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斗掘丘的行当从古至今便是各路人士的敛财门路之一,可世间大小倒斗派系千千万,能经岁月洗礼尚能传续至今的唯有“发丘”、“摸金”、“搬山”、“卸岭”四门,每家皆是身怀绝技各有千秋,踏着历史的车辙有数不尽的故事流传至今。
可这四大家中唯有“卸岭”一脉显得有些‘不务正业’。
那“发丘”与“摸金”手段技术相近专职倒斗寻财,平日里散落各地扮作商贾神隐各自营生,唯有发现巨冢肥墓才会从各地聚集联手;而“搬山”一脉自古不为财只为寻得那雮尘珠;而“卸岭”便不同了,需知“卸岭”一脉始于赤眉,那赤眉军于西汉末年率民起义诛帝王降绿林,行事果敢雷厉手段残暴令人望而生畏,也正是这一前身故事造就了“卸岭”如今介于掘丘与绿林两种营生间的独特现状。
不同于其他三派平日行事低调的作风,“卸岭”秉承了绿林传统素来人多势众。有墓时掘墓敛财,若是寻不得肥墓便由魁首传下甲牌,啸聚山林劫取财物丝毫不掩饰自己身份,胆大妄为任何巨冢都敢将他掘上一掘。
可若细细想来此举也算情理之中,那“发丘”与“摸金”平日里各自营生寻得珍宝倒手变财自可保衣食无忧。“卸岭”便不同了,门下信徒乌殃殃一片还少不了拖家带口的,虽说掘丘倒斗是门肥差,可普天之下哪儿有这般多大墓,即便有幸遇上一个分财时也是僧多粥少的路子。
加之他这一脉祖上多为极端的民族主义者,祖训有云不得随意挖掘汉墓如此一来资源更少些,相比之下行绿林之事填补缺口便显得容易多了。
历经多年“卸岭”一脉的势力早已在□□扎了根,又凭其独门“手艺活”成为各路人马收买的对象。
真真儿诠释了何谓“艺多不压身”。
可树大招风自古便是真理,若是风头太盛各处对家明里暗中耍诈使绊那都是家常便饭,小打小闹抑或落石捅刀都已见怪不怪了。
陈玉楼当然料到自己此行老熊岭对家会弄出些妖娥子,只不过未曾想到竟将陆子钰也牵扯进来。
对家怎会错过卸岭一二把手齐齐离家的大好机会,虽知将其一夕吞并是天方夜谭,可将其在百姓间竖立的好名声搞臭倒也是可行的。
灾民们自五湖四海聚集,病痛间又怎会发现自己身边多出几个生面孔,加之西药相较于中药副作用来得更为生猛明显,不出几日便被搞得束手无策。
那细作只需挑选几个墙头草加以威逼利诱,谣言便从各处不胫而走,百姓的单纯以及对西化事物骨子里的偏见都是将这荒谬之事传得神乎其神的催化剂。
对家只需派人在坊间吹吹小阴风便可带起又一波舆论。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陈玉楼等人此行虽历经艰险,花费的时间却比那对家所想短上好几日,无论内外成效皆未达到他所想。
陈玉楼在归来后便收到手下的消息,他起初不急不馁,一边安排花麻拐替陆子钰送去些安神治伤的物件,一边调动探子去寻那始作俑者。
他门下路数广,调动起来不出半日便查了个明白。花麻拐不想将小事闹大,正同陈玉楼一道听着手下的汇报预备商量个两全其美的对策,熟料自家总把头起初还是一副淡定模样,在听到那些牵涉到陆子钰的污言秽语后周身阴戾之气暴涨,震得他险些下意识后退。
完球,这大少爷气着了,卸岭二把手如是想到。
果不其然,陈玉楼当天便率人单刀赴会一改先前淡定作风,末了还不忘将花麻拐打发成送菜小工兼职受气包。
花麻拐不知道这对家在这一日经历了什么,以他多年经验不问便知自是不怎么好。
这厢陈玉楼见陆子钰并未当面与自己耍横心下颇有些愉悦,他松开对方手臂站在厅内执扇抱拳对在场之人朗声说道:“各位,陈某虽身为卸岭,却牢记组训以无用之躯行有用之事以济天下苍生。而今湘阴连番天灾实已不幸,我卸岭势单力薄难免会有疏漏,实为情势所迫才用上那洋人的玩意儿替重症相亲争取时间。也请诸位放心这药在西方早已量产绝非杜撰,你们落入别有用心之辈的陷阱中实属无辜,陈某亦愿相信你们依旧明辨是非,若是我门下子弟有何过分之举,陈某在此向各位父老乡亲赔个不是。”
说罢便躬身弯腰行礼,神情严肃不似玩笑。花麻拐等人见状岂有不随之理,一时间在场卸岭门众纷纷低头抱拳,黑压压齐刷刷一片好大的阵仗。
此举着实让灾民慌了神,他们见状纷纷双膝一屈跪倒在地朝卸岭一行叩拜,嘴里念叨着感激之词,还不忘谴责方才那落荒而逃的二人及其背后势力,风向在这瞬间已然一边倒。
陆子钰见状不由得暗自夹了些钦佩之意,想这卸岭魁首先是任由自己拆穿那二人把戏自己再适时现身镇场,言语间并未要追究二人的意思无形中先给灾民竖立个通情达理的文人模样。而后又对灾民先遇天灾后遭**之事痛心疾首,以退为进将自己同门下不是数落个遍,纡尊降贵间已然将自己与卸岭的高度拔到了顶点。
她瞧着眼前匍匐在地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灾民,心下微微得意间却不知是喜是悲,倒还有些尴尬。
