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仪仗的事乾隆并不是说说而已, 很快, 他下旨将皇贵妃仪仗内车舆由金黄色改为明黄色,金黄曲柄伞改为明黄曲柄伞, 另外添设皇贵妃仪仗二十七件,仅比之前的皇后仪仗少一件。jiujiuzuowen后来可能觉得不小心添得有点多, 乾隆又改太后、皇后仪仗称仪驾,增设三十件, 云梧成了后宫里第一个用明黄仪驾的嫔妃, 以后还会是第一个用上仪驾的皇后。
平日里,乾隆与云梧相处也愈发随意起来,但哪怕乾隆表现得再随意,云梧也将谨言慎行牢记在心。面前的人可不是什么普通丈夫,而是封建帝王, 错说一句话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梧很是忙碌,很快到了三月十一,孝贤皇后丧周年满, 云梧领着后妃行了祭礼。四月初五, 云梧换上崭新的明黄色皇贵妃朝服, 行了摄六宫事皇贵妃册封礼,一并接受册封的还有嘉贵妃、舒妃、令妃和婉嫔。
这次册封礼加崇了皇贵妃的礼仪,除了公主王妃和命妇,新封的妃嫔也要来向皇贵妃行礼。受封礼后,嘉贵妃和婉嫔换了衣裳回来云梧这儿,陆贵人也凑个热闹, 几人聚在一起说说话。
因为身体孱弱的九阿哥,日夜担忧的嘉贵妃清瘦了许多,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嘉贵妃的气色都似好了几分。婉嫔面色便好得多了,甚至可以用神清气爽来形容,她进宫已经有小二十年,终于成了正经主子,这么多年可算没有白熬。
云梧问婉嫔道:“如今你也成了主位,可要换一处居所?”
婉嫔摆手,“劳娘娘垂询,我已是住惯了延禧宫,便不换了。且我这个嫔位实打实是‘熬’出来的,并不被皇上放在心上,就不给娘娘添麻烦了。”
“你这是什么话?”云梧嗔道,“你入宫这样久,嫔位是应得的,无论皇上怎么想,你既已经正式受封,就该有相应的待遇,哪有给我添麻烦一说?”
婉嫔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云梧这是好意,想了想便开口道:“那……若是娘娘能许我掌延禧宫诸事便够了。”
“这有何难,”云梧笑道,“延禧宫原本的主位怡嫔被禁足,早便没了管理延禧宫的权利,交予你接过便是了。”
婉嫔喜上眉梢,起身给云梧行了个礼,“谢娘娘。”
她还是贵人时不知道被怡嫔立了次多少规矩,怡嫔失宠后才总算解脱,而今她晋了嫔位,掌延禧宫诸事,虽说不至于报复回去,但依怡嫔的性子,见昔日踩在脚下之人如今反倒爬到头顶,自己就能把自己气死。想到这,哪怕是一向宽厚的婉嫔,都不由觉得解气。
嘉贵妃瞧着四周,翊坤宫换了全新的铺宫,看上去有焕然一新之感,“娘娘住这翊坤宫也有许多年了吧?您也不想换个居所?”
云梧笑了笑,“我和婉嫔一样,住翊坤宫住惯了,且院里不少花草都是我自个儿打理的呢,若是换了地方,一时之间还有些舍不得。”
嘉贵妃笑道:“娘娘是念旧情的人。”
陆贵人却是轻折眉心,“只是这‘翊坤’二字的寓意……娘娘马上就要正位中宫,再住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翊”为辅佐之意,“坤”为地,也指皇后,“翊坤”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云梧失笑,“一个名字而已,纠结那许多作甚。”
陆贵人见她毫不在意,不由展眉,“还是娘娘豁达。”
几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云梧皱眉看去,问锦绣道:“去瞧瞧是怎么了?”
锦绣应下,片刻之后回来道:“回几位主儿的话,启祥宫来人,说九阿哥又烧起来了,请嘉主儿回去看看。”
嘉贵妃闻言便立即站了起来,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她眼中露出歉意,“娘娘……”
“快回去吧,九阿哥那里要紧。”云梧连忙道。
“谢娘娘。”嘉贵妃面带感激,她与云梧交情匪浅,也不多客气,告退之后立马离开了。
想起羸弱的九阿哥,云梧跟婉嫔不约而同叹了口气,陆贵人也神色戚戚。婉嫔和陆贵人不好再多留,同样告辞离开,婉嫔道:“娘娘还要准备过几日的庆贺礼吧?咱们就不扰娘娘了。”
云梧点点头,“回头再叫你们来说话。”
正如婉嫔所言,册封礼之后并不算完。四月初七、初八,中宫协吉,恭上皇太后徽号“康惠”之奏书、册宝;四月初九,以平定金川并册封摄六宫事皇贵妃加上皇太后徽号行庆贺礼,颁诏天下。
交泰殿,妃嫔与命妇们齐聚,向皇贵妃行六肃三跪三叩礼。纯贵妃领着妃嫔行礼,她头磕在地上,心里不知是苦是酸,她如今也算明白了,出身就是出身,有些坎儿对某些人来说根本不算坎儿,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哪怕他们穷尽一生也越不过去。
舒妃看着上首受众人恭贺的云梧,心里愈发不痛快。虽然因为恰好遇上金川平定之功,这次册封庆贺礼格外盛大,却还是超乎了舒妃的想象——单说这六肃三跪三叩礼,便是帝后才能享有的礼仪!
