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家隔壁的房间在荒废将近一年以后终于搬来了新的租客,但我也仅仅在他搬家时候看到过他的背影,一个并不算高大但又瘦削的背影。
在那之后我就因为工作需要相当于睡在公司里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每天都忙得快要飞起来,吃饭也是随意扒拉两口当做吃过。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喜提休息回到家后,胃部传来的剧痛使我蹲在家门口不停出冷汗,连把钥匙插入锁孔这样简单行为都做不到。
看来只等我直接熬过这一波疼痛再说。
“你没事吧?”
“没……”
我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就觉得眼圈一黑,在视野变黑的那瞬间我想的竟然是家里好像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我才睡梦里醒来。
我拼尽全力睁开眼睛,发现我所在房间的布局并不像是我的房间,枕巾和被子的气息是非常清爽且淡的薄荷味,不是我熟悉的柠檬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我倒下前最后看到的人是我那个没有打过招呼的邻居?
我大脑还在放飞自己的胡思乱想,直到一句“你醒了吗?”的问候在我耳边响起我才意识到我面前多了一个人。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正脸,他的黑眼圈重到我怀疑他的肾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不得不承认一点。
他的眼睛很漂亮,对我来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吸引力,就像是猫薄荷对猫咪的吸引力无差。
“你没事吗?”
可能是见我没有给他回应,他又有点担心的问我。
“我没事,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我边说边打算直接翻身下床向他认真道歉,可下一秒却被他看出我的企图用手摁住我肩膀而不能动弹。
“胃疼的话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我给你煮了点粥等会喝一点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这是什么贤妻良母?只会叫外卖和煮泡面的我落下泪。
“不,完全不介意,还有真的麻烦你。”
在之后等待粥熬好的时间段里,我和他非常跳跃性的聊着各自近况,从交换彼此姓名一路畅聊到彼此的工作,聊我的上司和他的编辑时两个社畜落下痛苦的眼泪。
是什么让我们一见如故是痛苦的社畜生活。
我说我会倒在家门前也是因为连续加班没好好吃饭导致胃疼到晕过去,他也顺势回忆起他的过去,他说他也有和我类似的经历,然后把他那冷静到可以说是冷酷的编辑吓得不行。
社畜见社畜,两眼泪汪汪。
我们俩的区别无非是一个在家里蹲,一个在公司蹲。
聊上头的最终结局就是他的粥变成得焦糊,最后我喝的还是他给我点外卖送来的粥。
哦,我的邻居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宇内天满。
宇内天满这个名字我真的很耳熟,耳熟到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在我自认为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向他告别回到自己家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笔记本在Google上搜索。
出现在我眼前的无非是他曾经在漫画上获得的成就以及现在在连载的作品。
但我要找到的不是这个,不是他漫画家身份所做的事情。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被我翻找到一段大约十年前的视频,那是十年前日本春季高中排球联赛的视频,那是由宫城县乌养教练带领的乌野高中与另一所高校的比赛。
【小巨人】的诞生,是这个视频的标题。
身高不过一米七几那个穿着黑色队服的十号选手一次次冲破对面选手制造起的高墙成为全场的亮点,被主持人冠以【小巨人】之称。
那一场比赛,我有很深刻的印象,因为那时候我作为枭谷的排球部经理就在现场。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排球并不是只属于高个子们的运动。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下一场就是枭谷的比赛,我可能早就冲出去要对方的联系方式。
大概是我的情绪过于激动,教练都看出我的异常问我:“你很喜欢那个十号吗?”
我没有否认而是反问:“您觉得他有可能会成为职业选手吗?”
“不可能的,也只有在春高赛上才能见到这样的选手。”
“职业比赛比春高赛还要残酷,你要知道一米八几的人在职业赛里都算是矮的。”
“我知道,但......”
但是有可能呢?有可能,有可能精湛的技巧能够弥补身高的不足呢?
“没有但是。”教练摇头,“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现实。
我敲下空格键,画面定格在追逐球而高高跃起的那瞬间,他身上好像长出了翅膀。
我很想冲去隔壁敲响宇内天满的门询问他为什么最后丢下排球而拿起了画笔,但我想了很久,却也只是把笔记本合上没有去找他。
可能就像教练所说的吧。
“这就是现实。”
残酷又无情的现实。
并不是所有东西为之拼命努力就会得到回报。
[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其实这是一种傲慢。]
02.
我发现我能够碰见宇内天满的场合都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像第一次真正见面我晕倒在他面前的时候,像之后有一次我因为姨妈痛到蹲在楼梯间不能走动的时候,还是他出门丢垃圾回来后发现我,把我背回家的。
更别说就像我这次因为被交往两年多男友被甩的狼狈场面。
你信吗?
我被男朋友甩的原因居然不是因为我经常忙于加班而无法陪他,而是我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在这么久之后才说我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而我追问那到底什么时候他喜欢的类型,他只丢我一句“不是穿着邋遢随便的女孩子就好。”
我也懒得跟他辩解,直接拿起面前的饮料向他脸上泼去:“祝我们分手快乐。”
说完我就转身离开,不管后面他跳脚似的咒骂。
男人啊,只要想要和你分手,他什么理由都扯给你听。
分完手以后天都变暗,字面意义上的变暗。
我慢慢悠悠晃回公寓路上的时候看见便利店也就顺路进去买了包烟和几听啤酒。
反正明天是难得的休息日。
对于我来说解决烦恼的途径无外乎两种,烟或者酒,学生时代所适用的哭泣或者蒙头大睡已经不再有效。
但是吧,这酒也不能喝多。
是我再一次高估自己酒量,还买三四瓶,两篇罐装已经是我的极限。
当我决心趁着醉意直接睡去的时候,门却又突然被敲响,这个点来找我的除了宇内天满以外就不会有其他人。
我努力维持平衡的向门口走去把门打开。
果然是宇内天满。
“Bonjour——”
酒精上头的后果就是这样,我那仅懂一点皮毛的法语都蹦出来。
“你喝酒了吗?”
