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阒之岩,不复之前昏暗,火狐夜麟拨动着火堆,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苍月银血与幽溟二人的身影。
自从那夜他袭击幽溟并夺走幽溟的剑以后,苍月银血莫名上门数次,非要讨回那把剑,可他就是不愿意还。他在思索新的考量,那把剑,或许有用。
不过,他还是有些迷惑。
该是怎样的信任,才会让幽溟毫不犹豫地喊出“大将军速来”这种话?
又该是怎样的爱,才会让苍月银血这个大将军时时刻刻守卫在幽溟身侧?还会为了幽溟多次忍受他的冷脸?
火狐夜麟不懂,他只知道,看到那一幕,他分明是怒火横生的。他该生气的,他们本该是一样的,可那两个人却能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演绎着君臣情深,甚至兄弟情深,只有火狐夜麟,在这片大地上,是永远的异类。
他背负着仇恨,背负着罪恶,所以,他永远无法融入这片土地。
他是该怒的,但他又好像有不一样的情绪。
孤独,来历不明的孤独感蔓延在这个刺客心中。他在黑夜中穿行许久,陪伴他的永远只有头顶那轮明月与脚下漆黑的影。
火狐夜麟没有同伴,没有兄弟,没有一个可以让他能够交托后背,能够毫无顾忌地喊出“速来”的人。
“我本想多谢你,总算知道生个火了。”一道声音忽然响起,火狐夜麟停下了手中动作。他随声望去,归柳公子缓步迈入视线,一如初见,优雅从容,但是说出来的话永远不算动听,“不过看你动作,原来是不欢迎我的。”
火狐夜麟低头望去,原本烧得还算旺盛的火焰因为他不停地拨动已有了要灭的趋势。他闷声道:“区区小事,也能被你解读至此?”
说是这么说,却是掌出红焰,为这火堆助力了一把。
“两天。”待归柳公子坐在他身边,他忽然开口。
归柳公子学着他之前的模样抽了一根木条,似模似样地扒拉着火堆:“嗯?连这你也要算清楚吗?”
两天,是他们分别的时间。自归柳公子离开起,到他出现在火狐夜麟面前,过去了两天。
这个时间很短,眨眼即逝,但又很长,长到火狐夜麟的精神有些疲乏,身体有些僵硬。
“我从来没有这样等一个人这么久。”
归柳公子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回应,一瞬间,他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也曾有一个少年的,那样一个少年,会用充满着期待的眼神凝视着他,说:“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先生。”
他神色有些复杂,又带了些许怀念:“若我今日未来呢?”
“那你就见不到我了。”有了看着火堆的工具人,火狐夜麟乐得当甩手掌柜。不过,他很讨厌归柳公子的神情,所以,他抱胸靠向背后枯树,闭眼假寐,“我很忙,没有功夫一直等你。”
迥异的回答瞬间将归柳公子拉回现实,不由得失笑一声,他怎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呢?这是不一样的人。
言随与火狐夜麟,是不一样的人。言随,早已死了,被他亲手扼杀的。
“你身上有鲜血的味道,看起来,这两天,你过得不错。”归柳公子道。
鼻子这么灵吗?
火狐夜麟没多想,伸出被包扎好的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伤处。然后,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一些东西,一些好玩的东西。
于是,他终于睁开了眼,唇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用一如既往夸张的语调说道:“你知道吗?我杀人了。”
他的目光始终放在归柳公子身上,一刻也不愿错过地盯着对方的反应:“我杀了月族的王,月族的战神见过你我,你是我的同伙,你永远无法和月族人做朋友了。”
他的话好像要宣告什么,又好像是要挑动对方的怒火,但归柳公子只是愣了一下。旋即,出现了让火狐夜麟看不懂的神色,感慨、悲哀或是怜悯。
“可怜。”归柳公子低头,熊熊烈火倒映在他眸中,是与平日不一样的风采。
可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火狐夜麟抓他抓得晚了些。不然,火狐夜麟就会发现,他如今的神色,和当日见到那只死在火狐夜麟手下的蝴蝶时一模一样。
火狐夜麟又一次强调着这个后果:“你没法和月族做朋友了,你和我一样,是月族的通缉犯。”
“所以,又如何?你希望我是什么反应呢?”归柳公子抬起头,望着火狐夜麟,“夜麟,你希望我给你什么反应?是生气,与你决裂,还是悲痛,为幽溟哀悼?”
