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还在大行皇帝孝期,如今的旨意只是诏封,等二十七月孝期满,才有正式的册礼。gsgjipo见皇后没有说话的意思,黄氏大着胆子问来传旨的太监高玉道:“敢问高公公,咱们的封号可是定了?”
“娘娘这话可是折煞奴才了,”高玉连忙躬了躬身,“封号倒是还未定呢,皇上已经着礼部商议了。”
黄氏抿嘴,放下心来,她将对方那句“娘娘”放在心里仔细品了品,不由泛出一股喜悦,心情快活得像要飘起来。
皇后瞧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转过头笑着给了高玉大大的红封,高玉面露喜色接过,谢恩告退。皇后笑着对各位新鲜出炉的后妃道:“恭喜各位了,皇上隆恩浩荡,希望你们以后同心同德,好生服侍皇上,给皇家开枝散叶。”
众人自然恭敬聆听训诫,随后又去拜见了太后,回来后便叫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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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梧自己不将低了贵妃一头当回事,身边的几个丫鬟反应却大。枣儿从云梧嫁进来第一晚便看不惯贵妃,如今更是愤愤,小苹觉得这是因为云梧从不争宠,不由恨铁不成钢,连素来沉默寡言的小荔都欲言又止,总觉得自己要被别的院子里的宫人笑话。
云梧在“职场升级规划:娴妃→娴贵妃→娴皇贵妃→皇后”上头的“娴妃”后头打了个勾,本来心情不错,见身边人这副样子不由无奈,“你们主子封了主位娘娘,这可是大好事,一个个哭丧着脸干嘛,不想要赏钱了?”
跟着云梧一道去接旨的阿杏有些担忧,“娘娘……”她是从小伺候主子的,最是知道主子的性子,自家主子看着温和,其实是个最抓尖儿好胜的,每每有什么事落在别人后头,虽表面不显,可心里头不定怎么憋闷呢。
不过……进宫之后,主子的性子好像变了许多,虽然表面还是一样的柔顺样子,但内里好似平和了不少,丝毫没有以前那样要强了。
正想着,便听到云梧又将当初说给贵妃的话说了一遍:“我能得封妃位已是极好了,贵妃娘娘家世胜于我,又得皇上喜爱,封贵妃是理所应当。”
这话是一百分的真心实意,自己没有会治河的爹,又从不争宠不生孩子,拿什么和人家比?
枣儿低声嘟囔:“不过是包衣奴才抬上来的,跟主子正经的满人身份怎么比……”
云梧面色突然冷了下来:“住口!”
枣儿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什么,脸色忽地一白,扑通跪下,“娘娘恕罪!”
“你是嫌弃我这妃位坐不稳吗?!”云梧是真的生气了,强压着道,“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别人还当我对贵妃心存怨怼,甚至不满皇上封诏——我还不想死呢!”
阿杏和小荔小苹连忙跟着跪在地上劝道,“娘娘息怒!”
云梧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睁开眼看向枣儿:“进宫那天晚上我怎么说的?”
枣儿回想那天晚上,因为皇上撇下了新婚的主子去了贵妃那儿,她心中不平,抱怨了一句,主子十分生气,说再有下次,直接将她送回那拉府……
想到这儿,枣儿是真的慌了,她吓得红了眼圈,跪地行到云梧面前哭道:“娘娘恕罪,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定然谨言慎行,再不犯错了,求娘娘罚奴婢吧,娘娘怎么罚奴婢都行,不要送奴婢出宫……”
阿杏也求情道:“娘娘息怒,枣儿还小,您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宫中处置犯错宫人的法子有几样,罚俸、罚跪、掌嘴、杖刑,后三样几乎很少见到,且大多都在太监身上执行,只因清宫的宫女不是奴身,都是包衣家的清白女儿,家里不乏有做官的,不得随意体罚。枣儿四个陪嫁丫鬟是那拉家的家奴,倒是没有这个限制,可云梧看着枣儿抓住自己裤脚的手,眼前的姑娘不过十几岁,才是初中生的年纪,她怎么能轻轻松松张口?
然而枣儿这口无遮拦的性子放任下去,早晚要招来祸患。云梧狠了狠心,冷声道:“去门口跪两个时辰,或者直接回那拉府,你自己选吧。”
“奴婢去跪!谢娘娘恩典!”枣儿如蒙大赦,丝毫没有犹豫选了前者,给云梧磕了三个响头,手脚并用退出门外,跪在了门口。
云梧忽地起身回了里间,阿杏和小荔小苹对视两眼,叹了口气。
如今已是暮秋初冬,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枣儿跪了一会儿,寒气从已经僵了的膝盖往骨缝里钻,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抽抽鼻子打了个喷嚏。
突然一件斗篷落在身上,挡住了寒风,枣儿抬眼一瞧,红彤彤的眼睛又蓄了水,“阿杏姐姐……”
阿杏手里还拿着个厚垫子,塞到枣儿膝下,枣儿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主子……主子她……”
枣儿心里明白,要是没有主子示意,阿杏姐姐绝对不敢私自又给她添衣服又给她拿跪垫,主子心里是顾着她的……
“主子悄悄让我给你留了饭,还赏了药酒,生怕你留下什么病根儿来,”阿杏柔声道,“你可不能在心里记恨主子。”
枣儿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主子对她这么好,她自己不争气做错了事情,又怎么会怨主子呢?
