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3&P4&P5]証 第107章 011

就在考试周结束后的第二天，星期日的傍晚，真田为二年级三人组外加祈带来了山岸风花的个人资料。

顺平和由加莉不约而同地都凑近过去看那张薄薄的履历表，继而给出了两种全然不同的反应。前者天真单纯地对着可能即将要作为新成员加入的女生的照片振臂欢呼，后者则凝视着这个姓名露出了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真田也把这些细节看在眼里，“怎么？”他问由加莉，“你认识她吗？”

“听说过名字……她是我们隔壁E班的……”由加莉迟疑地回道，“可我记得她的体质好像很差，所以都没怎么在学校里见过她。”

“没错。我就是在医院里遇到了她，这才发现了她同样具有‘资质’。”真田惋惜地感慨着，“不过就算具备‘资质’，那样的身体条件，恐怕也是没法参加战斗的吧……真可惜，其实召唤器都已经准备好了。”

“说起来，有件事让我一直很在意。”祈突然插话道，“真田君应该还没有对那位‘山岸同学’提及过关于‘影时间’的事吧？但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她一定会成为我们的同伴呢？”她微微坐直身子，似是蓦然想起般自言自语，“我和理君那时候也是一样的情况，桐条同学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先一步把召唤器备好了，真是具有先见之明呢。”

“还是……”她的语气是漫不经心的，然而从那双眼里投出的含着几分冷意的目光却越过了茶几，凌厉地直指向对侧的真田，“桐条同学和真田君都极其笃定，但凡你们提出了请求，我们就绝对不会‘拒绝’呢？”

空气骤然变得凝重了。

祈用余光瞥见本在嘻嘻哈哈的顺平脸上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嘴角，休息区柔软舒适的沙发此刻却让他如坐针毡；由加莉则抿着唇低下头去，显然与她怀有同样的想法——只是身为后辈，或者是个性使然，即便她心里有再多的异议，也无法像祈一样直截了当地全部提出来。

作为直接被她针对的那个人，真田的表情看上去却有些茫然——如同被她这一发突如其来的直拳打得懵了神似的。

“我想你误会了，望月同学。”出乎意料地，他冷静地回复了她，就是盖在利落短发下的耳尖带了点局促的红，也前所未有地在祈的姓氏后面附带上了“同学”这个敬称，“我和美鹤都很尊重你们个人的意愿，就算你们说现在就想要退出S.E.E.S，我们也不会阻止你们。但是……”真田低低叹了口气，“我们确实也特别需要更多的力量去对抗阴影的侵袭……尤其是美鹤，她背负着他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因此就可能会表现得过于急躁。”

“不过我们确实没有要强迫你们的意思，如果造成了你的误解，那我真的感到很抱歉。”语毕，他竟认真地对着祈微微倾下了身。

见他如此，祈的态度自是也软化下来，“不，是我的反应过激了……真对不起。”

“归根结底，是因为我自身的力量还不够强大…… ”真田抱着双臂，垂眼注视着附在履历表上的那张照片中女孩怯生生的面孔，语气中令人费解地透出了一丝隐隐的懊悔，“否则的话……”

但真田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并顺便转移了话题，“险些忘了，我原本是想来告诉你们，医生说我已经完全康复了！”

几人先是一愣，随后纷纷向他道去祝贺。凝滞尴尬的气氛总算重新活泛起来。

“也就是说，”真田兴奋地继续宣布，“从今天起我就能够返回战斗的前线了！”说着，他略略前倾身体，凑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神色淡淡的理，“怎么样，队长？”他问，浑身洋溢着一股抑制不住的跃跃欲试的气息，“今晚要去塔尔塔罗斯吗？”

实际上，就在列车事故后的第二天，美鹤就透过她的人格面具彭忒西勒亚的能力模糊地感知到那座高塔中出现了某些变化。不过碍于考试临近，探索计划就暂时被搁置了。如今考试结束，真田也顺利复归，众人在当天夜里就再度光顾了久违的塔尔塔罗斯。

结果不出预料。当他们再度回到那个阻碍了他们前进的边界楼层时，先前断裂的楼梯自动在他们面前恢复成型，就仿佛是这座塔的那位看不见的主人亲手开启了封闭的门扉，热情地将他们迎向通往下一区域的道路。

“为什么突然就可以通行了呢……”当众人鱼贯踏上修补完毕的台阶时，祈的心里不禁浮现出这般的困惑。

结合美鹤察觉到异样的那个特殊的时间点，让人不免去猜测这或许与他们打倒了大型阴影有所关联。但如果这个假设成立，接下来要考虑的问题就包括这座塔内是否还存在着更多封锁着的区域，以及为了开启这些区域，他们是否还需要直面更多凶暴的大型阴影……

若真是这样的规律……这座塔真的和印象空间没有任何的关系吗？

思及此，祈烦扰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忽地真田从她后边赶了上来，气势十足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明白的事确实还有很多，不过独自胡思乱想也没什么意义，目前我们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继续前进！”

说完，他便顾自掠过祈，大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边。

祈目送着他的背影，同时听到由加莉在旁小声地评价，“真田前辈，今天真是格外地有干劲啊。”

祈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也是在这次回来之后才发觉真田明彦其人似乎对战斗怀抱有异样的狂热，但是随着相处时间渐增，祈慢慢意识到真田真正热衷的实则是要如何提升身体素质、磨练战斗技巧，至于特别课外活动部的活动内容，不过就是他日常训练计划中占比较大的一个环节罢了。

