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钰只听得周围石壁发出“悉悉嗦嗦”的响声,就连自己头顶位置也难幸免,就算隔着面罩鼻间都能嗅出一股子岩石堙粉独有的呛人气味,昏暗的灯光下似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生长。
偏在此时不少卸岭力士手中的马灯火苗微跳一记较之先前熄弱了不少,之余一簇小火苗幽幽摇曳燃烧。
衿汐压抑着自己心中的不安与惶恐,手却不听使唤地拽住花麻拐的衣袖,她听着那声响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个生着奇长爪牙的怪物正抠着石壁朝自己走来,那声音挠得自己心头止不住慌乱。
那头花麻拐正兀自凝神戒备,冷不丁只觉手臂被什么柔软的物什抓住,会家子的本能使他下意识神经紧绷挥臂就甩。
待到发现对方是何人收势却已是来不及了。
衿汐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打得一个趔趄,幸而她也非寻常女子知晓当下情形只急促地抽了口气未惊叫出声。只是这样一来尴尬的却是花麻拐,想开口解释却又碍于场面不好开口,弄得后者顿觉自己失了礼数神色尴尬地朝陆子钰身边挪了挪。
“是人是鬼。”她朝陆子钰抛了个话头,一心只想让那丢脸的事尽快翻篇。
陆子钰也是头一遭遇上这般惊悚的情形,心想自己也是头一遭下墓哪儿能知道其中奥秘,眼下又正同他陈玉楼闹着情绪万般不可能开口询问,只能耸耸肩拍了拍对方脊背以示安慰。
“不会有事的。”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笃定,心想若是真有什么变故陈玉楼定会提前发声让众人有所戒备,可方才她偷瞄了他一眼,只见对方在昏暗中仍是负手站得笔直,仿佛眼下情形尽在他意料之内。
“摆谱。”
她心下暗骂,想来这要面子的卸岭魁首定是想以此举在明子一行面前显摆一番,适才压下不表有心看几人笑话。
那抓挠一般的声音仍止不住蔓延,恐慌的心绪在这般幽暗不明的环境中传染得极快,明子手下一干斥候素来都是些机警过人之辈,可他们这一在平日里用于保命的特质有时也会演化成致命缺陷,例如在这种幽暗封闭的未知地下世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拨动他们的神经。
这不,性格最为急躁的五裂已然是气息不稳呼吸加重,指缝间夹着的撒菱几要脱手而出,幸得有四分阻拦才未出手闹出笑话。
可时间一久这就算是挖坟掘丘的老手也遭不住,有不少卸岭力士们开始呼吸急促,甚至有的开始窃窃私语。
“聒噪。”
只短短两字,也未见多大心绪波动却如一柄神剑镇了山河,方才还夹杂着不安的空气瞬时间如一汪清水平静下来。
就连那肆意张狂的抓挠声也恰在此时戛然而止。
衿汐也不知是被自家魁首的威严震慑还是担心这突如其来的平静是往后风暴的不祥之兆,整个人较先前还紧张上几分,拽着陆子钰的手不免握得更紧了。
陆子钰倒是不觉得,她遇事素来泰然处之,在这地下呆的久了也逐渐适应了让她倍感不适的阴冷环境。
自然,这个节骨眼上她是万万不会承认这冷静淡定的主要原因是他陈玉楼。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人,果见其眉目隐没在恢复如常的微光中透着那招牌的清高孤傲。
“也亏得个个平日里还自夸是帝陵掘得最多的卸岭,才遇到这么件小事便惶恐失了方寸,也不怕被外行人看了笑话。”
“果不其然。”陆子钰扬眉憋笑间低低咳了一记,心道这死要面子的大少爷果真是有心整出这些小九九震慑外人,只可惜料下得猛了些险些将自己人也搭进去一同出丑。
陈玉楼又怎会听不着动静,他向来擅长一心多用自下墓时就分了份注意力在陆子钰身上,起初是怕她不习惯古冢环境误碰了机关陷阱,眼下却又添了份理由。他见陆子钰瞧出自己所图后的反应心倒是宽了几分,想她终究还是明事理的豁达个性,虽是记仇却也不会太过。
