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如你所言,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
“可我独独从没想过要害你!”
“这么多年来,我何曾打压过姑苏蓝氏,哪次不是百般支持!除了这次暂压了你的灵力,我何曾对不起过你和你家族?何时向你邀过恩!”
…………
蓝曦臣缓缓睁开眼。
头痛欲裂。
近些日子里,像这般零碎的场景或只言片语总会突然造访,引得他隔三差五就要头痛一回,痛着痛着,似乎也习惯了。
待意识回笼,眼前逐渐浮出水绿色的绢帏帐顶。看来,此地依旧是那家距会稽码头仅三十余里、但位置十分隐蔽的客栈,床也依旧是他每天都在睡的那张。
蓝曦臣扶额缓缓坐起,正巧撞上一缕钻入帏间的晨光。他下意识抬手拨开床帏,晨光立时刺进眼底,激得他微微一颤,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大半。
这时,脑海里忽然浮出一句话:“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只可惜连蓝曦臣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再被列入到“无心可猜”的队伍里了。
天光正值卯时。寻常时候,江澄多半未起,于是蓝曦臣也不急着套常服,随意穿了件深衣坐到罗汉床上,凝神聚气,径自调息运功。这几月游离在外,对他而言并不完全是坏事;在与人斗智斗勇的同时,也得以寻到民间方药、技法、农术、算数等书籍来看,好将以往刻在脑中的经验观念,悉数加以润色和补充,抑或温故知新。金光瑶在这方面不如何管他,而江澄更是乐于跟他一起讨论这些闲书,久而久之,眼里的天地,无形中又是一番焕然,对于修道之法,更大有进益。
迷蒙间,耳边传来江量的脚步声。蓝曦臣收回心神,不再继续打坐,起身拿了外袍,将将套好,江量便在外面轻轻叩门:“泽芜君,金小宗主来访,我家宗主命在下直接引小宗主过来,您可收拾妥当了?”
蓝曦臣心底一震,又一次萌生了退意。金凌与他平素无甚往来,此次主动来访,多半是为金光瑶之事,可他尚未准备好该如何面对金凌,乍然相见,免不了徒增尴尬。
但眼下人已到了门外,断没有闭而不见的道理,且不论礼貌与否,就依自己赖着人家舅舅那么久,每日里白吃白喝,若连人家外甥都不肯见,也未免太不是东西了些。
蓝曦臣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整整衣衫,自屏风后走出,朗声道:“快请金宗主进来吧。”
门扇轻轻打开,首先露出的除了江量的发顶,还有金凌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少年人的心思往往藏不深,大概往面上一瞧,便能明白大半——金凌此番正如蓝曦臣先前所料,是为金光瑶之事而来。
许是从未看过蓝曦臣梳着散髻的模样,又或者颠沛流离的生活确实令其不复以往风华,若非额前系着一条云纹抹额,金凌甚至都不敢开口相认。
这一心思很快又被蓝曦臣看穿,讪讪笑道:“阿凌早,且先进来吧。”
虽说往日与金凌少有瓜葛,但蓝曦臣还是随金光瑶,唤他“阿凌”以表亲近。江澄嘴毒,极少如此唤他,同辈们更是直呼大名,是以在听到这一声“阿凌”时,金凌竟生出些熟悉之感,仿佛通过蓝曦臣看到了那个日夜渴盼见到的人;斗然间,转又想起金光瑶多半尸沉大海,与自己已然阴阳两隔,就如同素未谋面的父母一般,强烈的心境落差之下,不待回神,滚滚热泪便夺眶而出。
蓝曦臣吓了一跳。即使金凌及时偏过头去,强装作无事发生,那两朵砸到地板上的泪花仍旧说明了一切。蓝曦臣微微动容,这几日里强撑起来的淡然也被这两滴眼泪砸得粉碎,寂寥如秋的悲戚感油然而生。
江量捧了壶热茶来,在替换掉房内的冷茶后,识趣地退了出去。蓝曦臣见金凌抽着鼻子,脚旁都晕出了一小汪泪潭,却仍是执拗地不肯哭出声来,不禁怜惜地伸出手去抚了抚他的发顶。
如此亲近的动作,成功转移了金凌的注意力。
蓝曦臣温润的嗓音随即款款入耳:“我小时候也如你这般,即便落泪也只能强忍着,无论如何也不想教人听去看去,直到有一天,我在夜里默默垂泪时,被一个人发现了。
“我那时虽未加冠,但绝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男儿有泪不轻弹,被发现后我只觉丢脸,但那个人对我说:‘流泪并非软弱之为,于有志者讲,实为慰藉。’我仔细一想,确有其事,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暗含了横峰侧岭之道,见那人年岁,不过十之五六,如此年轻,竟能说出这样富有哲理的话,便擦去眼泪,与他畅谈起来。”
金凌一边不住地抽噎,一边心道:说不定那人只是单纯地想安慰你一下,至于什么哲理,怕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吧!
