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终无羡 第36章 国主4

紫清殿的穹顶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蓝晶，透过蓝晶，可以看到银河灿星，皓月清晕。

蓝晶之下，正对着一张巨大的圆形金丝床榻。这十年间，每当国主陛下遭遇难解的困境时，她都会仰面倒在床榻上，将自己的头脑完全放空，凝视着满天星海发呆。这是她少有的放松方式，也亏得于九重天不容许外人进入，她在北国才有这唯一可以暂时逃避纷繁朝政的静土。

此时此刻，魏无羡和蓝忘机，以及蓝敏行统一地倒在这张金丝榻上，看着星星在云海里穿梭，月亮在银河中远航。月光透过蓝晶，化作莹润柔和的蓝光，轻轻地披散在他们身上。

魏无羡伸手，想掬一把月光却不可得，月光透过他的指尖，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下子还真难以消化。你说，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好呢？叫国主？叫陛下？叫主子？还是按照仙门百家的习惯，尊称您一声‘祖师爷’？”

蓝敏行打了个呵欠，说道：“之前怎么叫，就还怎么叫。你又不是北国人，无需称呼我为主子。更何况，你是魔道祖师，我只是仙道祖师的转世转世再转世，你也别折我的寿。”

“另外，我本人对徐福这个人渣极其鄙视，也不想和他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他，我至于被坑得那么惨吗？”

“唉……”魏无羡和蓝忘机俱是长长的叹息，都对仙门百家这位祖师爷感到无话可说，但也没法子像蓝敏行那样大骂他是个人渣。

“对了！”魏无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在他心里盘桓了十几年，几乎要熬炼成一个恶魔，他无数次梦到那抹淡蓝色的水灵，在云深不知处的空中游荡。

“你现在，还戴着归元珠吗？”

蓝敏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却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起归元珠，只得照实答道：“归元珠和玄水真诀相冲，我早就不戴了。”

魏无羡一下子从榻上弹起来：“可你缺了天冲之魄，没有归元珠平衡，那该怎么办？”

蓝敏行骤然听闻，却不知他是从何处得知这二十多年前的秘辛，可国主终究是国主，她面上只做惊讶道：“什么？我没有天冲之魄，我怎么不知道？”

魏无羡神色黯了黯：“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

蓝敏行依然装蒜：“你知道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

魏无羡撇了撇嘴，眼中有晶光闪烁：“你出生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天生有仙缘，禀水灵降世，那一抹水灵就附在你的天冲之上。后来，你为了我，把第一魄给了重渊，然后……”说到这儿，他终于说不下去了，靠在蓝忘机怀里一言不发。

蓝敏行对于他过于激动的反应有些无奈，她一边替他擦着眼泪，一边道：“这算什么呀，不就是一点水灵，一缕魂魄吗？你难道让我不给重渊，让我们俩一块去见始皇帝？再说，若没有这件事，也揭不开这千年的羁绊，破不了始皇帝陛下的诅咒。”

她继续道：“那我这世也够惨的，别说十五岁了，都没出生，直接把小命交代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魏无羡听了，倒是无话可说，可仍旧心疼：“将一魄剥离出来多疼啊，你当时既然有灵识，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商量？”

蓝敏行夸张地“啊”了一声，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当时是应该商量一下。可我就怕，你们会不会一拍脑门——这孩子是个短命鬼，不要也罢。然后一碗汤药直接把我送走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魏无羡怒吼道：“你个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陈情和避尘破天荒地同时朝她头上招呼，只揍得蓝敏行嗷嗷怪叫，连连退步。

她一边被揍得抱头鼠窜，一边道：“放肆，我是国主陛下，你们敢打我！我……我……”