可不知怎的,陈玉楼倒是希望她像个小女子一样揪着自己不依不饶,也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眼前的她总让自己心疼些。
这许多念头在他脑中转瞬即逝,再瞧那明子一行显是脸上挂不住又无可奈何,少爷心气儿满足之余这才幽幽开口:“这古冢倒还真非凡品,想那墓主人也非泛泛之辈,你们且四下看看周遭可有何变化。”
众人依言举起马灯瞧去纷纷发出低叹,那斥候更是惊得将家乡话脱口而出。
只见灯光映照之下原先尚且光溜溜的甬道四周不知何时被苍密的树藤占满,那树藤盘根错节依附在石壁上,说他似爬山虎却又是比后者粗壮太多。那枝条不见一片绿叶通体在灯光下呈现出毫无生气的灰红色,全然不给人一丝苍翠之感,放倒还添了几时阴冷诡异。
陆子钰胆大,凑得近些瞧见那枝蔓几乎有常人手指粗细,表皮粗糙发皱却像那干尸的皮肤,也不知是灯光昏暗还是别的,她总觉得这皱巴巴的枝条下似有液体流动,就像是一边汲取养分一边生长绽裂。
她瞧得不自在,直腰起身不再细看,仰头间却见甬道顶上也盖满了枝条,虽是如此那藤蔓竟不偏不倚地避开了所有壁画与天象图,将画中人物尽数包裹在其中。
直至此刻陆子钰才缓过劲来,原来自己方才觉得这壁画有些古怪的原因竟是少了这些枝条填充,如今这画面才算是真正呈现其本来面貌,确实较先前更阴郁了些。
“此乃‘九尾绝尘花’。”陈玉楼嘴角微勾兀自解释,“是汉唐时番僧带来我中土的玩意儿,非生非死非叶非花,不过长得这般大也算世间稀有了。”
这“九尾绝尘花”之所以被描述得这暗玄妙也非空穴来风,只因此花虽被称为“花”,周身却不见一片花瓣唯有零星叶片点缀。
那“九尾”二字便是对其外貌形状的贴切描写了,此花生得极是妖艳,枝蔓蜿蜒缠绕如同那九尾灵狐的尾巴,灵动绝尘却透着十分危险之意。
而称其“非生非死”则更神奇吊诡了些,只因此物生命力极其顽强,即便脱离了土壤也能依水生存,若是遇上了极端境况无水无土之下它便如同寻常植物一般萎缩干枯,直至每根枝条变得比乌丝还细这才罢休。
至此之后它便如同死了一般,轻飘飘得甚至能被风吹起,可若是遇见了水源它顷刻间便又能长回原来的模样。
非生非死,非叶非花,无人见过此物的种子,更不知其如何出现在世间,古时番僧才笃信这是天帝凝血化成的使者,绝尘脱俗不可方物。
“想是这墓中曾有水源与给养维持它生长之势却不知为何中断,这才让它干枯萎缩隐在墓道缝隙内教人查不见。”陈玉楼淡然开口,绿林魁首姿态尽显,“虽说它是稀品,想长得这般大仅依靠山泉是断然不可能的,我便由此想到那‘酆都鬼卒’顺水流出的事端来,那虫儿虽生的低等却也懂弱肉强食之理,走山之后便循着本能找了个口子逃了出来我便推断这虫儿是‘九尾绝尘花’的饲料。”
末了他还稍加姿态补上了一句,“没想到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古冢门道众多,想来也不会太瘦。”
说罢他便摆手让花麻拐等人准备家伙事儿跟随自己来到早已被枝蔓覆盖的墓门前,蹲下身仔仔细细确认那墓门后不曾设有封门流沙,转头吩咐了几句便自行退至盾阵后静观其变。
而花麻拐也是动作麻利,同门人沿着墓门底部反复确认了几遍后取出随身携带的精钢撬棍沿着底部的缝隙插了下去,只听得一声轻响传来身旁卸岭力士眼疾手快推动撬棍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那墓门撬开。
原来那墓门以石球作为封门机括,石门底部有一石球对着地面凹陷形成了个门栓,那厚重石门经历了这般岁月难免沉降使得门缝几不可查,方才唤醒那“九尾绝尘花”使得那墓门被顶回去了几分门下缝隙便愈发明显了些。
几人几乎没花多大力气便将那墓门撬开,放了腰间鸽子确认里头空气无毒后这才跑回去同陈玉楼复命。
“这才像座唐墓。”陈玉楼瞧得清楚,心下得意做了个手势便让前方卸岭力士开道朝门后走去。
困,睡了zzz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章 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