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兴国正陷在松软的沙发中,一手支棱着下颚瞧着茶几上左右分放的两柄利刃出神,另一手端着缴来的柯尔特上下掂量。
旁人兴许以为他在思量如何处置陈陆二人,唯有他自己知道实际并非如此。
马兴国眼前尽是方才陆子钰瞧着自己的神情,那个才挨了打的女子并未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哭得梨花带雨,反倒舔了舔嘴角沁出的鲜血抬眼冷笑了一记,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流露出的阴冷成功地让自己背脊升腾起一股凉意。
又联想到她为救陈玉楼放出的话语,虽听着像胡扯却字字如刀戳着他的心,马兴国原本笃定得意的心态遭受了大撼,不由得慌了神。
“莫非她全知道了。”马兴国嗫嚅自语,双眼失焦凝望着远处,继而又微微摇头否定,“想来她也没这般大的能耐,方才的话无非是诈。”
“军长。”身后的副官多少听见了上司的话,担心之于也不敢多问,只好开口希望将对方从泥潭中拉出来。
马兴国回神将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清了清嗓子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怎么了。”
“那二人您打算如何处置。”副官小心翼翼地开口,“陈玉楼可是卸岭魁首,不见了踪迹他那群手下岂会善罢甘休,属下带了这么多人进城很难逃过他们的眼线,这般拖着只怕夜长梦多。”
他率人进城原本只想抓陆子钰一人,一行人人多势众却想着低调行事,盯梢了小一天好容易等到目标晚间独自出门不料半路杀出个人来,月黑风高又瞧不清样貌索性把心一横将两人包了饺子,直到把对方敲晕运上了卡车才瞧清样貌。
却是有些晚了。
“那陈玉楼不过是一介靠着家族关系的莽夫,怎可与我等正规军相提并论。”马兴国冷哼一声继而又道,“就算他真有两把刷子摊上如今这档子事怕是也自身难保,届时莫说他一人,就连他门下也难逃牵连,你有何好怕。”
那副官闻言赶忙连声说是,他深知自己主子脾气秉性,马兴国虽架了副眼镜略显斯文,骨子里却是同他胞兄一样自大跋扈当真是一奶同胞。若要硬说些区别只怕这马振邦较之马兴国更粗狂些,不似后者有时还会给旁人留些颜面。
“且先留那二人一命。”马兴国挥挥手语气满不在乎,又想起什么似的刻意摆了副平易近人的脸孔说道,“小夏子,此番你也辛苦了,且先下去歇息罢。”
那夏副官闻言如获大赦,却不忘摆出正规军的姿态行了军礼转身告退,紧绷如弓的肩背直到掩上屋门才泄劲松下。
早就在走廊尽头张望多时的同僚见状迫不及待地朝他招手,夏副官牵动嘴角笑了笑招收间已迎了上去。
一门之隔间,马兴国心中忐忑仍在,眼下周遭无人他毋需掩饰自己心底的那股子虚劲儿,心下盘算着且晾他们一晾好教他们陷入对自己未知命运的恐惧中,而后自己再对陆子钰言行拷问一番探他虚实。
没来由的自大使他脑中不禁浮现那二人身处幽暗地下室时无助的样貌,心情竟随之变得好了几分,再瞧案几上的利刃只觉心下欢喜的很。那“小神锋”与“无铭”本就是前朝名物,而那“无铭”刀鞘上的红宝石更是价值连城随便抠下一颗来便可卖个好价钱。
话至此处马兴国拿起“无铭”端详了一番,忽地冒出个念头抽出那“小神锋”作势就要将那殷红如血的宝石撬下。
随意支配,就如同自己掌中那两条人命一般。
只怕堂堂马军长怕是要失望了。
那厢地下室中陆子钰倚着有些潮扭的靠枕睡得正香,充当靠枕的陈玉楼却是一动不敢动,脊背传来对方呼吸间一起一伏的动静直让他联想到家中那只肥猫。
那平时对自己爱搭不理的猫生某次趁自己在躺椅上小憩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压在了胸口,虽然有些憋得慌但它恬静安逸的呼吸节奏竟让自己烦躁的心情平复不少。
眼下亦是如此。
他回头只能瞥见那有些湿漉漉的头顶,柔顺的青丝被水粘成了一缕缕诡异的形状。可他喜欢瞧她的睡相,没有醒时那经常闪现的那种与年龄截然不同的世故圆滑,徒留恬静安逸。
思绪至此陈玉楼不由得生出丝心疼,没来由地想护她周全瞧瞧她恣意妄为的模样。
那脑袋募地挪了挪,靠枕先生只道是自己扭头间肌肉绷得紧了些让对方不适应了,只好不在贪恋回过头去继续抬眼望着那天花板上唯一的光亮。
“你可曾想过为何是马振邦。”
背后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句轻飘飘的提问,纵是陈玉楼也心下无防低抽了一口冷气。
陆子钰已醒的有些时候了,此时氯丨仿的药劲退得差不多让她思绪又恢复往常,只不过还有些“记恨”对方在马槽中吓着了自己这才弄了这一出。