天地寂静,他们这样对视着,唯有细微风声带给他火狐夜麟的答案。
“你不需要说这些话试探我。”归柳公子道,“我比你想象中更加了解你,我清楚你的纠结,清楚你的孤独,而我的态度,也早已在那日和你说明。在和月族交朋友之前,夜麟,我首先是你的朋友。”
“你懂什么?”火狐夜麟如此反驳他,却没有再说什么。许久,他才闷闷道:“我没杀他。”
归柳公子轻笑,又引来火狐夜麟的不满:“你笑什么?我没杀他,你就这样高兴?”
“你杀了他,我为他惋惜,但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你没有杀他,我为你高兴,因为你没有违背自己的心。”归柳公子低声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想杀他。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了他,但你都没有。你有怨,但你的怨,不足以支撑你杀了他。”
困扰火狐夜麟很久的迷惑终于得到了答案,是的,他早已不想杀幽溟了。所以,一次次戏耍似的逗弄、打斗,也不是为了杀幽溟了,是为了什么呢?
他还是没想透,但他不愿想了。
火狐夜麟忽而站起身,顺带拉起了归柳公子:“和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归柳公子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拉了个踉跄,只能调整自己,顺应火狐夜麟的速度。好在火狐夜麟还算有良心,放慢了速度,让他不至于太过狼狈。
“去给幽溟找麻烦。”
火狐夜麟如此道,他不想杀幽溟了,但他也不想让幽溟好过。他的好弟弟,距离成为一个合格的王,还差得远。
他带着归柳公子一路疾驰,苍月银血行军前给他报了消息,原本,他是不愿意去的,但现在,他有了十足的兴趣。
归柳公子不大明白他这诡异的兴奋从何而来,虽然有些想吐槽,好歹还是忍住了。
不多时,两人便赶到了学海无涯。只见眼前雷电交织,雪落纷飞,却不见人影。火狐夜麟没有匆忙进去,归柳公子也适时拉住了他的衣摆:“此处有异。”
他从火狐夜麟身后绕至其身前,仔细查探一番后道:“是死气,应当是太学主缔造了特殊空间。”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了:“这样的小把戏啊……”
所谓死神,或者说,太学主已至穷途末路了,才会使出这样的把戏。不过,确实好用,他曾经也对无衣师尹用过。
火狐夜麟没多注意这个,手中乍现一把长剑,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会让月族人看看,他们的月王会有多么无能。我要亲手用幽溟的剑,终结他们的天真!”
语罢,他便径直冲入那一方特殊空间,却不知道,归柳公子已然有些怔愣,他借给幽溟的剑,怎么会在火狐夜麟手中?
他并没有跟上火狐夜麟的意思,毕竟,与里面那个伪神相比,他的身份更拿不出手,差不多算是个偷渡客。现在的情形不同于当初一敌死神幻影,里面那位可是个聪明人,虽然其末路将至,但一旦对上,怕是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所以,还是乖乖在外等着吧。
不过,当他以术法观测个中情况,顿时有些绷不住了,差点儿就要抛去理智冲进去。
火狐夜麟!你根本不会用剑吧!
火狐夜麟是有理智的,他不会像幽溟一样天真,以为凭着所谓几万兵马就能一敌太学主,所以,从一开始,他打的主意就很简单——配合苍月银血,趁势带走爱染嫇娘。
不过,事情的发展还是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料。
他用了那把从幽溟手中夺来的剑,那把幽溟再三讨要他都不愿还的剑。
他以剑起势,无数流火陨石从天而降,为苍月银血一阻太学主攻势,化解了致命杀机。
眼见着他又要动用同样的手段,归柳公子坐不住了,按这个趋势,他借这把剑有什么用?他还想趁机看一下这把新的琼英剑威力究竟怎样,不能再让火狐夜麟这样走野路子了。
曾经的琼英,或者说被粗暴地称为诛神利刃的剑,霁遥最熟悉,那是她花费无数精力造出来的剑,之后更是以身祭剑。而如今的琼英,归柳公子与疏楼龙宿最为熟悉,这是疏楼龙宿研究透了的剑,是饮过他鲜血的剑。虽然,不再是曾经那把,但是,与他的联系非是他人可比的。
他直接在空间外结印,沟通火狐夜麟手中琼英。火狐夜麟顿觉手中之剑不受控制,疯狂颤抖,发出阵阵铮鸣。
“就让我教教你,该怎样用这把剑吧!”