话说到一半，她就发现自己上下唇好似被粘在了一起，再也开不了口。

时隔十三年，禁言术终于又和她见面了。但这里是朝云峰的九重天，只要国主愿意，所有的术法都会失效，可蓝敏行心甘情愿地就这么被禁言一次。

她看着蓝忘机转了转手上的蓝晶指环，笑而不语。

于是，三个人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对着穹顶的蓝晶石，默契而温馨地发着呆。

大约是考虑到国主陛下日理万机，蓝忘机只对她施加了短时间的禁言术。没过多久，蓝敏行又叽叽喳喳地开了口：“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我每天可是很忙的，没有时间陪你们玩哦。不过北国好玩的地方倒是很多，我可以选两头灵兽给你们做向导。”

魏无羡支起头，问道：“那主子最近都要做些什么？”

蓝敏行想了想：“一嘛，有一群试子在朝云峰，明天孤要和他们去谈谈心，再讲一讲真诚的大道理，尽量多收一点人心；二，许稷那里推行土地行政，肯定有许多阻碍，我得给他添点助力；三，今天的抡才典舞弊案让一大群人下了狱，得好好借题发挥，最好能气死晏老头；四，抚冥那边的妖兽封印有些松动，得派人去看看；五，怀荒虽然平定，但军饷尚缺，又民风彪悍，还得商量着如何以圣德教化感其心……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奏呈密函，都堆积在楼下等孤雨露均沾。”

末了，她长叹一口气，作仰天长啸状：“始皇帝陛下，您教教我怎么治国吧！我真的不会啊！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早知道，我就直接陪您殉葬了！”

魏无羡，蓝忘机：“……”

虽然蓝敏行把自己说成一个浆糊脑，但就魏无羡和蓝忘机在北国的所见所感，面前的国主陛下就算不是雄才大略，也能称得上治国有方，对于蓝敏行的夸张感叹，二人统一而默契地充耳不闻。魏无羡盘算着如何在北国度过一段美妙的经历，蓝忘机却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在幽云雪域中，锲而不舍地在冰墙上刻着“萧彻”的裴和光，还有那首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悠悠曲》。

北国的星夜比中原更加璀璨，躺在九重天的金丝榻上，看着蓝晶之后的天空，就仿佛在星海中徜徉。

这连日来的奔波，早已让魏无羡和蓝忘机疲惫不已，亢奋的情绪逐渐归于平静。没过多久，他们眼中的群星似乎练成了一片，成了模模糊糊的虚影，奇异的花香飘入紫清殿，他们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蓝敏行躺在他们中间，直等到他们的呼吸已经平稳，才睁开眼睛，悄悄起身。可略一松开被他们紧握的双手，他们的眉间便不由自主泛起浅浅的褶皱，几乎就要醒来。

十几年不见，魏无羡和蓝忘机脸上都已有风霜之色，可依他们的修为，原不该这样。蓝敏行心中悲酸，眼泪缓缓地落下来，眉间夔龙纹金芒一闪，便有两道金光化入二人体内，他们的神情逐渐平静下来，握着她的手也随之缓缓放下。

蓝敏行起身，紫清殿穹顶的蓝晶自动升起，现出一道出口，她足尖轻点，便轻盈地跃出。

夜已深沉，星汉灿烂，九重天上的风凛冽如刀，她的衣袂与黑发却一丝不动。

苍穹九万里，罡风呼啸，蓝敏行踏着紫云自半空飞速落下，一下子便扎入了无边的深海。

海，是她的第二故乡。

她周身流转着的，是龙神的本命精血，亦承了龙神一半的命格。她和重渊共享同样的感官，能够在水里自由呼吸，有着远超人族的听觉和视觉。

她一直向下潜着，穿过五彩斑斓的珊瑚丛，同各色鱼儿打着招呼，一直向下，最终到了荒芜的北溟深渊。这里虽然有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可与她而言，黑暗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蓝敏行绕过那块她躺了将近三年的寒冰，朝着远处的一点金光游去。渐渐地，金光越来越强烈，最终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面没有边际的巨大冰墙，冰墙前，守着一只蜷缩着身体的金色应龙。他将头埋在爪子里，似乎在做一个美梦。

