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起身,便朝着三人说道:“快,快些先送到隔间抱厦里的贵妃榻子上去。”
直到林戴钰趴在了榻子上,这才觉着舒畅了些许。
她缓缓地舒了口气,对着隆科多说道:“今日多亏佟官爷救命了。”
隆科多微微颔首,此刻知道自己也不能多留,对着顾八代行礼,说道:“顾大人,那隆科多就不叨扰了。”
顾八代丝毫不敢拿大,但也没失了自个儿的气节,起身还礼,又吩咐顾俨将隆科多送到门口,这才坐在榻子上,看着对着自己笑得一脸纯稚的小徒弟。
他轻轻地点了点小徒弟的额头,吩咐管家去请大夫。
林戴钰吐了吐舌头,乖乖的趴在了榻子上等着。
顾八代瞧着她这副精神尚好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既是被点为皇子的老师,岂非是愚钝之人?
只需简单一问,便已然知晓了前因后果。
“我倒是听闻你那身边的小厮在跟着管家在看宅子?”顾八代问道。
林戴钰老实的点了点头,说道:“什么都逃不过师父的眼睛。”
她叹了口气,嘟了嘟嘴,直接说道:“师父您可不知,说起来事情不大不小,就是我刚住进荣国府时,就遇见了薛璠.......”
林戴钰将事情全部说了,最后总结一般的说道:“这些事情并不是大事,若是寻常时候,学生也不怕处理这等子宵小,但学生并非天才之人,日后下场此时正是奋起之时,那能日日被这些人分心,耽搁了日后的前程?”
顾八代闻言很是高看了林戴钰几分,心中暗叹,林如海这独子日后绝非池中物,恐怕是大有作为啊。
他自幼在世家中长大,又历经起伏,自然能看的清这后面荣国府那几个妇人的心思,更看得清如今荣国府几乎是不可逆的颓败之势。
当初受了林戴钰做徒弟,虽是有几分别的心思,但既是做了徒弟,又是个心思纯稚,浑身本事的,早已是做了半子。
只有为他好的想,要他说,戴钰做的对!
他微微沉思,说道:“宅子这事情,我来给你想办法,你做的很对,但有点过于急躁,既是要自立门户,面对你外祖母这个架势,确实是越早越好,但结果提前,手却是要缓和的。”
林戴钰自是知晓师父在点拨她,乖巧的点了点头,说道:“师父说的是,绵绵细雨,才最是温润无声的呢。”
“嗯。”顾八代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时,大夫进门,林戴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伤口在背上。
这.....这,她如今的身子虽然尚未发育,但....终究是男女有别啊!!!
林戴钰眼看着大夫走进来,急的额头都快冒汗了。
但众人显然都不会知道她所想,还以为她是伤口疼。
顾八代连忙让大夫给她看诊。
那大夫坐在了椅子上,放好了脉枕,让林戴钰的手腕放在上面。
林戴钰深深地吸了口气,此时若是说不看病了,反倒是引得周围人怀疑。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戴钰只恨自己做事情不够完全,竟是将自己的最大的软肋不知不觉的露出来,将自己置于如此被动的地步。
那大夫显然是不知她所想,按住她脉搏,微微合上眼,就开始诊断。
“.......”
林戴钰此刻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了,咚咚咚的就快击破了耳膜。
而一旁的顾八代和顾俨显然是不会想到林戴钰在害怕什么,反倒是看着她脸色苍白,鬓角冒着细汗,目光死死的瞪着一处空虚时,还以为薛璠将她内里也伤到了。
顾俨一个劲的问大夫:“大夫,可是有什么大事情?”
“是啊,大夫,我家主子素来金贵惯了,那里经过这等子磋磨,不说是面上受了伤,指不定内里也是被吓到了呢。”
那大夫本就诧异这脉搏不对劲,一时间柔弱像是女子,但却又骤然狂跳比之一般男子还要剧烈。
此刻耳边又嗡嗡的,那心中的疑虑一下子就去了,只觉得定是被惊吓到了,才会出现脉络混乱。
其实倒是林戴钰多虑了,这个时代,最是程朱理学的世代,若是宋以前,大夫定然是会一下子就明白林戴钰是女扮男装,但如今,若是被发现女扮男装在集市上玩乐一番,也就罢了,但若是被发现混淆在男人的世界里,到处厮混,甚至要科举考试,那等待的怕是灭族之祸。
强硬的制度下,几乎是没人会去以卵击石的,何况她的父亲是林如海。
那大夫倒是没说要看这位少爷背脊上的伤,如今不说是女子,就是读书人也是讲究千金之躯呢。
他细细的问了,又仔细的看了她嘴角上的伤,这才起身开了一副方子,又给了一盒金疮药。
等着大夫走了,顾八代看着小小的一个人儿,本就是山间明月一般的少年,此刻青肿着嘴角,惨白着脸,目光怔愣的看着一处空虚时,心中不由的起了几分对幺儿一般的疼爱之情。
他和林如海说来也是君子之交,那般清秀儒雅的探花郎,如今只剩下一个稚子艰难的顶着门户。
一瞬间父爱泛滥,就要上前亲自给林戴钰抹背上伤口的药。
林戴钰被顾八代突然提出的帮忙给吓了一跳,刚走出自己给自己挖的火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怎的又要面对另一处火坑?!