她鼻头通红,也不只是哭的还是冻的,阿杏瞧着她那可怜模样叹了口气,“你啊,真该长长记性了。”
“虽说主子娘娘好性儿,贵主儿又素来是个高洁不理俗事的,可苏主儿、黄主儿却不是省油的灯,”这后宫里能被称作主子娘娘的只有一位,便是皇后,其余的主位则是被称作“主儿”“娘娘”,前面会加上封号或姓氏以示区分,“黄主儿素来看咱们主子不惯,苏主儿有了阿哥却比咱们主子位分低,都恨不得看主子倒霉呢,你再这样,可是把刀子主动往人家手里递。”
枣儿哭得直打嗝,说话也断断续续,“我……知道错了,阿杏……姐姐这些话……我一定好好……记在心里,再……不犯错。”
阿杏这才笑了,拿起帕子给她枣儿眼泪,“我到如今也看明白了,进宫之后,咱们主子不拔尖不争宠,只想安稳度日,咱们做奴才的,可不能拖主子后腿。后宫嫔妃凭的不过是三样,家世、资历、生育,以皇上的性子,不会弄出个董鄂妃来,咱们主子怎么说也是潜邸侧福晋,皇上不会亏待了主子的,咱们啊,只要本本分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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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好嫔妃的宫殿安置,皇后放下笔,刚要喊人准备洗漱歇息,却听朱赫嬷嬷来报,永璜的奶娘求见。
皇后看了一眼西洋钟皱了皱眉,“这都快是下钥的时辰了,她来干嘛?”
朱赫嬷嬷面色也不太好看,“说是有急事,定要面见皇后。”
皇后道:“那快让人进来吧。”
奶娘被带了进来,跪地磕头,“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皇后柔声道:“快起,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是永璜有什么不妥吗?”
奶娘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阿哥一切安好,是黄格……黄嫔娘娘。”
皇后神色一动,“你说。”
奶娘理了理思绪,开口道:“今日阿哥给娘娘请完安后便去见了黄嫔娘娘,以往黄嫔娘娘和阿哥说话的时候,都不用奴婢伺候,但今日黄嫔娘娘守门的丫鬟打了盹,奴婢在外间不小心听见了二人的话。”她顿了顿,接着说道:“黄嫔娘娘说阿哥是长子,要给弟弟立榜样,让阿哥多多用功,向皇上一样,才能得皇上喜爱看重,阿哥问,‘那我以后也能像汗阿玛一样当皇帝吗’,黄嫔娘娘……黄嫔娘娘她答,‘只要阿哥好生努力,以后自然可能像……’
砰地一声,是茶盏被摔在桌子上的声音,奶娘吓得一抖,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好一会儿,才听皇后道:“你做的很好。以后要看好阿哥,别总去见不相干的人。”
奶娘身子伏地,不敢抬头,“是。”
皇后赏了东西,“退下吧,今天的事,再不准和别人说,明白没有?”
奶娘连连点头,“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等奶娘告退,皇后才沉下脸,朱赫嬷嬷连忙劝道:“娘娘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皇后没了一贯的温和表情,冷笑道:“这是知道自己封了嫔,娘家又抬了身份,心大了!”
先不说若是没人教,永璜怎么会自己想到什么做不做皇帝,他和永琏的身份便像是康熙朝的大阿哥和太子,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黄氏究竟是有多蠢,居然敢教唆阿哥,妄议储位!
朱赫嬷嬷颇有些无语,“黄嫔娘娘还年轻,如今这样着急拉拢大阿哥,若是她以后有了亲生儿子又该怎么办?”
“她不一直是个什么都要拢在手里的性子吗?”皇后嘲讽地笑了笑,随即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不过她还真就再也生不了了。”
“什么?”朱赫嬷嬷大惊,“怎么会?”
“当年她小产伤了身子,太医说她以后怕是难以有孕,我和皇上怕她受不了打击,便将事情瞒了下来,”皇后解释道,“这次封她为嫔、又给她母家抬身份,除了因她得皇上欢心,也有暗中补偿她的意思。”
然而皇后此时有些后悔当时应了皇上,黄氏素来不是安分性子,果真,封了主位,行事便没了章法忌讳。
她闭上眼,摸了摸耳朵上只有皇后能用的头等东珠。当年的废太子是个没娘的可怜孩子,可永琏不一样,有她在,谁也别想抢走永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