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一惊,回头一看,竟是宇文瑶。xinghuozuowen
她一脸惊喜,似乎想上来与他说话,又俏脸泛红,似有些犹豫踌躇。
她今天穿的是宽衣广袖的术士传统法袍,这法袍以黑色为底,上面用银线绣着串串符文,她身形窈窕,穿上这法袍显得玄妙典雅,姿容脱俗,完全没有那天的狼狈之色。
这法袍是用腰带的颜色标示术法修为等阶的,她的腰带是红色,说明她是个三阶术士。
殷玉是文官,未曾修习过术法,但他见闻广博,知道除了像诺氏皇族那样天赋异禀的,一般术士在这个年纪能达到三阶是很难得的,天赋努力缺一不可。
他等了一会儿,见宇文瑶叫住他后,就一直看着他不说话,只得问道:“姑娘有事?”
宇文瑶尴尬道:“没……没事,就是看到你,想打声招呼。”
自那次萍水相逢后,这几日,她常会想起他来。
想起他俊逸的容颜,温雅的举止,端庄从容的气度,那一个半时辰的相处,像一场梦。
术士修习术法,需要体悟天地法则,参透世间万物运行规律,参悟多了,有时候会对未来有种直觉般的感知。
她也不知怎么的,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在他身上,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了宿命的牵引。
只是,这种感觉很淡薄很模糊,细想起来,又像是错觉。
雨停后,她是想挽留他,和他再谈几句的,可是又不敢,怕唐突他,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匆匆走了。
她本以为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只能在心里默默懊悔,没想到今日外出修炼,竟然遇上了。
自大哥死后,她就住进了灵语山谷,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只是专心修炼。
世道男多女少,男女比例已是十二比一,再平常的女子,也有各色美男子可供挑选,更何况她长得眉清目秀,待人真诚有礼,更是无数男子心目中的好妻主人选。
她知道很多人喜欢她,但大哥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虽然她为人热心,看见别人有困难时,往往会忍不住帮助一二,但她并不愿与男子过分亲近。
可当她遇到这位不知名的公子时,却对他一见倾心了。
她觉得他就像天边的明月一般,皎洁清亮,让她心生向往,情不自禁地想亲近陪伴他,想守护这份美好。
可她又怕一不小心冒犯了他,怕他厌烦自己。
于是她就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了。
见她那样不再说话也不离开,殷玉不想失礼,只得向她微微点头,浅淡一笑,礼貌而疏远。
宇文瑶却像被鼓励了一般,笑容一下子明亮灿烂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看他的画。
这画还未完成,但灵气已跃然纸上,宇文瑶由衷赞道:“画得真好。”
殷玉礼貌道谢。
宇文瑶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待在这里,看你画画吗?”
殷玉环顾四周,这片山是无主之地,他能待在这里,她自然也可以,并没有让她离开的理由,于是便淡淡道:“姑娘自便。”
说完,他就继续画他的画了。
宇文瑶很开心,她不敢打扰他,只静静地坐在附近陪着。
一连几日。
殷玉在山崖上画了几天的画,宇文瑶就坐在附近陪了他几天。
她很守礼,从来没有越礼的举动,每日只是跟殷玉打招呼,闲谈几句,并不烦人。
殷玉对她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很礼貌很疏远,她也从不焦躁,似乎觉得能一直坐在几步外陪着他就够了。
这天,殷玉在弃了好几幅画作后,终于画出一幅满意的。
宇文瑶很为他高兴,又有些不舍:“公子,今后你还会来这吗?”
殷玉微笑着将画卷起来,说道:“我想不会了,明日大概会换个地方。”
宇文瑶张口想问她能不能继续在他身边陪着,又怕问出来会唐突他,一时有些踌躇。
她对他的好感表现得很明显,殷玉自然是看出来了。
他自幼聪慧,在权贵圈子长大,成年后又身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朝堂,历经几年宦海风波,每每处事妥当,颇得赞誉。
宇文瑶虽然有个叫宇文博的宰相伯父,但她本人却是在与世隔绝的灵语山谷全心修炼多年,并没有经历过多少复杂的事情,心性极单纯。
于是她的心思放在他面前,就跟透明的一样。
这宇文瑶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轻薄之人,他原本以为,自己态度冷淡,她早晚会知难而退,这几日,他就没怎么理会过她,只自顾自地赏景绘画,没想到她还是那样执着地陪伴着自己。
他想,既然他们两人是绝无可能的,那还是尽早挑明吧,省得她痴心错付。
于是他轻声说道:“宇文姑娘,我名叫殷玉。”
他觉得不用说得太直白,只需报上自己的名字,她就该明白彼此有世仇,也就该死心了。
这并不是他自傲,是权贵圈子里就是那么些人,她报上她的名字宇文瑶,他就立刻知道她是宇文博宰相阁下的侄女,归属于平民派势力,跟他们贵族派是死敌。
现在他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她也该知道自己是殷公爵的儿子,与她伯父有着不可调和的怨仇。
不要说成就姻缘了,他们两人根本连普通朋友都不该做。
只是,他话音落下,宇文瑶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他预想中的震惊怨愤。
她只是含羞低头,轻声道:“谢谢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殷玉愣了。
看她这样子,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这个人。
恐怕,她还以为他告诉她名字,是有亲近示好之意吧……
他是听说过这宇文瑶在灵语山谷修炼多年,不问世事,只是没想到,她连她家敌对势力的主要人物都不知道。
上个月,他父亲和她伯父才刚起过一次不大不小的冲突呢。
他一时有些尴尬,心想难道还得详细地自报家门?这样合适吗?
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端砚找了过来,说有急事。
殷玉于是也不多说了,只跟宇文瑶点头告别,就随端砚走了。
端砚所说的急事,不过是有两伙庄丁打架了。
殷玉了解情况后,把该处罚的处罚了,把该安抚的安抚了,把该疗伤的送到大夫处疗伤了。
这些事情处理起来,并没有费他多少功夫,处理好后,他又无所事事了。
庄子里摆放着他昔日用过的一把旧琴,殷玉坐下,弹了一会儿,渐渐出了神,琴声转为缠绵悱恻。
他突然惊觉,停下了手。
不该再弹这曲了,公主不爱听。
他也不该再想起公主。
他想,自己并没有什么事,只是一时还忘不了,过一阵子就好了。
于是他把琴收好,封存入库。
第二日,他还是继续外出散步,只是走了另外一条路,没有再去那个山崖,也没有再遇上宇文瑶。
灵语山谷附近有很多山林湖泊,占地极广,他独自默默赏景,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