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云寺是皇家寺院,虽处繁华路段,闹中取静,为风水上佳之地。
张嫣只带少许随从并几个宫女,随行的还有秋菊、雪竹和吴敏秀,一行也不过二三十人。
马车外观看上去素朴典雅,让人以为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堂妇前去上香。
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坐着的是由江浙的锦缎和苏绣制成的软垫,如云似雾,坐着或躺着都会感觉非常舒服,软绵绵的。
红色楠木的玲珑案几上摆放着一些水果、糕点和清茶。
马车行走时,茶水竟然没有晃动,看不出来,这精瘦的马夫真是技艺高超。
当然是如此精致的马车上坐着的人当然是张嫣,只有吴敏秀一人陪着,宽敞明亮的车内显得空旷。
另一辆车上却不同,明显小一些,秋菊和雪竹与其他宫女同乘,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挤挤挨挨的坐着,好不热闹,胆子大的宫女,时不时的逗秋菊和雪竹说话,其他人相应和,这难得偷闲的时光说说笑笑,一路上也不觉得烦闷,现在出门在外,又不似宫里那般拘谨,所以大家也相熟不少。
当然呢!其他的宫女本有意结交秋菊和雪竹,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难得的大好机会。
路程不长,因要经过繁华路段,马车走的很慢,太阳才散出金光,车便停在寺门前。
“皇云寺”金灿灿的三个大字,在初升的金光下熠熠生辉,犹如矫健的游龙浮游而上,紧紧攀附在牌匾上。
“这皇家寺庙就是气派!”不知是谁由衷的赞叹得到众人点头称赞,毕竟有机会来一次也并不容易,对于生活在皇宫中的宫女侍卫们来说,也许这辈子仅有这一次。
吴敏秀上前与主持交谈后,点点头转身回来。
“皇后娘娘,请!”
走进寺门,一个巨大的石鼎立于正中,上面雕刻着各种花鸟鱼虫的图案,栩栩如生。
随着主持来到后面主殿,张嫣带吴敏秀等三人进殿,其他人都留在门外。
大殿内香烟袅袅,巨大的佛像金身庄严肃穆的立在中央。
冗长的顺序,一步接着一步,直到日上中天才完成。
走出大殿,还未适应外面的光线,眼睛都睁不开,勉强眨了几下,微眯着眼,吴敏秀手搭凉棚朝天上望了望:“这日头太大,我们还是吃过午饭,休息一下再回去吧!”
寺庙后院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将所有的屋舍、亭台都掩映在树荫下,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顿时感觉透心凉。
一座雅致的小院独立于世人之外,这里偏僻幽静,沿着小径盘旋而上,是一座八角凉亭,不远处飞瀑倾泻而下,落入水里,好似形成一层薄纱轻幔,将流瀑下的景致遮掩。
“真看不出来,寺院后面还有这么一个好去处!”秋菊啧啧称叹。
雪竹不满的瞥了一眼:“瞧把你乐的!”
“从来没有来过,也没有见过!”秋菊轻叹,“跟着皇后娘娘来这么一趟,哎呀!真是值了!”秋菊话说的没头没脑,也无人理会。
张嫣露出疲惫之色,走进屋舍,直径躺到床上睡着了!吴敏秀还没来得及阻止,摇摇头,替她掖好被子,悄悄又走出去了。
宁静的时光总是逝去得很快,转眼已经夕阳西下,橘黄色的霞光把大地都铺上了颜色。
“我睡了多久?”张嫣睡醒了,睁着迷蒙的眼睛问。
秋菊嬉笑着开口:“好久没见皇后娘娘睡得这么香甜了!”
“说话又口没遮拦了!”雪竹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张嫣淡淡一笑:“这里也没有外人,秋菊倒是说了一句实话!”
秋菊受到了表扬,朝雪竹得意洋洋的看过去。
“皇后娘娘可不能这么惯着她了,不然哪天她就翘到天上去了。”雪竹埋怨。
张嫣又淡然一笑:“她没你细心!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
虽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雪竹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嘴角不自觉的微翘,紧抿着嘴低头默不作声。
“皇后娘娘还要仰仗你们,往后两人齐心,才能断金!”吴敏秀拿着一壶刚泡好的清茶走进来笑着说起。
“秀姑姑!又拿我取笑!”雪竹露出了难得的害羞,白皙的脸蛋儿上染上了胭脂红。
“天色不早了!该启程了!”吴敏秀递给张嫣一杯清茶,提醒一下。
张嫣点点头,看了看外面:“该启程了!走吧!”