归柳公子轻喃,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岁月。他许久不曾这样用剑了,上一次用剑是欲杀师尹之时,那把剑被他捅入师尹体中。再上一次,是杀他的父亲、他的神明之时,那把剑被他捅入神明体中,而后,在他眼前崩碎。
再往前用剑的岁月,他有些记不清了。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依赖的都是法术,是那只幻化出来的兽。但他永远记得一个身影,那个人用所谓的邪剑敲在他手上。
“你的剑,太过文雅,太过绵软。它是杀人利器,不是表演的工具。”
“大少爷,别忘了,我们是在逃命!学得无耻一点好不好?”
思及此,归柳公子忍不住笑了,他的剑受那个人影响太深,所以,他再也使不出来好看的剑了。
他只从剑者那里学了一式,这一式,可以说是杀人的剑,但也不是杀人的剑。
火狐夜麟忽而被琼英带着直向天际,他心生不妙,强行提力,欲要压制住琼英。
孰料,琼英丝毫不受他控制,带着他的手挽了个剑花,火狐夜麟仿佛进入一层玄之又玄的境界。眼前好似出现一抹身影,手持长剑,默然演练着什么。
那个剑者,教他怎样将杀意融入剑中,教他怎样兼具自己的速度与力量,更教了他怎样去杀人。
这一式,陪伴了他许久,从他在魔族站稳脚跟,到他最后刺向神明。
在跨越了无数时间与空间的这里,他终于又一次用出来了。
琼英自发性地带着火狐夜麟仿照着那道身影舞动,火狐夜麟的气力分明遭遇琼英抵制,但琼英却逸散出莹莹绿光,携带着沛然生机。
“我本来想给这一式起名‘无耻’的。你不要管,这是我研究的,我爱怎么取名怎么取名。”
“不过,是为你研究的,还是要贴合一下你的性格的。我知道的啦,大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么不入流的名字,所以我换了一个。”
“长生。”在这一瞬间,归柳公子好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欲你长生,故请拦你者死。”
这是他的求生之剑。
只见逸散的绿光似受牵引,在众人头顶汇聚,在众人目光中,形成一把又一把绿色的剑,只是体格有些许微小。旋即,那无数把剑汇集成风,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席卷向太学主。
太学主巍然而立,看见之后,却冷冷一笑:“这样的小把戏,也妄想杀吾?”
他脚下一蹬,顿时出现在空中,随即,大喝一声。只见太学主神威赫赫、势欲吞天,混沌气息凝聚在手,风雷怒腾,大地震动。
“天地俱灭。”
掌风顺势冲击剑风,是掌同剑的对决,亦是死同生的对决。二者冲击同时,在四周掀起异样震动。再看去,火狐夜麟的身影,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苍月银血心生担忧,却不敢妄动,只是心中却万分震惊。他看清楚了,火狐夜麟手中正是那个人借给月族的剑,那柄剑,竟有如此威力?
不过,这个时机却是正巧,火狐夜麟已经吸引了太学主全部注意力。苍月银血不再多想,趁机带走了爱染嫇娘。
这一边,太学主硬扛下漫天剑风,虽然成功化解,却也被逼得退了半步。忽而,他心生不妙,顿时一个错身,避过了这一致命杀招,然而,那柄剑却顺势划破其手臂。
“力有不足,故以巧取胜。当然了,其实就是无耻嘛,先搞些花里胡哨的吸引他们注意力,你再悄悄地从背后偷袭。”
归柳公子缓缓收势,笑道:“你看,我将你这一剑学得极好。”
然而,无人聆听,亦无人回答。他恍然回神,求他长生者,终不得生。只有一道光跃至他身前,熟练地揪起他的衣领,再度化光离去。
旋即,四周恢复为学海无涯原状,太学主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就在此时,异象突起,只见他脚边顿生数枝青莲,迎风招展,他不太在意地拭去唇边鲜血,摘下一朵青莲。
