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洗浴中心开业啦 第19章 新的客人

戈壁滩上昼夜温差巨大，而污染让这种气候变得更加极端。正午时分，戈壁滩上的温度已经达到五十多度，而小院子里只有二十度左右。

灰扑扑的越野车驶进院门，苏瑶终于松了一口气。连续几天不间断地开车让她看上去十分疲惫，长时间踩油门导致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元稻落就在门口玻璃柜台旁掏砖头，听到轮胎碾压砂砾的声音便放下手里的活出门去看。这一车又拉来了五个人，下车后都抱着各自的行李局促地站在院子当间，有些紧张地看着老板。

元稻落和善地冲几人笑了笑，刚想说句欢迎，视线却在触及到一个目光飘忽的干瘪老太时略微凝滞。旁边的高瘦男人应该是老太太的儿子，忙弯腰揽住老太太的肩膀低声安抚，又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观察元稻落的反应。另外三人是一对小情侣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白发老头，见状也都担忧地看过来，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迟迟没有出声。

“欢迎光临。”元稻落不动声色，让开身后的大门伸手示意几人进屋：“几位来的时间刚好，你们昨天过来的同伴都出去找变异动植物了，现在餐厅正好空余下来。先吃点东西吧？”

停好车的苏瑶晃晃悠悠走了过来，熟稔地跟元稻落打招呼：“都出去了？怪不得没见昨天的大货车。不过他们这么不消停的吗，我以为起码要适应一两天才会外出。”

元稻落点头道：“这不是王憬澜想出去看看，其余人一合计就都跟着去了。只有你们基地的王家兄弟没去，他俩在帮我建卫生间排水沟上的隔墙。”

苏瑶一喜：“果然先送他俩过来是对的！不然蹲着的时候总觉得身后的视线凉飕飕的。”这话有点吐槽嫌疑，于是苏瑶转移话题道：“陈医生那么大年纪，也跟着出去了吗？”

元稻落无奈：“这不是担心王憬澜吗。昨天他们师徒研究了一下，决定剔除王憬澜净化伤口里的肉芽。手术做了两个多小时，今天早上起来脑袋都肿得很冬瓜一样了，还要出去找变异动植物。陈小满不放心便跟着一起去了，李厨和小赵一合计也跟着去了。”

苏瑶叹气：“他也太固执了。他们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元稻落当先走进屋里：“每人出门前带了两包泡面，说是天黑前回来。”

苏瑶左右看看，跟着进了门：“德子呢？不会也跟着去了吧。”

元稻落无语道：“它突然发现耗子挖洞挺厉害，正带着它埋那几根破骨头。你那真没有球什么的玩具吗，给德子玩玩也好让它放过那耗子。”

苏瑶想了想：“晚上我把加油站的圆形灯罩子拆下来，我看那玩意挺像飞盘的。”

几人鱼贯而入，元稻落冲着卫生间里面喊：“大王工小王工！你们老家来人啦！”

叮叮当当的声音一停，王家兄弟从卫生间跑出，惊喜地快步迎了上来。

苏瑶看着一楼新碶的砖炉和火炕十分欣慰：“这回大家都有地方睡了。你们效率挺高啊！”

二人憨厚地笑：“哪里是俺们效率高，所有人一起上手，还能不快？”又依次跟新来的几位打招呼，“宋老师，孟大娘，小秦小沐，陈叔你们都来啦。俺们爹没来？”

苏瑶叹气：“王叔那脾气，非要等最后一波走。”

留在基地的人越少，抵御危险的能力就越弱。王家兄弟的老爹双腿被变异黄鼠狼咬了之后做了截肢手术，只能靠轮椅出行。老头执拗地要留在最后，就是想着万一庇护所被变异动物冲了，他能牺牲自己拖住那些凶残的猛兽。

看着笑容变得僵硬的二人，苏瑶忙安慰道：“小玲小然和莫沫都在呢，还有赫勒敖古哥，身手最厉害的人都在，就剩一宿了不会出事的。明天中午我就把人都带过来。”