尽管祈并不认可他将同阴影的战斗比作拳击训练的轻慢态度，却也无法否定他在实战中表现出的极强的能力。在第二个区域内的阴影的战力皆有一定程度提升的情况下，一行人仅断断续续地花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到达了第二个边际楼层。

“呜啊……怎么又来了？”顺平以熟悉的姿势靠在断裂的通路边，熟练地打量着这层像是受惊的西瓜虫一样蜷缩成一团的楼梯，“也不知道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放我们过去……”

“唔，果然又遇到了阻碍吗？”众人的意识里传来了美鹤的声音，“没办法，看来……过……就先……退……”

就在这时，原本还算得上是清晰连贯的通讯突然就变得不稳定起来，美鹤所说的每句话都被微弱的讯号截成了模糊零碎的单音。

“咦？桐条学姐？”由加莉下意识地抬手扶住耳侧那副不存在的耳机，并像是在寻找信号般朝着他们来时的楼梯方向走了几步，“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几秒过后，他们才勉强地收到了美鹤的回复，“抱歉……尽力……调试……回……”

“要是美鹤那边的信号不稳定的话，恐怕也不适合继续探索了。”真田不无遗憾地说道，“没办法，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

所有人搭乘塔内特有的装置返回大厅，隔得很远就见到美鹤背对着他们正在调试辅助人格面具进行通讯的仪器。

“其实美鹤的人格面具本就不是专用于信息支援的。”见状，真田压低声音为他们解释，“虽然拥有机械的辅助，但目前达到的距离大约已经是她能力的极限了……”

“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待他们走近后，美鹤歉意地向他们解释，“设备恐怕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调整，但我会争取尽快解决问题，绝不耽误探索的进度。今天就先解散吧，大家辛苦了。”

祈隔着人群无言地注视着美鹤泛起淡淡焦虑的面庞。就是在这个瞬间，她蓦地想起了山岸风花。

在返回宿舍的路上，祈也一直想着关于山岸风花的事。

只不过她想到的并不是真田带来的履历表上的摆着僵硬笑容的照片，也不是她遇见的真人在面对欺凌时露出的那副眼带怯懦与悲伤的表情，而是在更久之前……她仍清晰地记得，自己曾亲眼目睹风花姐被困在一个巨大的水气球里，温柔清秀的面容在水纹的浅浅波动中变得模糊不清。

那时的她又怎么会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水气球”，而是风花姐的“人格面具”。

她充分了解过一个侦查感知型的人格面具使用者对整个团队的重要性，也知道山岸风花最终就是会作为这个角色加入到他们的团队里，但思及美鹤强硬的行事作风与风花本身软弱的个性，最终得到的这个既定的未来还是让她萌生出了一丝不甘心。

祈就这么心不在焉地跟着其他人一道回到了岩户台。影时间在他们返程的途中便结束了，于是她如愿以偿地在回到宿舍的第一时间就冲了澡，然后放松地倒回属于自己的单人床上，顺道捞过在去往塔尔塔罗斯之前就被她丢在床头的手机。

为防不慎遗失，且想当然地认定不会有什么人在这个时间点给她打电话，祈从不把手机带去塔尔塔罗斯。

可是在这一天，她漫不经心地打开翻盖，忽然发现屏幕上多了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呼叫时间是11点58分，而来电者的姓名则是——这个名字令祈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山岸风花！

风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她？是误触吗，还是因为……

祈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她不假思索地就回拨过去，按着惴惴的心跳焦急地等待着对方接听。然而她屏息等了许久，直到规律的提示音变为短促又刺耳，这个电话还是没被接通。

祈不死心地还想再试，却在此时察觉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的手机居然变成了无信号的状态！

“骗人的吧……”祈难以置信地盯着一片空白的信号格，“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那天晚上她对着手机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尝试了她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且由于这个插曲她直到深夜才真正入睡，以至于第二天一早眼睛底下不负众望地挂上了两个黑眼圈。

“学姐……”在去学校的途中由加莉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昨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手机……”祈有气无力地回应着，摸出自己的通讯工具试图解释——

不想屏幕里显示的是活力四射的满格信号。

……大概昨夜就是不适合“通讯”吧。

“不，没什么。”祈疲倦地叹息了声，合上翻盖把手机塞回了自己的制服裙口袋里。

上午的第一节课结束，祈立刻起身直奔向二年E班的教室。

“抱歉。”她在二楼的走廊里拦住了一个刚从E班里走出的女生，“我找你们班的山岸同学，能麻烦你帮我叫她出来吗？”

“山岸？”女孩诧异地看了眼祈，又朝班级里瞥了一眼，“山岸她今天休息。是病假。”

顺着她的目光，祈看到了一组空空荡荡的课桌椅。“病假？”她疑惑地问，“她生病了吗？”

“谁知道呢。”女学生不以为意地答道，“反正江古田是这么说的啦。”

向那姑娘道过谢后，祈半信半疑地离开了二年级的走廊。待走到楼梯拐角，她忍不住摸出手机，再度拨打了风花的电话号码。

可是这一回，她从听筒中得到却不再是单调的忙音，而是另一种让人更为不安的回应。

冰冷的合成女声似乎伸出了机械的指爪，残酷地用力攥紧了她的心脏。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现在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