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山河人间 第7章 第六章

剑凤亲启:

吾多年从师学艺，中原偏南处之山水常年葱茏，因而不知岁月，近年方才出师游历，亦从未涉足北海。听闻北海位于北域以北，北海灵洲又在北海之北，若无阵法或是异术，想必冰天雪地，气候极寒，实在不适合吾这等体质前往。苦境幅员辽阔，吾本想出师之后一一踏足，看遍山川美景，寻访特产美食，奈何突生变故，游历一事只好暂且搁置。

近日在一处玄妙之地修习，多有所感，不便赘述。不过此门中尚有垂髫稚童，机敏乖巧，甚得吾心。吾却每每思索，孩童长成之后，是否会与他那两位师兄一般，扰人清静。

月前曾得恩师一封飞书，内容不论，飞书上附一道剑气用以考校，颇为趣味，故而此番通信，吾便拟仿恩师，附一道剑气于其中，一探你之剑境修为。

若未出吾之预料，此番之后，你吾当有更多谈资。

鬼术

奇梦人亲启:

你上次的说法……甚为趣味。

我想，无论我认同与否，你的想法都会像你信中一样，很难被动摇和改变。你不该问我认同与否，因为我的认同之于你毫无意义，剑凤亦然。我也不能与你说什么更有意义，因为我虽然因缘际会，已有一定要完成的目标，但我仍旧茫然。

茫然、犹豫和徘徊，本来是我不应有的情绪，但它确实存在，无法否认。

另附剑气一道，权作回应你那诡异的趣味。

鬼术

非常君落下最后一笔，待晾干了，便寻信笺将两封信封装，各自附上一道剑气，塞进了不同的漂流瓶。这靠着洋流维系的飘渺情谊，持续了约莫十多年，最初是那位剑凤和奇梦人互相往来，她反而是后来者，但偶有询问，发现也不过迟了数封信。

苦境向来多灾多难，谁也不知道哪一次祸事会让洋流改道或是消失，三个人互相通信，有交浅言深，也有无所顾忌，更有浅谈辄止。不用面对面相谈，朝不保夕的笔友情谊，看起来也颇有意趣，完全是看天要让这三个人相交多久。

窗外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云海，依稀可见盘古云鲸缓缓扇动的巨大鳍翼，九天之上的云海仙门，即使是毫不起眼的一隅，也透着渺渺冥冥的清圣之气。非常君往外看了一眼天色，便伸手合上窗户，多添一件斗篷，取了随身的华伞推门出去。

高处不胜寒，非常君不是特别适应这里的气候。

如同这云海之巅，不在其中时仰望期许，一旦身在其中，其实也就那样。有时甚至恰似人间的学堂，只不过是换了个高深莫测的所在，人间的学生是什么模样，这里的云生也差不了多少，无非是调皮捣蛋惹是生非，逃课打架不写功课。

但大概是一群熊到骨子里的云生转移了九天玄尊绝大部分注意力，自非常君来了云海仙门，九天玄尊就很少关注她，任她自行到藏书阁中翻阅典籍，或是与年纪大些的云生一同上课。非常君乐得九天玄尊不搭理她，少耗费心力对身体好。

九天玄尊点育的非常君专修冶锻之术，平时也更注重剑道修为，至于术法招式，全然是来到仙门之后方才修习，这便是对外的解释了。

非常君走在去藏书阁的路上，却冷不防被身后道路上冲过来的年轻人撞了一下，年轻人咋咋呼呼，扶了扶头冠告了一声罪，也没看清楚撞的是谁，拎着佩剑飞也似地跑了。非常君稳住脚步，抬头之间那青年人匆匆奔跑的背影，心道君奉天这应该是又快迟到了。

不过，这个时间段的话……

非常君默默从道路中心退出去，与第二个急急而奔的云生擦肩而过，末了还补了一句:"玉箫给你留了吃食。"这位一边夺路狂奔一边理着发冠的青年人赫然是不久前才见过的玉逍遥，只见他在拐角转弯处朝非常君摆了摆手:"谢谢啦！"

第三个从这条路上经过的是个十岁上下的小孩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跑一边不住地唤着:"大师兄、大师兄等等我！"

非常君见他跑得脸蛋通红，又追不上前面两个飞一样的煞神，干脆一伞把他拦下来，给塞了两个热乎乎的豆包，让他先吃了再去。反正等他跑过去也都迟到了，迟到一盏茶和迟到一炷香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好好吃他的早饭。

