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鹿狐]狐疑 第13章 第 13 章

之十三

琴狐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撞到鬼了，诸事不顺还有点衰，而且是衰到连他这个无神论主义者，都打算去找个庙来拜拜的那种地步。

不然试问还有哪个倒霉鬼会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接连被暗算到昏迷三次的？

简直没天理没人性，还没有狐权！

是的，没狐权。

因为琴狐痛心疾首地发现，自己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待遇正在呈直线下降的趋势——从在离愁谷那里安安稳稳地躺着，变成在任云行这里别别扭扭地坐着，再到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昏昏沉沉地站着，是一次不如一次，每况愈下。

生活不易，狐狸叹气。

然而以上这些思绪浮浮沉沉，勉勉强强在琴狐尚未完全重启的脑子里打水漂时，琴狐的眼皮还连半条缝儿都撑不起来。

更确切点儿说，琴狐现在也只剩下这一碗浆糊一样的脑细胞，和哆哆嗦嗦的呼吸系统，还算是忠诚于他琴狐本人的。

至于身体的其他部件，就姑且算是叛逃了吧。

依琴狐对自己身体的了解，这次昏迷的程度实在是有够严重，绝非是单单被敲晕了那么简单，应该足够让他再去玄真君那里吃一壶唠叨的。

一想起玄真君见到他就皱到苦大仇深的眉头，以及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琴狐就觉得有些犯怵，胃里一阵抽筋——

啧，回头一定要找任云行讨工伤赔偿！

说好的在占云巾来救自己之前，会设法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呢？

这算哪门子的安全无虞？

这都快醒不过来了好么？！

这、嗷呜——！

许是因为怨气爆发，超越了当下大脑仅有的这一丁点儿可怜的负荷，琴狐本是犹如一碗静置浆糊的脑子里像是戳入一支烧红的钢筋，还闪电般得剜了一下。

而那碗浆糊看似柔软，本质却恐怕是牛顿流体做的，这一搅合非但没使其放松，反而瞬间固化发紧。这让琴狐觉得仿佛被人生生撬开了脑壳，飞速浇注一道沸水，痛觉就在原本发麻发紧的基础上迸裂，由着那一线开始，在整颗头颅内烧灼开来。

疼，疼到无以复加，疼到无法用言语表达。

只剩身上冷汗一层层瀑下，身体止不住得发起抖来。

可尽管疼痛如斯，声带和嘴巴却根本不打算配合，琴狐只能勉强保持急促的呼吸，竟是连半声下意识的呼痛也发不出……

糟了。

有了这么个意识的同时，琴狐忽然发觉周槽的声音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仿佛是冬眠许久的蛹突然破茧而出，被兜头撒了一把阳光，便从此和外界有了连接。

只是这连接断断续续的，说不清到底是自己幻听，还是因为周围确实太吵，琴狐耳朵里装满了人声，警笛声，更有疑似子弹的破空声，隐约还有爆炸声。

它们闹哄哄的，但又像是隔了层水，闷闷哑哑，忽近忽远，听不真切。

直到最后，这些声音都渐渐的歇了，一种五感之外的知觉告诉琴狐，有人正从一片碎瓦砾中冲他跑过来。

来人的脚步慌乱到有些踉跄，还带着让他极为熟悉的梅花冷香。

这份感知让琴狐心里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狂喜，他立刻拼尽全力拖拽自己的意识，誓要从这黑暗的意识茧房中挣脱出去，好给这人以回应。

哪怕一声也好……

“琴狐？琴狐！琴狐你醒醒！”

混战的尘埃甫一落定，一直分心琴狐状况的占云巾疯了一样扑上前去，一把抓住琴狐肩膀，却已经词穷到只会不断唤对方名字。

其实任云行还算是信守承诺，他虽然将琴狐敲晕并绑住限制行动自由，但安置琴狐的位置是一处稳稳妥妥的死角，不容易被战场中的枪林弹雨波及，掩体也算得上是牢靠，再加之占云巾的刻意掩护，这才使得琴狐如今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

但似乎也仅是毫无外伤而已。

琴狐脸色煞白，眉峰紧锁，连眼睛都睁不开，他呼吸急迫且短促，天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断断续续吐出几个不成调的单字来。

“鹿……鹿……”

见琴狐尚有一丝意识，占云巾喜出望外，出口的话语都激动得带上了颤音，即刻应道，“对！对！是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可琴狐只是拼命皱着眉，似是再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占云巾心里一时慌了起来，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琴狐一番，再次确认琴狐并没有缺角，又因明显感觉碰上琴狐衣服的指尖触感冰凉，于是当即脱了自己的外套，手忙脚乱地把琴狐从捆缚中解脱出来，用自己衣服裹了搂在怀中，紧紧贴着胸口，希望能藉由体温让琴狐尽快暖和起来。

这狐狸平日里就最是怕冷，这么冷他哪里受得住！

占云巾边想着，边把抱着琴狐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急切地问道，“琴狐？琴狐？有觉得好些吗？”

然而琴狐仍是浑身冰凉，软绵绵瘫在他怀里紧闭双眼，除了浑身颤抖之外，脑袋似乎还有意无意地往他怀里拱，像是为寻一丝温暖，又像是为求一点压迫，竟是一次比一次用力。

会是头疼吗？

占云巾心里一沉，隐约想到琴狐会不会旧伤复发，当下就要将人打横抱起带去离愁谷求救，却不想琴狐在他怀中忽然剧烈一挣，紧接着抽搐得愈发激烈起来，占云巾手一抖，险些没抱住。

“琴狐！”