“一点点而已。”
刚说完这话我就感觉自己要站不稳,连忙抓住门框将身体重心转移到上面。
“你这真的叫一点点?”
顶着宇内天满那怀疑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心虚但还是强装淡定的回复:“我没事,倒是天满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外卖点多,你应该还没吃吧。”
宇内天满跟魔术一样给我整出一个塑胶袋,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不知道,闻起来是挺香的,好像是豚骨拉面。
我刚想说好,可下一秒我的胃却开始作妖,像是有个小妖怪在里面蹦迪让我恶心到想要呕吐。
我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丢下他冲到卫生间的洗手台前吐了个痛快,我想这与我几乎一天没吃东西还空腹喝酒的报应。
“你真的没事吗?”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我刚把没事这句话说出口,恶心感又再次涌现。
又是新的一轮痛苦来袭。
最终我被宇内天满强行带到附近的诊所里挂上点滴,值班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
我回忆起今天的所作所为,也就明白这是我咎由自取。
酒精带来的昏睡也早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愧疚感。
尤其是看他随时都能睡过去的模样,我才突然记起来今天好像是他的截稿日,按照他的习惯肯定又通宵来赶画原稿。
“天满。”
我用另一只没打点滴的手轻轻戳了戳宇内天满,而他有些迷茫的看着我:“嗯?”
“你回去睡觉吧,我自己可以的。”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因为急这个病把自己搞进诊所然后挂一夜点滴。
可我没想到宇内天满会拒绝的那么果断,他说:“不行,你等会又吐了怎么办?”
“我好多了。”
不管我解释他还是坚决的不肯回去,那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妥协的让他呆在我身边。
这个时间段诊所除了值班的护士和医生,就只剩下我和宇内天满两个人。
好像是为了抵抗睡意,他开始和我很随意的聊天,在铺叙很久以后,我听见他问:“你今天怎么会喝那么多酒?”
“哦,被渣男甩了,想庆祝一下。”
他愣住了,干巴巴的跟我说:“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一点都不难过。”
比难过更多的是气愤,但那也都过去,再提起也没有任何意义。
之后宇内天满避开类似的话题,直到挂完点滴他和我一起回家。
在我和他告别即将关上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又探出半个身子喊住他,他很快就停下脚步转身向我看来。
“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避免撞上他的眼神:“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宇内天满没有拒绝,他想了一会说:“如果我能醒过来的话。”
“我也一样。”
我没忍住笑出声,他也跟着我笑出声。
“那,晚安?”
我跟他挥挥手进了家里。
“晚安。”
我关上房门,打开房间的大灯,看见放在茶几上的那个塑胶袋,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我心底弥漫开。
03.
我又忙了起来,又在好长一段时间可以说是住在公司里,偶尔抽空回复一下宇内天满发来的消息,还都是卡在饭点上,催促我吃饭的消息。
不过因为他催促我准时三餐,我的胃病也再没犯过。
其实之前宇内天满也是放飞自我型选手,不正常三餐不正常睡眠,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他晕倒在房间里。
他调侃自己说,得感谢自己有拖稿的习惯,如果不是因为拖稿让赤苇亲自上门催债,可能他现在已经不在。
从那以后,他不得不再次注重起自身健康问题,现在我也被他带成半养生选手。
核对完手里最后一篇文档,这意味着我的加班终于结束,我整个人前倾趴在办公桌上,一动也不想再动。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来,我下意识的接起来以为是顾客瞬间切换成营业模式询问对方有什么事情。
“我没打错电话吧?”我听见宇内天满在那边小声嘟囔一句。
哦,是天满啊。
“没有,我以为是顾客打来的。”
“哇,你这前后对比也太明显。”
天天营业状态那你还不如鲨了我。
“你再骂?”
那头瞬间静音没提这件事反而问我今晚有空吗。
我抱着想要逗他的心态随口问来句:“怎么?宇内先生想和我约会吗?”
“对。”
“你再说一遍?”
“和我约会吧。”
好家伙,直接把我的问号改成肯定句,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在约会时候要干什么。
我答应了下来,约会地点就在我公司附近的咖啡厅里。
我有点后悔了,后悔直接答应宇内天满的请求,还是在素面朝天连口红都没有情况下赴约的情况下。
我以为他的约会是朋友之间的见面,谁知道他就上来给我打直球表白。
“等等,天满你认真的吗?”
过了好一会我才消化这个信息问他。
他被我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他反问我:“骗你有什么意义。”
好像确实没什么意义。
“你的答案呢?”
我的答案?
我想起了很多,想起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见宇内天满时候。
“其实天满我第一次看见你其实是在东京的代代木体育馆,作为枭谷的经理。”
宇内天满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情,或许是想表述我的喜欢比他的时间还要久?
“我想来找你的。”
然而比赛结束以后我得知乌野高校已经乘坐大巴回宫城县,也是在我高三辞去排球部经理一职被主将告白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我喜欢上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宇内天满。
但这份喜欢又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去,直到他再次出现在我生活里。
“所以?”
“我错过了你好多年。”
从十七岁到二十九岁,已经有十二年的时间。
真快啊。
突然间,我的手被宇内天满紧紧握住:“但我现在已经抓住你,我们不会再错过了。”
嚯。
“你最好抓住我一辈子。”
“别说这辈子,下辈子我也会抓住你的。”
——
[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其实这是一种傲慢。]
出自强风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