她那里顾及自己的伤口,一个咕噜起身,将那些药胡乱的塞给了吉祥,嘴里忙说道:“师父,说起来,我在大街上和薛霸王发生了这等子事情,又直接来了师父这里,外祖母得担心死了,如今荣国府虽向着薛家,但外祖母终究年老,即便是看在了母亲的面儿上,我也得去看看她老人家才好呢。”
这一席话说的恳切,顾八代那双锐利的眼眸慈爱的看着眼前小徒弟这张芙蓉面,心里此刻简直恨不得将这徒弟认作了自己的儿子。
不过如今林如海故去,荣国府就是这等子将嫡亲外甥往外推的门户,戴钰又是他的徒弟,这日子长了,和顾府亲近了,也就和亲生儿子没什么差别了。
他心中得意,吩咐着大管家将林戴钰和吉祥并着马夫一起使着自家的马车送回了荣国府。
在厅中捧着一盏茶,慢悠悠的喝着。
顾俨:???
怎的送走了大夫,抓完了药,就不见了小师弟踪影?
顾八代原本很是满意自己的儿子的,在一众年龄差不多的子弟之中也算是俊才了。
但如今和林戴钰一比,简直,简直就像是不务正业的老实人,没什么错,但也绝对不是能拿的出手的俊才!
顾俨一对上亲爹的眼神,后背就在发麻,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些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于是小心翼翼的提着手中的药包,谨慎的说道:“爹爹,我去给戴钰送药。”
话说完,转身就想跑。
顾八代冷哼一声,声音不冷不热的说道:“我们顾府那里就需要你去送药了?交给管家罢,倒是你如今散漫惯了,再不奋起,三年后春闱,我看你是要丢我们顾家的人了。”
顾俨;........
分明昨日看了自己做的文章还在夸奖的啊!
怎么一天一个变化。
顾俨也不敢违抗父命,将那药包递给管家,就走到父亲身边,接过父亲手中半冷的茶盏,倒了,又泡了一碗好茶,这才尊敬的递上去,说道:“看样子,父亲很是满意戴钰小师弟?”
顾八代喝着儿子泡的茶,心里才顺畅些许,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舒心,说道:“岂非是我满意,你且看着吧,这日后林家定是在林戴钰手中复起。”
顾俨也跟着点头,认同道:“戴钰小师弟,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定不会辱没了门楣。”
说道世家的复起,顾八代经历的多了,自然看得远。
他听儿子这么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林家的门楣可不是一个两淮盐运史,你如今还小,没怎么接触外面的世界,有些古话你或许不知。”
原本这些事情,并非是要现在给儿子说,可如今看了林戴钰,人家不光学习好,还对现在京城局势,倒是略微的精通一二。
不光是林戴钰自身优秀,可见林家抚养下一代族长时,用心颇深。
“林家在我朝建朝之前就是世家大族,到如今业已五世,每一代都是子嗣单薄,但却绝对个个都是能人,且不说在京城如今这些老牌贵族,就是新贵族,一世起来,二世三世败坏了家世的也是不少,就说你父亲我,即便如今皇上将我点为了皇四子老师,许是过两年就会是尚书,但依旧是比不上我祖父时期的荣光,看似我前途还行,但终究是逐渐在远离皇室权利的中心。”
顾俨也是懂事的,并不觉得父亲说的这些枯燥无味,反倒是认真的听着。
顾八代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儿子虽然算不上俊才,但也是知道努力的孩子啊。
“但林家却不一样,虽每一代爵位都在削减,但却绝对称不上在没落。不说远了,就说林如海,二十岁的探花郎,三十五就已经是一方权臣,在任六年,也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么?若不是身子不适,天妒英才,如今已然是入阁拜相了!如今大清周边肆虐不断,国家正是崛起之时,虽说不上乱世,但若是励精图治,为皇上分忧解难,辅佐皇上将大清推上安泰辉煌之路,何不愁一个公爵门户,公爵门户京城不少,但少的是朝中捏着实权的公爵门户!”
顾俨恍然,他露出几分吃惊地神色来。
顾八代继续说道:“若是林如海有女,那定是嫁入皇家,到如今林如海虽已然故去,但依着林戴钰的本事,你且看着,用不了几年,他定是比林如海差不了半分!”
顾八代说道此处,心中更是怜爱林戴钰,叹息一般的说道:“只可惜戴钰,这般小的年纪,虽说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但如今却是要吃很多的苦楚啊。”
顾俨:.......
他也是独子,父亲定是宠爱,但也未曾对着他说过这般肉麻的话。
也不是吃醋,他突然想到什么,连忙给父亲说:“爹爹,说起来,既然林表弟天分如此高,在贾家的家塾中学习岂不是委屈了他,今年年末,正值国子监招人,戴钰的父亲林大人,也是一方的权臣,又死于任上,若是父亲其中通融一番,将师弟送到国子监,日后也是对他仕途有益处,我也好跟着师弟一起学习,学着点师弟的本事呢。”
顾俨:委屈.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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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