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执象而求,最终也只能导致永恒的咫尺千里……”
度修仪一声轻叹,世间总是人心太执,却将自己想要的推的越来越远……
一句话反复回响在灵绮素耳中,震的人久久不能回神,抬眼望去,便连说出这句话的人,也是一阵恍惚。
无衣师尹方才回神便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再顾不得什么旁的心思,神色顿时有些晦暗不明,度修仪,你又在暗指些什么?
在场几人中,唯有凋华颜仍是毫无动摇,仿佛从不曾听到度修仪的这些话一般,只执着道:“不知先生可愿出手?”
出手……自是要出手的……
度修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看着这女子,看着那双执着的眼,便动了恻隐之心。
在无衣师尹难得的错愕的眼神下,度修仪缓缓点了头,不要任何报酬,只凭一句话,或者说,一双眼,便决定了帮忙。
无衣师尹摩挲着手中香斗,还是不一样的,楔子从不会如此……
度修仪的决定也惊了另外两人,凋华颜也没想到度修仪这般轻易便答应了这个要求,只是终究不曾说些什么。反倒是灵绮素犹疑片刻,道:“多谢先生出手。”
“还记得方才你的答案吗?”
不待灵绮素回答,度修仪忽而面色一凛,随即便一手结印,竟是自灵绮素额头引出一道符咒,灵绮素的脸色瞬间苍白,整个人的生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流失。
凋华颜见状,手中权杖没来由地敲了敲地,沉声道:“先生这是何意?”
度修仪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半空中的符咒眨眼间便被烧成了灰烬。与此同时,度修仪将手中折扇轻拋入空,再掐指诀,以折扇为引,一道磅礴的灵气灌入灵绮素体内,灵绮素的面色也渐渐好转。
目睹了这一幕,无衣师尹眉心微皱,只是简单的输送灵力而已,为何要如此麻烦?
不过片刻,灵绮素的脸色便恢复了常态,甚至于看上去比初见时好上太多。饶是无衣师尹见识广泛,也未曾见过一个垂死之人竟会恢复的这么快,这怎么可能?
待度修仪收功,无衣师尹清楚地看到被他掩入袖中颤抖的手,眼色顿时一暗,可见度修仪如此医治也是有所损耗的,那么他又是为何要为了一个初见之人付出这般代价?
度修仪却不曾关注到无衣师尹的神色,他原本是不打算贸然出手的,偏偏灵绮素不知为何,那一瞬间竟有生机溢散之危。他自是不愿意看着灵绮素就这么死了的,为了那一双眼,他也要把人留下来。只是这么一来,怕是又要多生事端了……
暗自叹了一口气,度修仪后退一步,那一刻,无衣师尹清楚地看到度修仪额间的冷汗。
灵绮素缓缓直起身,屈膝一礼:“多谢先生援手。”
“哪怕求到最后也无济于事?”
没来由地一句反问,灵绮素却笑了:“至少,我现在还有希望。”
度修仪听了,却不再应和,总有一些人,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也想要握住那微弱的光芒。只是,这些人往往都不会想到,希望背后,往往隐藏着更令人痛彻心扉的绝望。
他不知道灵绮素想要什么,但能豁命去求的,总不会太差。而他……会看着灵绮素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或许也只有看着别人得到了,自己的那层希望才不会破灭……
直到这一刻,度修仪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的心中也是有希望的,有渴求的,只是他,到底在渴求些什么……
一旁凋华颜冷不丁道:“先生既救了掌台,吾观星台自是不能平白请先生出手的。”
“观星台中有一灵池,或许可帮先生洗去身上魔气。”
寥寥几句让度修仪瞬间便清醒了过来,他和无衣师尹对视一眼,却是无奈,观星台太过坦荡,坦荡的令人根本想不出他们究竟有何目的,却也让人暂时放了心。有时候,利益之间的交换往往更为牢靠,说的大概就是如此。
“吾险些忘了。”灵绮素经凋华颜一提醒,面上顿时带上了笑意,“若先生不嫌弃,观星台愿为先生略尽绵薄之力。”
见度修仪脸上现迟疑之色,灵绮素想了想,道:“先生身上魔气浓郁,灵池亦是试验之法,先生不若先试试是否有用,无用便罢,若是有用,我等再商量时间,先生以为如何?”