不过他自然不敢这样与蓝曦臣说话,于是顺着他说道:“泽芜君口中的‘那人’,可是小叔叔?”
蓝曦臣颔首:“正是。彼时他尚未认祖归宗,和母亲生活在云萍城内。我与他畅谈一番,发现他虽处境艰难潦倒,但胸怀大志、心思机敏,即便放到云深不知处,这般格局也是少有的;不过他开蒙太晚,从根基练起已来不及,我只能教他些内功拳脚,倘若日后行走江湖,也足以震摄一方了。”
他说着,面上的笑意愈发温柔,望得金凌心底也一片柔软。
“直到与他辞别时我都未曾料到,这竟是一桩……唉,即便是称为‘孽缘’也不为过,于我如此,于他亦然。”
他喟叹似的话语末了揉入清风里,金凌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难以言表的苦涩滋味缓缓涌上心头,思绪万千时,发间没了温热的触感,这才发现刚刚蓝曦臣与他说话时,手上也一直不停地在抚摸他的头,像极了小时候金光瑶好言哄劝他不要闹脾气时的样子。
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忽然,袖口一紧,回过神来时,他整个人已被牵至八仙桌前。江量上的那壶热茶尚泛着氤氲白气,蓝曦臣径自捡檀凳坐了,抬手将面前的两只茶盏斟满后,示意他也坐下。
眼见蓝曦臣将茶盏递来,金凌忙躬身双手接过:“晚辈不敢当,多谢泽芜君赐茶。”
蓝曦臣笑:“晚吟说得不错,果真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了。”
晚吟?金凌一呆,没能立时反应过来这是谁。待脑中得出结论后,不禁有些悚然,同时也讶异舅舅居然与泽芜君熟络到了可以互唤表字的地步!
金凌暗自懊恼,殊不知蓝曦臣在道出这句话后自己也是一愣,方才一时不察,竟脱口把江澄的字给唤了出来,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这若是让本人知道了,该用怎样的脸色看待自己?!
尽管内心慌得一批,蓝曦臣面上仍端得一派从容,仿佛这称呼本就理所应当,仗着金凌不会直截了当地询问,力求糊弄过去。好在金凌心事重重,即便对于这般细思极恐的场景,也无暇多想,期期艾艾片刻,终于小心翼翼地发问道:“泽芜君,我小叔他……真的死了吗?”
终究还是来了。
蓝曦臣嘴唇轻抿,艰难点了点头。
金凌突然激动起来:“我听说,他不过是下落不明,应当还是有生还可能的?!”
像是要立刻打碎他的幻想,不等话音落地,蓝曦臣便在对面缓缓地摇头。
金凌瞬间没了底气。
蓝曦臣轻声说道:“或许你是道听途说,而我……却是亲眼所见。”
金凌语塞。
“阿凌,你小叔此番步行险招,本就是九死一生,你万不可过于消沉……”蓝曦臣也说不下去了。先前蓝忘机因魏无羡之死整日消沉时,他尚有许多安慰的话可说,再不济就静静地守在其身边,给予无声的支持;然而面对苦皱着脸的金凌,他却罕见地词穷了,只因其中纷杂恩怨,宛如皂丝麻线,早已缠绕不清,局中人自己都难以理明,遑论向外人道?
两人对坐着沉默了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原来是江澄方才下楼给他们叫了早点,这会儿做好了热气腾腾地送了上来;蓝曦臣定睛一瞧,样式虽不多,但个个精细非凡,菜品之间亦搭配有致,既不显华奢荤腻,也没有朴素太过,口味上更是投人所好,一看便是有意留心;二人对此心知肚明,心间暖意融融,方才僵硬的情绪也因此软下不少。
待伙计布菜完毕、原封不动地将房门关好后,蓝曦臣叹息着开了口:“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罢。”
金凌闻言,勉强振作精神:“我小叔……是怎么死的?”
蓝曦臣答:“彼时他欲乘船东渡,中途遇百家船队拦截,虽储备充足,然终究寡不敌众,葬身火海。”
金凌:“泽芜君当时也在船上?”
蓝曦臣颔首:“不错。”
金凌眸光一动:“我听说你早先被我舅舅带出,为何还会与小叔在一起?”
蓝曦臣坦然:“因为我不愿让他就此逃亡海外,因此在辞别江宗主后,再度回去寻了他。”
“……什么?”金凌狠狠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他的记忆里,蓝曦臣与小叔一直私交甚笃,也因着这份情谊,金蓝两家十余年来始终同舟共济、相互扶持。蓝曦臣向来君子风范,怎会行此落井下石之举?这话若非从蓝曦臣本人口中说出,他都是万万不会信的。
蓝曦臣正色。金凌平素怕蓝忘机怕得紧,可眼前这位板起脸时,压迫感更甚其弟。喉结上下滚动一轮,金凌的声音几不可察地打着颤:“泽芜君缘何如此?”
