旁,拿帕子给郭贵人擦拭眼泪。
她语气不柔软还好,一柔软,郭贵人就再也忍不住了,扑在宜嫔怀里,“姐姐,我心里委屈!”
“今日这事,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
宜嫔起初还不知道内情,等后面郭贵人出来指认是红芪所为,哪里还想不明白这里面是什么情况。
她抓着郭贵人的肩膀,“别哭了,今日这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设局害人,怎么自己却遭殃了?”
宜嫔也是想打听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也纳闷,”郭贵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接把宜嫔的衣裳都弄脏了,她扁着嘴巴,一脸委屈:“那昭常在过去的时候,栏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偏偏我过去了,就被僖嫔害的掉下去了。”
宜嫔眉头皱起,“那昭常在莫非是看出什么猫腻来了?”
郭贵人刚想说不可能,可脑海里倏然想起落水后瞧见的昭常在淡然带笑的眼神,她后背打了个寒颤,“对,她一定,一定发现我要对付她,所以才害我。”
“她害你,可那僖嫔是自己摔的,栏杆是你让人动手脚的,怎么害你?”
宜嫔反问。
郭贵人张口结舌,嘴巴张了又闭,张了又闭,半晌都想不出哪里有破绽,“真是巧合?”
“巧合不巧合的都不好说,”宜嫔心里也怀疑昭常在,她拿帕子给郭贵人擦脸,眉头紧锁,“眼下年关了,佟贵妃那话说的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在惹出什么事来,只怕太皇太后都要不高兴了,到那时候,便是我,也讨不到好。”
郭贵人一听,顿时面露惊愕神色,“姐姐是要我吞下这口气?”
“你急什么,”宜嫔冷笑一声,“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呢,咱们俩个难道拿昭常在没办法,现在大家都注意着咱们,咱们要是有什么动静,反而要被人发觉,倒不如忍着,等过阵子再发作,一击毙命!”
郭贵人眼睛里放出光,连连点头,“好,姐姐果然聪慧。”
得了宜嫔的许诺,郭贵人心里好受多了,喝了药这才睡下。
宜嫔等郭贵人睡着了,才出来。
“娘娘。”青桑走了上来。
青桑是郭贵人手下仅次于红芪的心腹宫女,红芪没了,青桑自然就顶上来了。
宜嫔冲青桑点了下头,“你们主子睡着了,夜里你守着,要是有什么不妥赶紧叫人。”
“是。”青桑连忙点头。
宜嫔对自己妹妹的宫女并没有多留意,只是见青桑沉稳,心里也有一分满意,“明日你带人把昭常在得的彩头送过去,免得叫人说贵人小肚鸡肠,舍不得这点儿东西,到了那里该怎么说知道吧?”
“奴婢知道。”
青桑点头,银海棠耳坠微微摇晃。
“你是个懂事的,好好当差,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宜嫔丢下一句话,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人离开了。
待她离开后,青桑这才抬起头来,眼白处隐隐有血丝,手掌心里是几个掐出血印的指甲印。
好好当差?
那她的下场无非就是下一个红芪。
红芪对贵人多忠心,可下场却是被主子推出去当挡箭牌活活打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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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只小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