"那……那要是师尊问我，我怎么解释？"小默云啃着豆包，问道。

"待会儿我领你过去，玄尊问起，你就说你迷路了。"非常君微微一笑。

九天玄尊的亲传弟子一只手数得过来，其中大的两个成日里上蹿下跳，迟到是家常便饭，小默云是最近才从劫红颜那里被领回来，也刚刚被两个师兄带坏。非常君会给早起的玉箫提醒让她帮玉逍遥留些早饭，也会自己带一些，遇上了就塞给小默云，但是君奉天嘛……

半步先天的人了，一顿不吃也饿不死，谁爱管谁管吧。

既然要把小默云领过去，也就不能再往藏书阁去，不然就不是迟到，而是旷课了——虽然非常君觉得小默云迟早是有这么一天的。

见他吃完了豆包，咂了咂嘴有些口渴的模样，非常君又变戏法似地摸出一杯热茶递给他。

茶里泡着新鲜的月季花，热腾腾地被小默云捧在手里，小默云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抬头不住地打量非常君宽大的袖子。非常君虽然早已辟谷，但早年随身带吃食的习惯还保留着，见他好奇，也便抬起底下开了缝的广袖给他看，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喝完就走吧。"

非常君不常来听课，但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她的位置倒是一直留着，就在唯一的女弟子玉箫旁边。玉箫见她领着小默云来了，便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快过来。非常君想了想，顶着九天玄尊莫名的目光，把小默云也带去了玉箫身边。

玉箫和非常君的关系算是不错，非常君一坐下，玉箫便道:"你今日气色看着不太好。"何止不太好，平日里就是苍白到有些病态的脸色，今日更是白得透明，玉箫碰了碰她的手，嘶了一声:"好冷。"她又仔细看了看非常君，发现她有些倦色，便道:"你怎么了？"

非常君低声道:"月事。"

她踏入先天之后便少有月信，但毕竟元气不足，寒症已极，每来一次便是一次折磨。换作平时，非常君定然不会这么坦然表现出自己的虚弱，但在云海仙门中，她要的就是这般效果，也便把八分演出了十二分，意志坚韧的隐忍变成故作坚强的柔弱。

非常君毕竟只是一个痼疾缠身的弱女子啊。

女性似乎生来就会被轻视，非常君虽然不喜欢，但很乐意利用这种轻视。

但玉箫的关心和担忧是真的，她急道:"我跟师尊请假，送你先回去吧。"非常君半垂着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轻轻道:"我无事。"幸而这时玉逍遥和君奉天那一桌出了点什么事，似乎是玉逍遥睡死过去，君奉天怎么捅胳膊肘都没让他醒过来，引得九天玄尊走了过去，非常君和玉箫这边的动静才没被关注。

九天玄尊把一个拎出去罚站，一个罚了几十遍抄书，才气哼哼地回转到前面，拿起厚厚的典籍开始讲课。九天玄尊授课章法严明，内容安排也算合理，年纪小点的例如小默云，有时候走走神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虽然严厉，但也谈不上不近人情。

与陵寝中的岁月两相对比，高下立判，非常君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不是没有不平，只是进入云海仙门之后见得太多，便没了最初的那份心情，刺激着刺激着，也就不算什么了。如果她当初没有往东皇玄洲走一趟，今天可能也不会坐在这里。

玄尊讲的都是非常君听过一遍的内容，非常君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却突然被玉箫戳了戳，非常君疑惑地看过去，玉箫便笑着递了一张纸条过来，还眨了眨眼。非常君看了看，原是玉逍遥请她明天下午溜下去打牙祭，还打了包票要宾主尽欢。

他是对请客吃饭是有什么执念吗？

不过，前几天听说他和君奉天又偷偷溜下去，然后被玄尊一手一个地拎回云海仙门，嘱咐了守门的龙凤双卫又加固了阵法，估计想再下去没那么容易，再想想这邀约，这是把心思打到了她的身上？非常君转头向玉逍遥，被他和君奉天如出一辙的，带着微妙讨好的朗然笑意闪了眼睛。

玉逍遥这么笑就算了，也算是看惯了的表情，君奉天……她记忆里他除了一脸严肃就是满脸苦大仇深，确确实实没见他怎么笑过。

略略思索一番，非常君问了玉箫一句:"你想去吗？"

玉箫以袖掩唇，轻轻点了点头。

小默云左看看右看看，大着胆子拽了拽非常君的长袖:"我也要去！"

从本章开始，觉姐姐的言行，只有和剑凤的通信内容是可以信的，和地冥老师的通信信一半就行了，至于正文内容，有几分是真的就见仁见智咯

去吧去吧大家都去，气死玄尊他丫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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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