蓝曦臣提起檀箸,夹起一枚玲珑汤包递送入他面前的瓷碗内,淡声道:“他固然为外界所迫、颇多无奈,但无论如何,也牵连到诸多无辜,酿成多重悲剧,若一走了之,只怕不日后患无穷。”
见金凌面露不解,蓝曦臣又道:“阿瑶行事狠绝,引得仇家遍地,即便赶往东瀛,恐怕也不得安生;届时他若培养势力、卷土重来,就不仅仅是宗族纷争了。宗族纷争尚且血流成河,更何况两国交战?”
金凌哑然。常人看事不过三五之步耳,蓝曦臣却一下子推出千里万里,当真深谋远虑、未雨绸缪,看样子日后也该多多讨教才是。
蓝曦臣看他呆呆的不说话,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阿凌,我知你舍不得他,但那些因他而死的无辜之人,总不能白白失了性命;饶是他再如何托词,我也不愿全权当作没发生过,希望你能明白。”
金凌回过神:“泽芜君,我此番来,本是想当面问小叔一些问题的,至于其他,并无任何打算。”言下之意,他也觉得金光瑶不该就这么毫无负担地逍遥法外。
蓝曦臣面露微讶:“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你了。”他本以为金凌是来兴师问罪的,却没想到对方是真心想来求证一些事,“你莫非……是想问子轩公子?”
金凌点了点头,比起好奇蓝曦臣与金光瑶之间的纠葛,他还是更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父亲的死因,本想当面与金光瑶对峙,如今也不可能了,想到这里,不由神色黯淡:“只可惜我再也无法知道答案了。”话音未落,蓝曦臣的筷子又从对面递来一枚虾仁。金凌郁结得很,食欲全无,但面对投喂,还是选择乖乖接受,一一咽下了肚。
“照他所言,虽平时抱有怨恨不假,但子轩公子确是意外而死。他那时只想让子轩公子吃些苦头,万没想到鬼将军会失控杀人。”蓝曦臣轻声道,“在云萍城的观音庙里,我问了他许多,在我看来,真假参半。”
听到最后,金凌的眼眶里再次噙满泪水:“他既然嫉妒我父亲,又为何要对我体恤万分?好叫我以后对他下不去手么?!”
沉默半晌,蓝曦臣叹了口气:“抱歉,我不知。他让我……很难下定论。”
金凌咬牙,泪珠却忍不住滚滚而落:“为什么?!我想不通!生来便有的不公,也能成为杀人的理由吗?!那我呢?生来就没爹没娘的,难道我还要把普天之下所有有爹有娘的全杀了吗?!!”
似是痛极苦极,他句句肝肠寸断,方才的矜持逐渐脱落殆尽,露出真实到发指的无措与恼怒:“若说他疼我,纯属良心发现,又为何要埋下隐患、利用秦苍业引发我族内乱?若说他只是想利用我,所以对我好,可这十来年里,他待我仿如亲子一般,从未有过一丝冷漠时刻……我好恨,可我又恨不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觉得我该恨,甚至亲手杀了他也不为过,途中听说他死了,也是第一时间松了口气,可看到仙子,我又深觉不该,我……”
嘶哑绝望的声音逐渐减弱,和着啜泣一同回荡在房间里;蓝曦臣皱眉听着,心底似乎也有个声音在随着金凌哭号。
良久,他轻轻放下筷子,鼓起勇气倾身上前,将金凌揽入怀中,温声安抚道:“你近来遭遇,我都听说了;知恩该报恩,知仇也该报仇,恩仇交杂,理清与否,不在于旁人的三言两语,而该在你自身。人生在世,并非任何事都会有一个准确的答案,那些你视为苦痛的经历,往往难以有个结果,或者结果非你所愿,又或者旁人为击垮你、不断旧事重提。既然你方才说不知该恨不该恨,那便想想眼下最合适于宗族发展的态度为何,若为恨,你便恨,若为不恨,你便放下,身为宗主,本就做不了完人,身不由己之事十有**,但你要记住,软红之下亦需执着本心,不可肆意妄为。”
他说话间,一手还在金凌背上轻拍着,像是在哄襁褓里的孩童入睡,然而现在的金凌,无论身形还是心智,都无法再列入孩童行列,待静静地听蓝曦臣说完后,在他怀中闷闷地道:“泽芜君,你又是怎样看待他的?”