意识到情况不对，占云巾立马把琴狐放平在地，又将琴狐脑袋撇向一边，尽可能清理了琴狐溢出口鼻的脏物，然后想都没想便以手握成拳，直接挤进了琴狐唇齿之间。

本是为防止琴狐咬到自己舌头的举动，可癫痫发作中的人半昏半醒，牙关上的力道根本无法控制，有几口咬得占云巾手指险些碎了骨。

但占云巾丝毫未查痛觉，他紧盯着琴狐白到几乎不剩什么血色的面庞，自己脸上也冷汗直流。

然而除了用身体压制住琴狐四肢，又细心用另一手拖住琴狐后脑以防琴狐无意识碰伤自己之外，占云巾似乎别无他法。僵持之中，强烈的无力感和恐惧感让占云巾心力憔悴，眼角有液体掺着汗水一起自面颊滑落，连出口的声音也带上了丝丝哽咽的颤抖——

他居然害怕了。

“琴狐！坚持一下！会没事的，江南春信一会儿就带着医疗救援过来……”

可占云巾约摸是忘了，这次行动为了保密，仅有为数不多几个绝对信得过的老手参与，而江南春信也不知是出于对在场众人的信任，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总之似乎并没带医疗组。

“快让开！”

乍闻一声呵斥，占云巾未及回头，就被人从后方用力往边上推了一把。

江南春信就借着这个空档儿，一个疾步飞跃过来，煞有猛虎落地之姿，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根本顾不得膝盖生疼，江南春信眼疾手快地将一个压舌板塞入琴狐口中，代替了占云巾险险就要被废掉的一只手。

紧接着，在占云巾略有些震惊的目光中，江南春信咬掉了手中注射器的针套，按住琴狐肩头，动作麻利地入了针，尽可能快且稳得将一细管药物从琴狐颈侧推注进去，随后拔针一丢，吐了还咬在嘴里的针套，紧紧瞪着琴狐观察状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只觉身下之人竟是渐渐恢复了平静，占云巾如劫后余生般长长地呼了口气，他松开对琴狐的钳制，抹了把脸，本想转头向江南春信道谢，却见江南春信已是抬手掏出手机，盲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几乎秒速接通，江南春信连问候都懒得打，虽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仍是气势生猛，劈头盖脸的上来就道——

“来不及了，我们没赶上，现在怎么办……对，看样子癫痫症状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嗯，好……明白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挂了电话，江南春信又俯下身，轻轻捻起琴狐眼皮看了看瞳孔状态，再以两指贴着琴狐颈侧探了探脉搏，随即有气无力地阖目长叹，颇显颓丧。

“到底还是变成这样了么……”

见江南春信如此反应，占云巾紧张得咬到了舌头，他刚放回肚子里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赶忙问道，“琴狐怎——”

“你，把他带回家去。立刻，马上。”

抬手指着占云巾，江南春信的语气无波无澜，就和在办公室里叫谁帮忙端个茶倒杯水差不多，公事公办，无甚感情。

但这话的内容前言不搭后语，听得占云巾一头雾水——琴狐现在这样，不应该直接送医院么？

带回家是什么意思？

还没试就要放弃治疗了么？

“玄真君呢？不去离愁谷那边么？”

江南春信又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示意方才与自己通话的，正是玄真君本人。

“为医治狐咪的脑伤，他上星期就出国学术访问去了，讨论手术方案。”

江南春信这一声叹息，让占云巾的心彻底跌入谷底，瞬间的大起大落，使得他抱着琴狐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那其他——”

“别问，玄真君是最了解狐咪病情的人，现在没有‘其他人’救得了这只狐狸。而且我相信，任何一个小小的负面消息，都足够上官争先给你们安排个本年度最佳社会舆论性新闻，更何况是……唉，不说也罢，总之如果你不想让狐咪的职业生涯就此结束，就听我的话，将人带回去，立刻，马上。”

语气虽是平静无波，但这已经是江南春信第二次重复那两个词，可见其紧迫性和重要性。

然而心系琴狐安危，占云巾不明所以，只是感觉听江南春信的意思，琴狐的状况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于是他愣愣低头看向怀中蹙着眉峰，显然仍是很不舒服的琴狐，又犹豫着抬头问道，“他会自愈？”

这回，一反之前淡定的语气，江南春信回答得直截了当，终于隐隐流露出了一丝不耐，“不会！”

“那——”

“哎哟我天！还那什么那啊？！真是急死我了！我是叫你把他带回去，藏好！藏好懂吗？！”

见江南春信一个高蹦了起来，居高临下气急败坏地瞪着自己，这反常的举动让占云巾更加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疑问。

“啊？”

“啊啊啊——！真是够了！”江南春信抱着头，彻底歇斯底里地抓狂了，他一步上前，抓了占云巾衣领就开始死命地晃，像是想看看能不能从这直男憨憨的脑子里晃出水来——

“那么聪明的一只臭狐咪，为什么偏偏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这个鹿憨憨啊！啊算了，你回去给他准备个冷水澡试试，不行的话，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再、见！”

江南春信说罢，嘟嘟囔囔地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只隐约飘回来几个字。

诸如“怎么可能”、“有用才有鬼”之类的。

然而脑中一团乱麻的占云巾愣在了当场，自是没听见江南春信在小声嘀咕什么。

说不清到底是琴狐第一眼就喜欢他这话从江南春信嘴里说出来更让他震惊，还是得知泡冷水澡能让琴狐自愈更让他欣慰，又或者两者都有，但既然可行性方案已经给出，那就得尽快尝试。

事不宜迟，占云巾当即抱起仍是昏昏沉沉的琴狐，狂奔回座驾，只想着赶紧回家放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