二人心中稍宽，打起精神道：“俺们还得干活，等下还要在外面盖个柴房。俺们已经吃过了，苏队你们先上去吃饭吧，等会吃完饭还要赶路。”

苏瑶点头：“那你们先忙。”又回头看了看大屏幕，记住了新来几人的ID：“我给你们转积分。”

名为宋杉柏的高瘦男人开口道：“小苏，要不把我妈那部分积分转给我吧。如果以后需要买什么，她怕是不好操作。”

元稻落看看紧紧抱着儿子手臂埋着头的老太太，心中有些了然。她在旁边提醒了一句：“账户上总要有些积分的，吃喝用住都直接扣分。没有积分就使用设施，会在排行榜上变成红名，加入禁止入住名单。”

宋杉柏连连点头：“我知道的，小玲给我们介绍了。我妈她……之前受了些刺激，现在有些糊涂。”

虽然已经病了很久，但承认自己的母亲脑子有问题这件事仍然让宋杉柏有些难受。

“我会保证她账户的积分足够日常开销的，但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需要积分转账的操作，我怕我妈不肯在泡泡面前配合。”

宋杉柏擦擦额头渗出来的汗，语气急切了几分：“不过老板您放心，我妈她不吵不闹，平时消停得很！我们可以在院子里搭个棚子住着，我保证她绝不会影响店铺生意！而且我妈手工活好得很，别看她这个样子，还能缝补衣服呢。您看……”

说着他急切地扯开自己的黑色运动服外套，想要证明他妈还有用处：“这都是我妈补的，您看这缝得很结实的，病了也不耽误她做活的……”

紧紧抓着宋杉柏手臂的老太太被儿子的动作带了一下，她抬头看了一眼儿子慌乱的样子，立刻变得不知所措又有些焦急：“来木……不要怕……妈在呢……”

元稻落鼻子微酸。她外公去世前也得过老年痴呆，曾经熟悉的老房子和最爱的子女都逐渐变得陌生，看向元稻落的眼神也从充满慈爱变成惊惶不安。她觉得宋杉柏很幸运，他妈妈或许忘了很多事，但还记得他，还依赖他。

她给了宋杉柏一个安抚的笑：“别紧张，安心住下吧。积分你能算清就好，后面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遇到困难了我们一起商量着解决。”

宋杉柏闻言心头狠狠一松，眼眶顿时就红了。他嘴唇颤抖着嗫嚅道：“谢谢……谢谢老板……我真的是……”

后续的话语没能说出，宋杉柏哽咽到几乎发不出声。

没想到老板这么善解人意，其余几人也皆是大松一口气，气氛顿时轻快了许多。苏瑶心中发暖，对老板也更加尊敬。

不知谁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元稻落忙转身取了火盆，从砖炉里捡了几块炭火，带着众人上了二楼：“先吃饭吧，苏队你帮忙拿一下锅子。”

苏瑶熟门熟路地蹲在保鲜柜前拿出几个小火锅，帮着放好碳炉打了水，又取了一盘排骨和几盘肉端到桌子上。她招呼着几人落座，又去一楼拿了一条挂面，拆开后摆在桌子中间：“生挂面是便利店里买的，吃不完剩下也没关系，收起来下顿再吃就行。但是挂面煮熟了就不能浪费，一定要吃完……”

元稻落看看似乎也没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便到地铺旁边拔掉小电视，拿过来插在保鲜柜后墙的插座上：“不知道老太太爱不爱看这个，里面有以前的电视节目。等会吃完饭，要是困了就躺那边地铺上眯一会，不过要是想洗澡或泡净化液可能还得等等，等我们砌完卫生间的隔墙。”

她将火盆重新提在手里笑道：“我就不陪着了，还得去掏砖头拌水泥。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不用那么拘束。”