“月族的手笔吗?有趣。”
——————————————
琅渊书肆,曲怀觞正在翻阅屋内归柳公子藏书。自从霈云霓离开以后,书肆没了主事人,归柳公子本想关门大吉,但曲怀觞无事可干,他本要应承下这方书肆。
归柳公子不放心,还是坚持关了门,但却默许曲怀觞搬到了这里。主人天天往外跑,客人搬走,至此,花月迷居已无常住客。
是以,他们也不知道,拂樱斋主在门前驻留数次,更不知道,在这之后,他们的好邻居拂樱斋主悄然搬走,给拂樱斋换了个地方。
《玄机神录》这本书,曲怀觞看过许多次,初时只觉好奇,如今得知归柳公子过往,曲怀觞再看,只觉其中字字句句皆是归柳公子血泪。
他明知,归柳公子仍不算完全自过往解脱,他明知,对方还对自己有所隐瞒。按理来说,曲怀觞该是生气的,但他气不起来。反而,更生怜惜,过往如枷锁,而他的好友,自缚其中。
琅渊书肆之外,一位来客悄然而至,在屋外沉默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恍若隔世。
清香白莲素还真,他曾以魂体寄居于曲怀觞体内,也在那时知晓了这个书肆以及书肆主人的存在。在凤凰鸣告知与他曲怀觞被人救走后,经凤凰鸣描述,他早已确认了当时救人者身份。
只是,江湖事多,素还真分身乏术,不曾上门。如今,总算寻得一个机会上门,再看见熟悉的身影,不禁恍惚,故人尚在,但已有人不在。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他念着诗号踏入书肆,曲怀觞执卷回首,白衣公子风华依旧,看见昔日好友,先是一笑:“好友,许久不见。”
“看到好友安好,素某心中牵挂已解。”素还真低声道,他曾以为,自己真的要失去这位好友了。素还真一路失去许多,但他永远无法习惯这种失去。
“但我观你神色仍是不愉,可是发生何事?”曲怀觞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流,他能看出素还真为自己活着真心感到高兴与欣慰,但同样能察觉那暗藏的悲伤。
素还真并不意外他能看出来,也不打算隐瞒,语中含悲:“道隐前辈仙去了。”
曲怀觞一愣,手中书卷直接掉落在地。生在苦境这个地方,其实生死早该看淡的,因为太平常了。可他依然无法接受,昔日同袍,他修补神柱时,还是多亏法尊与凤凰鸣两位前辈护持。
可到如今,他侥幸存活,前辈已去。
素还真俯身为他捡起那卷书,顺势瞥了一眼名字,《玄机神录》,这是一本讲述域外之界的书,素还真看过。
“斯人已逝,我等更应承接前辈未竟之业。”眼见曲怀觞陷入悲伤之中,反倒是素还真开始安慰他。他自然也痛,只是,他更明白,如今的局势,由不得他痛。
曲怀觞也明白素还真的意思,然而,这种事,懂归懂,临了临了却永远无法承受。他强忍心中伤痛,问道:“道隐前辈遗体在何处?”
“鲛祖与凤惊声已带着前辈尸身退隐去了。”素还真拍了拍曲怀觞的肩,只是,他自己也依旧沉闷着。
“是我这些时日太过安逸,忘了我们身处怎样的江湖。”曲怀觞苦笑一声,苦境,当真名副其实,“你来此是要我再入江湖吗?”
素还真微微颔首,内心同样怅惘。若是可以,他自然不想再劳烦好友,只是,苦境,总是如此。
他轻声道出自己得到的消息:“除去死神,现在有灭境佛业双身虎视眈眈,另有昔日天都之主罗喉即将复生,神州危机重重,若不善加处理,恐将陷入另一波混乱景象。”
曲怀觞敏锐地察觉到了素还真的话外之意:“你的目的,不仅在我。”
“好友,你知晓罗喉,你也不意外其之复生。”素还真并未回应他这句话,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
曲怀觞无奈于素还真的智慧:“还真是瞒不过你,是,我知晓。”
“但罗喉在典籍之中并无记载。”素还真淡淡地点出一个事实,一个不存在于任何典籍中的人物,一个正统儒门出身的儒生是怎样获悉这个人的呢?