人家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度修仪也不能不应,看了无衣师尹一眼,只见无衣师尹点了点头,这才应道:“既如此,那度修仪便多谢掌台慷慨以助了。”
“华颜,劳烦你。”
凋华颜微微颔首,起身便走在了前面,度修仪摇扇跟上,却在与无衣师尹错身瞬间抬眼,只看到无衣师尹略显冷淡的神色,旋即便错开了视线。
他的事结束了,真正的风波,才刚刚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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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少年坐的笔直,似是提笔书写,然而笔却顿在半空迟迟不动。
他们师徒二人身份有碍,故而先生向来不许他轻易外出,若无先生命令,他向来出不得镜水别筑,他也知道先生神念与镜水别筑阵法相连。只是为了那枚玉佩,他定是要瞒着先生的,好不容易找到了避过先生神念的法子,他才敢偷偷出去取回那枚玉佩,甚至央了店家,亲手为那枚玉佩刻上了字。
但到底是偷偷出去的,回来后他看到先生先行归来,便明了自己已被发现了。虽有即鹿师叔,但也不清楚师叔能帮他到哪种地步,便一直等着先生的责罚,谁知先是即鹿师叔又是师尹,三天了,从那日到今日先生随着师尹出去,先生始终不曾提起过责罚之事。
是觉得不值得惩罚还是……根本不曾将他放在心上……
“言随,你在做些什么?”
突来一声,手中停顿许久的笔无意识地便按了下去,登时毁了一篇文章。言随顾不得收拾,抬眼望去,白衣女子已经推了门,面上笑的安然,少年顿时有些局促不安:“师叔……”
同在一处屋檐下,少年又向来心思敏感,对即鹿的转变体会的最是深刻不过。刚回镜水别筑的即鹿师叔,虽然每每都是笑着的,但那笑容一看便知道是十分勉强的,甚至于,言随无数次撞见即鹿师叔无声垂泪的模样。
师尊从不曾告知过他即鹿师叔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也偶尔会奉命外出,外面的流言蜚语自是听了不少,这段时日慈光之塔传的纷纷扬扬的便是无衣师尹的小妹未婚生子的消息。
慈光之塔最是重礼不过,自然难以忍受这般私相授受的行为,是以即鹿师叔承受的压力绝不小。
只是如今,他看着即鹿师叔的笑容,不见丝毫勉强,是真正的由心而发,也触动人心,不用想也知道,师叔已经想通了……
但是,言随抿紧了唇,神色也有些晦暗,他却不愿想,即鹿师叔是如何想通的……
“我听义兄说近几日你都将自己关在房里,偏生他事务缠身,还未来得及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再怎么事务缠身,总不至于连问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吧……
言随的心思即鹿猜不到,她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年,自决定了要重新开始,她自是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将自己封闭起来,左右她是没法子出门的,倒也不如守好这一亩三分地,故而对言随多了几分关注。尤其是从义兄口中得知言随身世后,这孩子,却也是个苦的。
她低叹一声,心中不知是什么感受,原来有时候,大人犯的过错,承担的却都是孩子,如剑之初,如言随……
言随猜不到即鹿的心思,只是看着如今的即鹿师叔,却是不知该如何相处了。从前即鹿师叔心里藏了太多事,他只需奉先生之命,专捡些有趣儿的讲给她听即可,然而,面对转了性子的即鹿师叔,少年仍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你不必紧张。”即鹿抿唇一笑,抬脚走到言随身侧,言随慌忙将废纸掩藏起来,即鹿也不多问,只抬手摸了摸言随的头,“我并无他意,只是担心你,这才想着来问问。”
言随一颤,茶色的眸几经变换,背后的手悄然握紧,从来不曾有人这么说过,只简简单单的一句“我担心你”,父亲没有说过,先生也没有说过,从来没有……
“言随?”
任即鹿再如何聪慧,也猜不到少年此刻心中的想法。言随沉默许久,方才摇了摇头:“无事。”
见他不愿多谈,即鹿也不强求,收回了自己的手:“若有何事,千万别瞒着,别让义兄担心。”随即,她又取出了帕子,在言随诧异的目光下,她低下身,抓过言随的手,将上面的墨迹一点一点擦去。
缘是方才他太过着急,而纸上墨迹未干,这才沾染上了那浓重的黑,他想收回手,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子温柔的眉眼,又闻女子道,“以后不必如此慌张,我想,我应该也不是什么蛇鬼猛兽吧?”
