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市公安局
四楼会议室,吕局,魏副局,严峫,新到任的禁毒支队长苏顾以及一众警员面色严肃,正在开会,而主持会议的是身为刑侦支队长的严峫:“四天前,缅甸警方给予消息,在一个巫蛊小店里发现了秦川的踪迹,地上有一滩血迹,可以确定是秦川的,血液远不到致死量,也未发现他的尸体,同时,据目击者说,曾看到一辆陌生的黑色越野在那段时间出现在小店后门,秦川在那上面的可能性很大。至于目的地尚未查明,不过边界线已戒严。我们不能放松,要早日将秦川那个混球捉拿归案。”严峫将血迹照片,小巷照片,秦川店铺照片依次贴在白板上,最上方,多年前秦川穿着警服的照片上,年轻的他笑的温和。
“啊,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又是去向不明。”禁毒支队队员王凯哀叹一声。
“行了,对于抓住秦川那小子的执念,我可比你们深得多。”严峫扔下手中的白板笔,道,“说完了。”
“嗯嗯,行了,散会吧,大家加油,慢慢来。”吕局挺着大肚子,笑眯眯的就像一尊弥勒佛,他说完以后,同魏副局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小苏,加油,走了。”严峫拍了拍手,向他旁边一个青年男子打了个招呼。
“哦,严队慢走。”栗发青年眨了一下他栗色的眼睛,温吞的缓声道。青年五官深邃,身材高大,背脊挺直,别看这接替秦川的禁毒支队队长苏顾平日里温吞迟缓,却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苏顾,今年三十一岁,公大毕业,江停的学弟,从警六年,经验丰富,查案的他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苏队再见。” “苏队下班来玩啊。”
随着一声声问候,警员们都渐渐离开了。苏顾一直耐心的答复他们的问候,直到会议室空无一人。苏顾在座位上静默半晌,眼神放空,之后,他缓缓站起来,走到白板面前,盯着最上方那个斯文的青年。不知过了多久,苏顾眨眨眼,好像才突然从发呆中清醒过来一样,他若无其事的伸手揉了揉脖子,将会议桌上的东西整理干净,摆放整齐,之后拿起座位后背上的警服外套,走出会议室。
晚上八点钟,和禁毒支队的同事吃完晚饭,苏顾开着车,回到了自己位于城西的复式小楼中。小楼有三层是他父母给他买的的房子,父亲苏林是个快退休的老干部,母亲顾薇常年在国外,如今是法语系教授,父母都在首都,当时他来建宁就业,父母也没有阻拦,只是默默支持,母亲还买了这套房给他,当然,给房子时原话是这么说的:“就你那点工资,想买房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妈妈我施舍你一点,你也要体谅妈妈,快点给妈妈找个对象。”
小楼顶层是健身房,二层是卧室书房,三层是客厅,苏顾拿出房门钥匙,叹了口气,自己为什么要来建宁呢?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只是有一种直觉,他应该来。
他以放松的姿态走进家门,却在下一秒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记得早上离开的时候大门的保险是锁住的,但刚刚开门时却并没有。苏顾温吞的面色一紧,双眼凌厉起来,他轻轻放下左肩上的挎包,轻手轻脚向屋内走去,走到二楼,他发现一间客房的门是半掩着的,而且空气中飘过丝丝缕缕鲜血的味道,苏顾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确定没有异样后向这间客房走去。他背靠房门,以十分谨慎的姿态推开房门,却发现自己在家中放着的医疗箱打开倒在一边,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趴在床上,衣服破烂,身上染血看起来十分凄惨。
苏顾确认这是个无意识的人之后,缓缓放松下来,但也十分戒备的走到青年面前,将青年扶起来,只是一眼,苏顾宛若五雷轰顶,只觉得可笑至极,那张染有血迹的脸正是刚才会议上提到的秦川。
此时的秦川额角有一大块淤青,好像钝器砸伤的,丝丝血液顺着伤口流入脖颈,一直戴着的银丝眼镜早已不知掉到哪里,双眸紧闭,整张脸脸色苍白,身上的伤口更是惨不忍睹,左臂有个子弹的贯穿伤,但好在没有伤到大动脉什么的,而且看起来似乎被他自己处理过,已经结痂了,其他地方倒还好,但划伤,磕伤,碰伤,蹭伤,种类很是齐全,他右手上还拿着纱布,沾着一点血,估计是还没清理完,就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苏顾第一反应是拿起手机,但下一秒又放了下去,秦川既然来找自己,而不是明显更熟悉的严峫,就应该不想让别人知道,可是......算了,苏顾叹了口气,认命的将秦川抱到床上,拿过他手中的纱布,往上面倒了点生理盐水,正要擦拭清理,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随身携带的手铐,将他的双手拷在床头灯上,才开始擦拭。不怪他小心,实在是秦川老狐狸的威名在外,让他不得不提防。忽略掉对方无意识的挣扎,苏顾动作迅速,干净利落的清理好他身上的伤口并上了药,包扎好,最后,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就这么靠在床边看着秦川。