曲怀觞不意外素还真能看出来,他道:“我能知晓,亦是因为此地主人,你的目的。”
“看来我的目的已被好友洞察。我欲请此地主人出山。”如果可以,素还真也不想来请人出山,他经历太多了,出山,往往没有回头路,他有太多同袍倒在路上了。
素还真请人出山,往往就是一条不归路,也就是,他亲手将一个又一个同袍送上了死亡之。
素还真有些自嘲,可他偏偏不得不请,因为,危机在前。为了苦境,为了未来,素还真必须来请。
“我已从法尊与道隐前辈口中得知,当日,是他带人斩断死神幻影,亦是他凭一己之力救下你,修补神柱……”
所以,他与曲怀觞必定有所羁绊。所以,素还真要先找曲怀觞,他其实知道的,自己只要开口请曲怀觞帮忙,曲怀觞不会拒绝。可他就是亲自来了,他不仅要请曲怀觞帮忙,还要请曲怀觞这位朋友帮忙。
曲怀觞若愿,一定能帮上大忙。
“但是,可惜了,素还真,你来得十分不巧。”曲怀觞明了素还真的意思,却还是轻轻拂落了素还真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不在此,且近日不会回来。”
“你若寻我,伏龙责无旁贷。但若寻他,请恕我难以帮你。”这大概是曲怀觞少有的私心,这一点,或许他和枫岫主人想到一起去了。他自己无论怎样都可以,但唯独对归柳,总希望他能不要卷入这些尘事。
就算要涉足,也请再晚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素还真竟然也不意外。大概,这就是伏龙,这就是曲怀觞。但他不可能让曲怀觞如此轻易逃过。
“我知道,好友大概另有苦衷。但如今……”
“素还真。”曲怀觞难得这样连名带姓唤他,本人却悄然避开了素还真恳切的目光,强逼着自己将视线转向了那卷《玄机神录》,态度也略微强硬了一些,“我可以,但他不行。”
他晓得了那人的罪与孽,晓得了那人的血与泪,所以,总算明白了枫岫主人。他们又怎么能忍心再将人推入风波呢?
他能重生,能至如今,已经相当不易了。
这些话,曲怀觞不能和素还真说。他也不敢看素还真的眼睛,枫岫主人的眼睛总是充满着审视,好似能看透人心,但素还真的眼睛,总是诚恳的,教人难以拒绝。
是以,曲怀觞只能狠下心,逼自己去看那卷书,不看素还真的眼睛,随后拒绝道:“抱歉,好友。”
“我似乎极少见到你如此……”素还真迟疑道,他实在很少见到曲怀觞会这样维护一个人,甚至带着强硬,带着为对方拒绝的强硬。这让素还真越发肯定这两人的关系。
他还要再开口,却被曲怀觞打断:“好友,他未来行动如何,非我可劝。”
曲怀觞到底不忍让素还真空手而归。最后,犹豫着问道,“你可知他此行外出是为何事?”
素还真逐渐反应过来,在曲怀觞暗示的目光中有些震惊地吐出二字:“罗喉?”
“然也,他答应旁人,不会插手罗喉复生,但他如今目标,正在罗喉。”曲怀觞轻声道出自己的猜测,这也是他为何不愿帮助素还真的原因。
归柳公子信他,却也不信他。信他人品,信他们的友情,所以愿意救他,但也因为这份相信,归柳不愿相信他会帮助自己,所以,选择了隐瞒自己的目的。
仅这一条信息,还是曲怀觞自归柳公子与枫岫主人的谈话中抽丝剥茧推敲得出。在此之前,他们只用只言片语向他讲过罗喉这个人。
曲怀觞理解这份不信任,所以选择了尊重对方的意愿,心甘情愿被瞒在鼓里。但他心里大概已有了准数,他这位好友,多半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了。只是不清楚,枫岫主人究竟有无阻拦之意。
“他要做何?”一个能和曲怀觞交朋友的人,一个能舍命救曲怀觞的人,为何会如此关注罗喉?
曲怀觞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但有一个人应当清楚,他为此地主人至交,应当也能说动此地主人。”
眼见事情出现新的契机,素还真立即问道:“何人?”
“寒瑟山房,枫岫主人。”
直到清香白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曲怀觞的视线才缓缓转向自己一直翻动着的书,他看不下去这卷书了。
索性合上书,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他有极好的茶艺,朦胧烟雾氤氲了北窗伏龙的眉眼,令人看不真切。
他甘愿被瞒在鼓里,但不意味着他要坐视不理。一切疑惑,就看枫岫主人如何作解了。而且,他被枫岫主人坑了这么久,总该回敬一下。
清香白莲,一份苦境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礼。
小曲:好友!来客了!贵宾,清香白莲素还真一位!
柚子:素还真就素还真,什么叫一位,他还能有几个啊喂!
小曲:这可不好说
柚子:先见黑莲,又见白莲,谁给我排的行程!
小曲:我不到啊(˙▽˙)
柚子:……
——————
素还真好难写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清香白莲素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