可待猛然间回过神才发现,在场最尴尬的不正是她自己么。
偌大的医馆内众人不是弯腰躬身便是跪倒一片,唯有陆子钰一人腰杆挺得笔直杵在原地。
她颇有些不知所措,心道自己若跪下绝无可能,站着不动居高临下未免忒张狂了些,情急之下只好两者相害取其轻,微微欠身弯腰拉近些距离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另类。
“当是果然应该一走了之。”陆子钰盯着眼前的青石板地面心底暗骂,不耐烦地侧头望向身旁陈玉楼想他究竟要道歉到几时。
熟料才转了脑袋目光便同对方撞了个正着,陆子钰见他瞧着自己的眼神似笑非笑,嘴角微勾丝毫不介意被自己察觉。
有诈。
这是陆子钰下意识做出的第一反应。
而事实证明,她的反应总是很准。
“各位。”
陈玉楼提气发话,喧闹的场面顿时归于寂静,他环顾四周语气不卑不亢:“陈某相信诸位皆心怀善念,这西药的副作用只会持续些时日不日便可消了,若是调理得当这时疫也不会对大家日后生活造成影响,陈某也请诸位务必相信我门下这位姑娘的为人。”
陆子钰眼角一阵阵地跳,也不顾耳边传来的感谢之词,只歪头瞧着陈玉楼一言不发,眼角眉梢已是将个中意味表达个清楚。
他门下这位姑娘?合着是变着法占自己便宜呢。
陈玉楼瞧着对方回过味后的表情努力控制许久才不让自己笑出声,后者见状更是恼了几分却仍极力克制,后槽牙都有些咬碎的意味。
陆子钰这回只纠结了一小会儿,她狠狠瞪了陈玉楼一眼不出声地朝他说了个“滚”字拔腿便往门外走。
院内灾民一见陆子钰便纷纷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一时间她周遭堵满了人哪儿也去不了。
她也不好推搡影技,怒气正盛又被吵得心烦,难得失了理智低骂一声抬头环顾欲寻片墙头翻墙开溜。
可人群突然自两旁分开留出条道来,原是众人见陈玉楼跟在其身后以为这二人要离开也不好阻拦,只得留出空档让他们通行。
陆子钰头也不回当即快步朝外走去离开这是非之地。
耳边的喧闹声逐渐散去,她脚步依旧不停歇,在这弯弯绕绕的长街行了一段径直拐入条僻静小巷。
便是那日她顺手收拾了砍人疯子的地方。
陆子钰募地站定,回身间果然瞧见那熟悉的身影。
贱兮兮的。
“总把头有何贵干呐。”她盯着他,使出那惯用的阴阳怪气伎俩,“那二人瞧上去蠢得很,你那对家既派出他们来搅局想是也未曾将你这绿□□把子放在眼里罢。”
陆子钰这招若是遇上常人只怕早已将对方气得不轻,只可惜陈玉楼不属于常人范畴。
“此番确是我不对。”陈玉楼面不改色只瞧着他,言语中透着些真诚还夹带了些调笑,“你助我良多我却没来由地避而不见,你确实该恼我。”
陆子钰未曾料他说得这般爽快,一时语塞心下酝酿的无数讥讽之言倒也说不出口,她虽生得大小姐脾气却也并非不明就里,只上下瞟他眼神却依旧不怀好意。
“我此番送药,动静闹得有多大。”
“不小。”
陆子钰闻言叹了口气,依她心智一路上便想明陈玉楼这看似轻率的套路缘由。
灾民内定有别家势力安插的眼线,是看戏抑或作妖便不得而知,自己贸然闯医馆大闹一番定是在众人间混了个眼熟。
这是陈玉楼不愿见到的状况,亦是他不让陆子钰再去医馆的原因。
然而自己这一出虽解了陈玉楼燃眉之急,却也彻底藏不住了。
陈玉楼见状索性将心一横将其纳入自己门下,凭他这不怒自威的江湖地位宵小对家多数都会掩旗息鼓不敢造次。
“那便谢谢了。”陆子钰瘪嘴瞥向一边沉默不语,其实她心底已没这般气了,起初也只是气对方瞒着自己,而后只是拉不下脸来。
陈玉楼见她眼神飘忽不定语气倒真诚得很,心下了然对方已会自己用意,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既是如此便去府上一聚罢,也算是给你赔罪。”
“也好。”陆子钰爽快答应,眼底却闪过一丝焦虑。
怕是只能保一时,这也并非长久之计。
小剧场。
@陆子钰:套路难防 [再见][再见][再见]//@陈玉楼:我这次不投食了,直接约饭。[酷]
睡了睡了,有没有好心人告诉我C14被回炉了几次_(:зゝ∠)_
我想来想去一定是我更新的时间点不对,**以为我这个夜猫子大晚上干了什么坏事吧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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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章 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