他被这个人救过,在五年前,当时他还不在建宁,也不是支队长,只是一个理论多于实践,不知世间险恶,满怀壮志的学院派愣头青。大部分实干家是看不惯学院派的,秦川就是。当时他们市和建宁联合查办一起案子,苏顾被分给秦川带领。当时的秦川也不比他大多少岁,却已经有八年警龄,并且已经是建宁市禁毒支队的副支队长了,秦川不喜欢他,他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因为他老是当着众人的面指出自己的错误,并且毫不留情,但直到秦川帮他挡了一枪,救了他一命,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毒贩当时图穷匕见,狗急跳墙,拿起枪就乱射,一颗子弹朝他飞去,那个高度对他来说是心脏,如果射中,他必死无疑。
在千钧一发之际,秦川把他推开了,子弹于他来说是擦肩而过,留下左肩上一道灼痕,苏顾伸手拨开秦川左肩衣领,一道旧灼痕映入眼帘,苏顾不知道叹了遇到秦川后的第几口气了:秦川,你就这么信任我吗?我的住址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缅甸的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一连串的问题在苏顾脑海中浮现,但苏顾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等秦川醒过来。他一直在秦川身边守着,和衣睡在床的另一边,前半夜一直相安无事,到了后半夜,秦川果然断断续续开始发烧,苏顾后半夜没怎么睡,一直帮秦川换毛巾冷敷降温,直到早晨六点多,秦川才睁开眼睛。
看到苏顾在一旁拿着冷毛巾,秦川忽略掉了双手手腕上手铐冰冷的触感,恢复了斯文的微笑,对苏顾说:“哟,阿谷,好久不见了。”
“哼,你倒是信我,明目张胆。”苏顾之前还担心的不得了,现在他醒了,反而臭下了一张脸。
“阿谷人这么好,自然不会害我,当然如果你要是不给我铐上手铐,我会更感谢你的。”秦川眨眨眼,他度数不高,但也是有点近视的,现在没戴眼镜,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需要你感谢。你信不信我马上打电话给严队,我相信他很乐意接手你。”苏顾完全没有了在同事面前的温吞样子,嘶了一声,嘲讽道。
“嘶,还是别了吧,阿谷啊,对待伤患应该像春天一样温暖,你不能趁人病要人命啊。”秦川想了想之前干的事,又想了想严峫和江停,生生打了个寒颤,不敢想不敢想。
“行了,老实交代我就收回刚才的话,你到底怎么回事?”苏顾并不想听他瞎扯淡,直截了当的问。
“你能不能先帮我解开他?”秦川动了动手上的手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这个姿势有点不舒服,而且我伤得这么重,既然来找你,就自然不会逃,当然我也有义务保障自己的安全,所以如果......”
“行了行了,不过是被砸了脑子,差点开瓢而已,还有那枪伤,这种伤情以前还少吗?”苏顾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上前,帮他打开了手铐。
“那是以前,现在老了,而且自从四年前被金杰抡树上抡了十几下,我的脑袋向来不好,很脆弱的。”秦川收回被拷了大半夜的手,揉着手腕。
“真的?这么严重?”苏顾心下一紧,面色略带紧张。
“嗯......假的。”秦川突然咧嘴笑了一下,“我只是饿晕的。”
“你!”在苏顾即将炸毛前,秦川及时补救:“当然伤也是有一定原因啦。”
“早该想到,你这个死狐狸祸害遗千年,才没有那么容易死。”苏顾翻了个惊天大白眼,“我去给你做饭,吃完再不说,给我在这扯东扯西,我就拷你去见严峫。”
“是是是。”秦川目送他离开客房,待他走远,才收回脸上的笑容,还是像五年前一样傻,威胁人的手段都这么可爱,是怎么当的警察啊?
二十分钟左右,苏顾端着一锅粥和两个碗两个勺子,上楼来到客房:“给,烧刚退,吃点清淡的。”
“谢啦,时隔多年,我又一次吃到你做的饭了,可惜当年那个傲娇少年已经是支队长了。”秦川半真半假的感叹一声,坐起身来。
“傲娇个屁,别用那种恶心的词语形容我,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苏顾想到当年的丢人事迹,头皮一麻,赶紧盛了碗粥想给他,才想起来秦川的左臂中弹,不好吃饭,伸出去的手就僵在半空,十分别扭的死死盯着他受伤的胳膊。
秦川顺着苏顾的视线看向自己受伤没什么力气的左臂,才明白苏顾别扭的原因,非常不厚道的笑了:“来,阿谷,再像五年前一样喂我吃饭吧。”
苏顾脸色一黑,当年秦川为了救他伤了左肩,不太方便,自己为了感谢他,用家传的好手艺给他做了一顿很丰盛的菜去看望他,病房里严峫也在,自己嘴笨,说不过俩流氓,被他们稀里糊涂绕进去,最后自己给秦川端着碗,伺候他吃了一次饭,现在想想,明明旁边的桌子可以摆饭,哪里需要他这个人工的。不行,想起来这件事他明天都不想看见严峫了。
“耍我很好玩吗?”苏顾将碗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去了隔壁书房拿过电脑桌给他架在身前,将粥摆上去:“请吧,大爷。”
“噗哈哈哈哈。”秦川忍不住了,笑得十分放肆,还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一瞬间不知道是该哭该笑,表情扭曲。
“以后这张桌子就摆在您房里了。”苏顾拿指尖点了点桌子,皮笑肉不笑。
“好好好,阿谷你有心了。”秦川是谁?最会顺杆往上爬了,果不其然,一句话差点没把苏顾噎死,“好了好了,吃饭,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