“不……不是……”自知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言随讷讷道。
“那便不必如此怕我。”即鹿直起身,冲着言随俏皮地眨了眨眼,“思过书嘛,我也被义兄罚过,也被阿兄罚过,其实他们最是心软了。”
原来师叔看到了……
言随顿时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说,结结巴巴道:“不……不是的……”
即鹿也不戳破他这些小心思,只又叮嘱了他几句才转身离去,丝毫不知少年抿着唇,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背影,忽而疾步上前合了门,手却死死抠着门,便连指尖已然泛白也丝毫不曾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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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世界之外,更有三千小世界,三千小世界中有一上界,简简单单,仅以“上”为名。
万年前,上界之人尊神,犹以掌祭祀之祭神为尊;上界之人崇祭祀,因此各族祭司地位非同一般。
后一夕惊变,据后世史书记载,疑为神魔之战,具体如何已不可考。只知那之后,祭神沉睡,祭司地位渐衰,世界之中出现新的修者,沟通天地,纳世间灵气为己用,然而,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不知何时起,灵气已越来越稀薄。
于是人们另辟蹊径,创造出各种各样的功法,也是从这时开始传闻,上古之时,祭神曾与魔女霁遥育有一子,祭神对此子关怀异常,为其亲自写下一部适合其神魔之体的修炼法门。然此子在史书上并无过多记载,后人只知,那部修炼功法名唤《长生祭》。
“《长生祭》共分灵,医,祭三篇,掌台手中所持正为灵篇,这也是掌台能靠一己之力撑起整个观星台的缘由。”
不知何时起了话头,一路走,凋华颜一路讲,而度修仪听着,心头竟是涌上一阵熟悉之感。忽而,他顿住脚步,在凋华颜疑惑的眼神下,男人忽而笑了起来:“其实,要救你们掌台,还有一个更快的方法。”
“恩?”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度修仪言简意赅,凋华颜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戏谑,或者说,是看透一切的不屑一顾,这与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凋华颜垂眸:“先生应也明白,有些事,不是想放弃就能放弃的。”
“也是,是在下冒犯了。”说是这么说,但凋华颜观他神色,丝毫不见应有的歉意,她默默转过身继续带路,却想着,倏尔彬彬有礼,如同君子一般,倏尔又古怪难测,似是一身邪气,还有据楔子所说的偶尔的诙谐脱线,更有此时面上隐隐的傲然,一个人如此多变,到底哪一面才是这人的本色?
待终于到了所谓灵池,此处灵气异常深厚,甚至争先恐后地钻入度修仪体内,度修仪只觉浑身舒畅,先前因灵气暴动而受损的筋脉亦被渐渐修复。
此处灵气……
正当度修仪沉思之际,凋华颜权杖点地:“贵客来临,两位好友不若先出来一见?”
此处有人?度修仪神色瞬间凝重起来,他竟未曾察觉到此处有旁人气息,来者……
忽闻惊天凤鸣,平静的池面上,两股水柱冲天而上,度修仪静静看着,只见两道身影自水柱之中跃然而出,一男一女。男人一袭红衣,眉眼间自有一股风流潇洒,女子一身白裙,面容精致,却始终冷着一张脸。
相同的是两人身后都背着一柄长剑。
两人着地瞬间,女子忽而拔剑,度修仪心下警惕之际,却见女子长剑一指,剑锋便架在了男人脖颈上。
度修仪:……
只见男人一手捂上心口,面上尽是不可思议:“烟儿,你……你……你怎可如此对待为夫?”
合着这还是一对儿?
女子丝毫不曾被他这副样子迷惑,冷声道:“交出来!”
“没了,真的没了……”男人苦着一张脸解释,女子一挑眉:“月来醉,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让我自己搜?”
“烟……烟儿,还有外人呢……”男人咽了口口水,笑呵呵道,一边儿指着度修仪,然而女子丝毫不为之所动:“交出来!”
“烟儿……”
终于,女子耐心耗尽,手中之剑毫不客气地挥向男人,男人面色一变,一个错身避过了女子攻势。女子正待上前,男人猛地出声:“且慢!”
他看了看女子,许久,沉痛道:“我交。”只见他手上乍现一个酒坛,女子倒是毫不客气,长剑一挑,那坛酒便直接飞了出去,隐隐听见碎裂声,男人瞬间露出十分肉疼的表情。
凋华颜见此抚额:“让先生见笑了。”
度修仪眸色微暗,这两人,实力强悍,不过既然非为人类,也在情理之中,又听凋华颜此语,只笑道:“伉俪情深,倒是在下打扰了。”
“知道情深就好。”男人攀上女子肩膀,仿佛宣誓主权一般,“我呢,名唤月来醉,这位是……”
“留水烟,幸见先生。”留水烟淡然地抢了月来醉的话头,度修仪清楚看到,月来醉瞬间露出一副十分受伤的表情,甚至还将脸埋入了留水烟的肩窝,委屈巴巴地唤了一声:“烟儿……”
声音实在是十分婉转,简直一波三折……
度修仪面不改色想道。
今天和侯爷分别一更,也算是双更了,我觉得没毛病√
想了想,害怕道友们迷糊,特附原创角色列表:
观星台:掌台:灵绮素
座下:凋华颜,霈云霓,留水烟,月来醉 待出
慈光之塔:言随【度修仪徒弟】,澈寒【前任师尹】,逸轻舒【前任天舞神司】,左卿溯渊【待出】,右卿狄叶【待出】,景琇【待出】
杀戮碎岛:锦衣寒【王姐太傅】 待定
嗯,暂时就这么多,顺带问一句,一卷进入结尾阶段,打算一卷结尾写个番外,有没有宝贝儿们比较感兴趣的原创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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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要脸带着崽子求波评论
度修仪:……我想弑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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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归来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