蓝曦臣语塞,也不知刚刚一通安慰,这孩子听进去多少。不过他很少逆着人说话,即便是于晚辈,因而认真思索片刻,回答道:“他天资聪颖、才能卓越、八面玲珑,若非误入歧途,定能成为一代人物……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直到当日亲耳听到他剖白的那一番话,忽又觉得歧途与否,已然不重要了。”
金凌费解,抬起头看他。
“金光瑶秉性韧若蒲草,能屈能伸,早年吃了太多苦,因而总也断不掉修饰外物的毛病……唉,我有什么立场来说他呢?若他能听到这话,又该笑我饱汉不知饿汉饥了罢。”
金凌心绪繁杂,讷讷不言。
蓝曦臣不甚在意,接着道:“我一直以为通过中间调节,就能使兄友弟恭、海清河晏,故数十年来皆尽力于此,然而大哥与金光瑶终非一路,是我痴心妄想、刚愎自用,总以为多多调和容忍,终有一日能修得同船渡,岂料最后还是同道殊途,不仅如此,还赔掉了数十条性命。如今仅剩我一人活着,罪该如此。”
金凌突然道:“泽芜君,假使没有百家船队,你待如何处置小叔?”
蓝曦臣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替他向百家请罪、保住其性命,尔后盯守着他,与他一同赎罪,直至寿终。”
“……一辈子都如此吗?”
迎着金凌震惊万分的目光,蓝曦臣淡然默许。“说到底,还是我的失职。”
尽管嘴上数落着自己的诸多错误,但蓝曦臣并未显出丝毫颓废与软懦,整个人反倒透着凛凛不可犯的威严与坦荡,染得金凌油然生出钦佩向往之情,进房门前的忐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腔炽热十足的勇气。
心绪激荡之下,金凌起身作揖道:“今听泽芜君箴言,晚辈颇为受教。泽芜君日后若有需要,尽管与晚辈直言,晚辈定当尽心尽力!”
更加绚烂的日光不知何时透过窗纱射入房内,喧嚣人声从十里之外的街巷处隐隐传来。蓝曦臣抬手扶起金凌,微微一笑:“你舅舅叫的早点,吃完了再走吧。”
金凌拭尽眼中水色,终于露出了近日里的第一抹灿烂笑容:“好。”
气氛总算彻底缓和下来。蓝曦臣虽是长辈,但从不端孤高架子,极会体谅他人心思,整个相处过程令金凌如沐春风,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临近馔毕,他才猛地想起自己来见蓝曦臣的另一个目的:“泽芜君,晚辈有一事告知。”
蓝曦臣手底剥着黄澄澄的枇杷,头也不抬地温言道:“何事?”
金凌接过蓝曦臣递来的剥好的枇杷,咬下一大口,清凉鲜甜的果浆在口腔中爆开,引得他两口便把果子吞尽。
蓝曦臣见状莞尔:“忘机小时候第一次吃枇杷,也是这般狼吞虎咽的,不巧让叔父看了去,好一顿批评,险些被罚抄家训。”
尽管他说的是很温馨可爱的场景,可金凌一想到蓝忘机的脸,就有些不寒而栗,完全体会不到蓝曦臣的爱弟情结。倍觉惊悚之下,金凌忙转移话题:“晚辈从兰陵赶来中途,在庐山与姑苏边境处遇到了含光君和魏……前辈,魏前辈托我带句话来。”他本想直呼魏无羡其名,却又顾忌蓝氏长幼有序的家风,怕给蓝曦臣留下坏印象,这才被迫改了口,“他说,他依照先前的诺言留下,因而没有办法赶来会稽帮忙了。”
本以为不过是个随口一说、随口一应的事,谁知蓝曦臣听后愀然变色,肃然问道:“留下?莫非他与忘机寻到了大哥的行踪?”
蓝曦臣口中的大哥,自然是指聂明玦。金凌点点头,将自己如何歪打正着落入被怨气沾染得寒浸浸的森林、如何遇到的忘羡二人以及江氏门生,皆向蓝曦臣一五一十地详述了一番。尔后,他试探着道:“泽芜君,你要去那里吗?”
蓝曦臣被江澄藏了这么久,期间没有任何消息透出,金凌不是傻子,明白这一定是他俩有意为之。
蓝曦臣毫不犹豫:“自然。”
蓝氏双璧合体,外加一个夷陵老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思及此,金凌悄悄松了口气,心说三个多月里被搅得一团糟的混乱局面,终于要结束了。
只是他尚不知蓝曦臣灵力困顿,对其实力依旧抱有谜一般的自信,完全没能注意到对方眉宇间笼罩起的淡淡愁云,甚是欣悦地起身拱手告辞。
蓝曦臣什么也没说,温润的笑容爬回到脸上:“路上小心,莫要让人察觉了。”
他将金凌送到了楼梯口处,眼望着那青涩坚韧的背影逐渐远去,一个壮烈的想法在心底默默生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