不止如此,这次册封竟被称为“中宫协吉”,王公大臣及属国进笺庆贺、文武百官齐穿五日蟒袍补服庆贺,这都是皇后才有的礼遇。还有颁诏的十八项恩款、遣官祭告各地山川神灵,这两项连正式册立皇后时都少见!
这次摄六宫事皇贵妃的庆贺礼,连当年顺治朝轰动一时的董鄂妃都比不得!
舒妃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不满忿恨,等明年正式立后,这样崇重的典礼还要再走一遍,那拉氏不过一个继后,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看重!?
难道皇上心里已经不在乎皇后娘娘了吗?
娘娘这才走了多久啊!
她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令妃,见令妃一脸恭敬地行礼,舒妃心里生出一丝愤怒和鄙夷——果然是人走茶凉,皇后娘娘生前对你那样好,你都不记得了吗?
令妃自然不会忘记,甚至在她心里,无人可以与娘娘比肩。只是皇上如今立了新后,令妃当然要恪守尊卑,谨循本分,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将新皇后与娘娘相提并论就是了。
云梧不知道下头人所想,她正膨胀着呢,云梧不是圣人,她爱漂亮,也有自己的虚荣心,身上的朝服美轮美奂,多穿一次都是赚的。不过缺点是又闷又重,十分难受,想到明年立后大典是在天气更炎热的八月,云梧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高兴了。
总归是好事吧,云梧想,乾隆对她这个继后越是看重,她以后的生活就越有保障。
上回册封礼上王妃公主命妇只是远远叩拜,庆贺礼上,云梧可以接见命妇。为了这个,云梧做了好些功课,还特意去问了太后,就怕见着人说错了话。太后十分霸气,跟她说道:“你怕什么?你位尊,她们位卑,要怕也该是她们怕才对!”
云梧只得干笑,又去问乾隆。乾隆也没笑话她,他同样赞成了太后的观点,见她似是着实怕没话可说,点了一些较为重要的命妇,又提了几句她们的丈夫都做过什么,倒是惹得云梧一阵心惊胆战,连连说不必了,回头悄悄找来了宫里几位年纪长人脉多的嬷嬷,问一些家长里短。
云梧的功课没有白做,接见的过程很是顺利,她还第一次跟傅恒的福晋说上了话。
后世有不少关于乾隆给傅恒戴绿帽的传言,主角便是这位傅恒夫人,虽说云梧以对乾隆为人的推断知道这事绝不可能,但她还是不免心中好奇,仔细打量了一眼对方。
眼前的妇人端庄秀丽,举止有度,不过比起野史里吹捧的“满清第一美人”还是差了些,云梧心中的好奇心被大大满足,夸完了傅恒夫人又多夸了几句傅恒——乾隆整日里都要将他这个小舅子夸出花来了,云梧闭着眼睛都能说出好些句来。
又挑了一些重臣的夫人说几句勉励的话,庆贺礼快要接近尾声了。庆贺礼后,云梧刚要离开交泰殿,便听锦绣上前凑在她耳边道,永璜的福晋伊拉里氏差人递了信儿,想要见她。
早先云梧还是庶母的时候,为了避嫌,她和永璜并不熟悉,连带着他的媳妇们也不熟,但如今情况不同,何况对方问上门来,不好不见,云梧叫人将伊拉里氏带到了翊坤宫。
没想到伊拉里氏一见到云梧便跪在地上,“娘娘,求您救救我家爷吧!”
云梧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拉了起来,“你这是作甚?”她让伊拉里氏入座,又给她递了茶,“坐下慢慢说吧。”
伊拉里氏感激地看了一眼云梧,接过茶盏,平复心情理清思绪后,对云梧道:“娘娘应该知道,我家爷早先在孝贤皇后丧仪上惹了汗阿玛不悦,自此之后,爷便一直闷闷不乐。”
“去年夏天有一日,爷也不知道听了什么消息,失魂落魄地回了府,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叫也不出来,更不让人进,送进去的饭,什么模样进去,就差不多什么模样出来,根本没被动过几口。过了好些天,爷才又走出来,人瘦了一圈儿不说,还变得沉默寡言,往难听了说,‘死气沉沉’也没差了。”
说到这,伊拉里氏已是红了眼圈,语带哽咽,“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爷也不同我说,但我和侧福晋私下猜着,怕是跟早些时候,爷受了汗阿玛训斥有关。爷犯了错,心里不好受,我跟侧福晋心里理解,劝不动的情况下,只好盼着过些时间,事情淡了便好了。”
“可这么久过去,情况非但没有好转,甚至越来越糟了。爷整日整日的不说话,饭也不好好吃,只呆在书房里发呆,如今已经瘦得不成人样,我们想叫太医来给爷看看,但爷却拒绝让太医诊脉……”
伊拉里氏情绪激动起来,又跪到了云梧身前,“娘娘,按理说我这个做福晋的万不该诅咒丈夫不好,但大阿哥的模样,真的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去了……我和侧福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厚颜求到娘娘您面前……求娘娘劝劝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