蓝敏行靠在他身上，扯过他的翅膀当被子盖，然后闭上眼假寐，一句话也不说。

没过多久，对方就忍不住开口道：“请不要乱动我的翅膀，谢谢。”

蓝敏行抬了抬眼：“轻不要打扰我睡觉，谢谢。”然后，继续闭上眼。

重渊无可奈何，在一阵金光中化作人形，蓝敏行很不客气的，就作势倒在他怀里，继续睡。

重渊没有推开她，甚至忍不住将她圈在怀里：“抡才典的新考题可出好了？”

蓝敏行微笑：“早就好了，考卷也已印刷完毕。”

“你可真行啊，装鬼的是你，抓鬼的也是你。”

蓝敏行睁开眼，靠在他的肩膀上：“话不能这么说，晏璋华的确将考题泄露了出去。我只不过给他加点料，把事情闹大，直接闹到台面上，让他们不可收拾。”

重渊轻笑：“是啊，他们以为你选择让晏璋华当副主考是给他们面子，实际上是请君入瓮。晏璋华若不泄题，就要面对沃野勋贵的压力；可一旦泄题，你就能以考题已经流传至民间为借口，令贺泽丰大闹考场，从而彻查此事，让晏璋华不得翻身。”

“这样一来，打击了勋贵，又赢得了人心，还让对方无话可说——毕竟，晏璋华的确与考题泄露脱不了干系，至于流传在外的那些，到底是其他人泄露的，还是晏璋华暗中授意的……那就说不清楚了。”

末了，重渊下了个结论：“你个真是个小机灵鬼。”

蓝敏行诡秘一笑：“你信不信，晏归云这个老东西一定明白了我的企图，现在气得要吐血，正拼命向勋贵们解释此事。至于那些人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晏氏也不是一条心。肯定有不少人以为，晏璋华是故意为之，想借我的手排除异己。我告诉你个可笑的事情，今天在考场上搜检考生的时候，我三言两语一激，就有个勋贵小子当场指认了晏璋华，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没费半点功夫。”

重渊摸着她的头发，微笑道：“是啊，他们怎么能和你比。你是我最英明睿智的国主陛下。”

“不，我不是。”蓝敏行忽然正色道。

“什么？”

蓝敏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一点也不英明睿智。有些事情，我就糊涂地很。比如，有些龙的护心龙鳞为什么少了两块，我就不知道。”

重渊讶然：“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父亲和爹爹来北国找我了。”

这话于重渊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他呆愣在当场，良久，终于道：“所以，你要离开了？”

“对。有朝一日，因果了断，我一定会离开北国，回到我的家乡的。”

重渊不说话了。

蓝敏行却道：“我会离开北国，但我不会离开你。”

她绕过他胸前的长发，附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因为我爱你，你是我的守护神。”

听到这话，重渊没有预料中的快乐，反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开天辟地以来，他便守在这里，一千年前的一天，徐福闯了进来。他喜欢徐福，因为他有趣，比海里所有的异兽都有趣，所以他愿意让他留在北溟。

但他爱蓝敏行，先爱上她的灵性，再爱上她的有趣，然后是她的韬略……她的一切。因为爱她，他希望她离开，过她最喜欢的生活；又希望她永远在这里，长长久久地和他在一起，可除了北国的重任，他找不到留存她的理由。

蓝敏行伸手，想握住流动的海水，可稍纵即逝，无可挽留：“我要把自己分成两块，一块要给北国，这是我的应该承受的因果和责任；一块给我的父亲和爹爹，因为我爱他们。”

“那我呢，你说不离开我，可我的那块在哪里？”

“在我死了之后。我会死在瀚海里，将灵魂永远封印在这里，没有转世，没有来生，永远在这里陪你。”

“而你，愿意等我吗？”

“你说呢？”

狗作者：瀚海篇请尽快结束，我今天要完结正文

大纲君：收到

今天还有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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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国主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