说罢咚咚咚地下了楼。

餐桌上逐渐漫起火锅的水汽，许久未曾闻过的香味逐渐蔓延开来。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和翻滚着的干净肉片，让人仿佛回到末世前的平淡日常。老板是个好说话的，苏瑶又表现得那么自然，几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纷纷起身跟着苏瑶一起盛小料。

苏瑶吃饭很快，不多时就一瘸一拐下楼来。见元稻落正从柜台里往外拖一袋水泥，她忙快走两步过来搭了把手。

元稻落拍了拍手上的灰，用袖子抹了把汗：“这么快吃完了？”

苏瑶“嗯”了一声，又从柜台里提了一桶汽油：“我还赶路就先下来了，他们还在吃。本来想着昨天来的那批能带一下他们，没想到店里就剩俩人还一直在忙。”

二人一同往门外走，苏瑶想了想还是决定多说两句：“陈医生说，孟大娘不是那种老年痴呆，就是受了刺激糊涂了。她大儿子一家都被变异植物绞死了，只剩小儿子宋杉柏跟她相依为命。一年前秦岭和沐巧柔……就是楼上那对小情侣，他俩刚到我们基地的时候，孟大娘一下子就把这俩人当成死去的孙子和孙媳妇了。二人也挺配合，真就把老太太当奶奶照顾着。”

两人在越野车前站定，苏瑶郑重道：“老板，我们真的很感谢你的收留。其实今天带他们来也是抱着最坏的打算，万一你这里留不下，我回去的时候还能再把他们捎回去。”

一阵风吹过，二人额前的细发都被吹起。苏瑶勾起尾指，将飞舞的发丝顺在耳后：“他们这种情况，去哪个庇护所都是拖累，还不如回到原来的基地。我们离得不算远，时不常接济一下，他们娘俩还能活。”

元稻落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活得这么艰难都不抛弃不放弃，我这里又怎么会把人往外赶。苏队，你把我看得也太低了。”

苏瑶身子一震，顿时感觉有些惭愧：“……对不起。只是这世道，大家都活得不容易，又哪里敢奢求太好的结局。”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有些怅然地抬头看看二楼：“污染降临后，多少人骨肉离散，再也见不到妻子双亲。或许您不知道，我们看着宋杉柏能带着他妈妈活着有多羡慕，即便孟大娘已经成了那个样子。要是我的话，就算我爸妈只剩一口气，我也会带着他们一起求生的。可惜……”

她收回目光，垂下眸子喃喃道：“我们只能祈祷，如果我们的父母也变成这样子流落在外，也能被如此善待……”

“会的。”

苏瑶一愣，抬起眼睛看向元稻落。

元稻落目光坚定，带着让人深信不疑的力量：“一定会的。”

因为团结互助共御灾难的主基调被她写进了大纲。

苏瑶闭上眼，想要忍住逐渐涌出的酸涩。这三年来所有人都疲于求生，从来不敢细想失散的亲人是何处境。但元稻落的回答给她以强烈的慰藉，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不知为什么，苏瑶总觉得元稻落和她的店就像这个世界的定海神针一般，只要老板说会，那爸妈就一定会所遇皆善。

她重新睁开眼，双眸里盛满坚定与希望。或许再过几年，当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净土的时候，自己和家人还会有相见的一天。思及此她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又恢复成那个行事果断的苏队长。

元稻落帮忙甩上车门，隔着半开的车窗问道：“明天是最后一车了吧？”

苏瑶点头：“除了我们四个老板你见过的，还有个猎人，还有王家兄弟的父亲。老人双腿截肢，以后也要老板多担待。”

元稻落笑道：“不是说这是匠人大佬？我欢迎还来不及。”

苏瑶发动了车子，刚要挂挡，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老板，今天来那个万大爷吧……可能有点碎嘴。”她的表情逐渐微妙起来，“好听点说是热心肠，难听点说就是爱管闲事。他要是跟你絮叨，你不用往心里去。”

元稻落挥挥手表示知道了，目送苏瑶驾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