眼见小诡计得手始作俑者不禁低笑出声,陈玉楼无奈叹了口气心道这女子还是睡着了比较可爱。
言归正传,陆子钰的话正中自己内心疑问,便低声回道:“是了,当日在瓶山我同老罗被那马振邦包了饺子,起初我也并未多想只道是老罗同那马振邦素来不合他副官叛变之下遭了这档子事也算情理之中。
“可我后来想着这事儿愈发邪乎,你别瞧罗老歪是个杂牌的军阀头子,这些年有我帮衬着他置办家伙事儿,这孙子的拳头比有些正牌小头子还要硬,平日里与他交恶之人海了去了。
“但这马振邦属滇军,老窝远在云南与我湘阴隔了数万里,按理说也不至于不远千里来别人的地界上寻仇。”
“也是,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天下之大这马振邦大可等那罗老歪跑到他掌管的地界上再动手,也不至于这般费事。”陆子钰闻言点头同意陈玉楼观点。
“许是我想得牵强,罗老歪平日里流氓得惯了,截胡这种坏江湖规矩的事儿也没少干,鬼知道他是不是将那马振邦惹得毛了。”陈玉楼转念又说道,“当日我们尽数被俘,若非那杨副官在马振邦耳边说了许久只怕他挥挥手我们都要去见祖师爷了。
“可怪就怪在这儿,不是我自吹自擂,我卸岭一脉的本事不说天下皆知但他马振邦不至于从未耳闻过吧,从我爹那会儿开始卸岭便是各路势力想求助拉拢的香饽饽,马振邦竟从未与我提及此事。哼,他的军备平日里养护起来便是个无底洞,我偏不信他对那墓里的明器不动心。”
话虽如此,当日那马振邦却是听了杨副官劝说让鹧鸪哨与红姑二人上山寻那元代将军的棺椁,要说对钱财不动心定是假的,不过陈玉楼却将这小插曲按下不提。
也不为别的,就是,有些丢脸。
“就你这般还不是自吹自擂,只怕王婆瞧见了都要让你教教她怎么卖瓜。”陆子钰啐他,语气却是调皮。
陈玉楼无奈只好仰天叹气翻了个白眼,心下倒也习惯了她私下不给自己面子的路数一点儿也不恼。
“要说这马振邦若是真对明器不动心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陆子钰收敛起笑容眼神笃定,“此番不远万里的行动得到的好处较之瓶山宝藏多得多。”
“便是如此了。”陈玉楼点头同意,心下却想不出有谁花了这般大的心思,劳民伤财不说,派这段位的人来未免太小瞧了自己。
思来想去之下他决定放弃,也不为别的,只是候选人太多数不过来。
“照此一来这马兴国来湘阴也在情理之中了。”陆子钰点头喃喃自语,先前对方的话似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拿钱办事替兄报仇,倒是想得两全其美,只可惜是个蠢人,背后老板也蠢得不能再蠢了。”
陈玉楼闻言心下疑虑,想她莫非知道个中缘由,便不再遮掩开口问个明白。
陆子钰也不藏着,哀叹了口气说道:“马振邦之事我无从知晓,至于这马兴国我已猜的七七八八,就差了番验证。”
“你倒想如何验证。”陈玉楼开口逗她,“我俩现在被捆得像螃蟹,这绳子是用牛筋混编的决计挣不脱。诶我想起来了,你靴低不是藏了枚短刀么,它在老熊岭助你脱困你且再求求它。”
“哟,多谢陈总把头提醒。”陆子钰怎会听不出他后半段话语中的揶揄,也不恼只用鞋跟砸地触发机括将短刀弹出,双腿抬了两记笑着反呛道,“我倒是差点将它忘了,您希望我将自己撅成什么样的形状割断身后的绳子呢,事先声明小女子腿上大筋硬得很,就算能撅到那程度也难免误伤,总把头要是不嫌弃我俩这就试试?”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
二人随后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若非背靠背瞧不见对方神情只怕早绷不住了。
“说真的,你先前说不急,可是早有打算。”陈玉楼撞了撞身后的肩膀,寻思着切入了正题。
“想是快了。”陆子钰凝神估算自己被关在地下室的时间轻声说道。
一语未毕一声枪响划破深山间静谧的夜空,枪响之后周遭反击声此起彼伏。
“瞧,说话间便来了。”
小剧场:
@马兴国:有人不按剧本走!说好的在地下室惊恐不安,怎么就撒起了狗粮啊摔!狗粮都快从门缝里溢出来了!!来人给我扫走,扫走!!!
劳动节快乐鸭~~看看晚上能不能随缘二更,插个旗子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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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章 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