离开时,秋菊还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
进入宫门,在回坤宁宫的途中,一个宫女从面前跑过去,后面还有几个人在追赶。在散落的霞光下,犹如几个黑点。
吴敏秀挥挥手,让轿撵先行回宫,自己领着雪竹到刚才的地方去查看。
坤宁宫。
“怎么呢?”见吴敏秀走进来神色有异,张嫣抬头问。
吴敏秀走到张嫣面前,压低声音:“出了怪事了。”
张嫣眉头一皱,疑惑的抬头。
“刚才回来的路上,看见一群人在追一个宫女,我拉着雪竹诧异的跟过去,可是除了见那帮人正在埋土,其他什么也没见到,你说奇怪不奇怪?”吴敏秀头上亮着很多问号灯,皱着眉头百思不解。
“不会看花了眼?”张嫣淡淡一笑。
吴敏秀也不确定,搔了搔头笑了:“许是奴婢看花了眼!”
真的吗?吴敏秀自己也不确定,那时灰蒙蒙的,也没看的确切。
直到三天后,玉蝶急匆匆的跑来说,吴敏秀才知道那天真的不是看花了眼。
“同我在一起的玉秀不见了。”玉蝶红着眼抽泣,“我又不敢跟别人说。”
前一句吴敏秀听着还挺悲伤的,后一句便疑惑了起来。
“为什么不敢跟别人说?”吴敏秀疑惑的问。
“因为……”玉蝶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犹豫起来,直到吴敏秀一声厉吼,才把事情的缘由说出来。
“我有一个表哥,在御花园当值,那天不知道吃了什么坏了肚子,约好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我心下着急的时候,玉秀回来了,见我脸色发白,就让我早点休息!可是,我要去表哥那里取东西,来不及了。玉秀说她可以帮我!”玉蝶哽咽着,说得很慢。
吴敏秀耐心的等着听着。
“后来……后来就……”玉蝶感觉越说下去,越说越伤心难过。
吴敏秀也不催促,只静静的等着。
玉蝶情绪有些缓和后,又继续述说:“玉秀帮我把东西取来,过来的路上碰到崔公公收下的一个小太监,怕是看上玉秀了。几次三番的纠缠不休,前天晚上,玉秀没有回来,我起先以为她当值,被留在了承乾宫。”
“承乾宫?”吴敏秀一惊,反问。
玉蝶点点头肯定,继而又解释:“玉秀是和我一同在司衣当值,那一天去承乾宫送衣服,范慧妃觉得玉秀伶俐,就把她调到承乾宫去了。”
“既然玉秀去了承乾宫,你是怎么知道她不见了呢?”吴敏秀越听越糊涂。
“今儿一大清早,承乾宫就派人来找她,说已经有两天没见到她人呢?问我见过没。”玉蝶着急,语速也快了不少,“可是,这宫里除了和我相熟,也没有其他人了。”
“你怎么知道,她只和你相熟?没有其他人了?”吴敏秀奇怪的问。
玉蝶想起玉秀跟她哭诉自己被欺负的情景,两个人因为心心相惜而相互扶持。
“她是去年才入的宫,直接被分配到司衣当宫女,刚开始来的时候很是生分,后来慢慢才熟识起来。”玉蝶顿了一下,解释道。
吴敏秀又问:“那你为何跑我这里来哭诉?”
“我……”玉蝶被问的哑然,说不出一句话来,想到伤心处,泪珠儿又滚落下来,“我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才来找秀姑姑的!”
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泪人儿,让人一见便生出满满的怜惜。
“她会去哪儿呢?”吴敏秀认真的问。
玉蝶一听,哭的更凶了。
“别哭了!你不说清楚,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吴敏秀耐心的规劝,上前搂住玉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说她会去哪儿呢?”
“她……”吴敏秀感觉玉蝶在抖,低头看了看,嘴唇干裂,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恰巧雪竹走过,上前扶起:“她怎么呢?”
吴敏秀摇摇头:“怕是伤心劳累过度。”
“伤心劳累过度?”雪竹不解。
费了老大的劲,吴敏秀终于查清楚来龙去脉。
次日辰时,玉蝶恍恍惚惚一醒来就去找吴敏秀。
“秀姑姑!”玉蝶脆生生的一声,吴敏秀心都化了,看着她问,“你是来问玉秀的事吧?”
玉蝶点点头。
吴敏秀顿了顿:“来龙去脉我也弄清楚了。”
“真的?”玉蝶眼睛一亮,顿时感觉寒冬已过,春风拂面,忙上前拉吴敏秀问’“那怎么样呢?她”
吴敏秀也不言语,只摇了摇头。
“那她不会……?”玉蝶心里闪过一丝惊惧,昙花一现。
随着吴敏秀的头点了点,玉蝶像泄了气的球一样,没了生气。
“是他!一定是他!”玉蝶哭着喊着,悲戗不已。
“你是说那个太监?”吴敏秀眉头一皱,猜测:“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只听说他是崔公公和魏公公手下的!”玉蝶把脸都哭花了。
“没有证据,难办呀!”吴敏秀重重的叹口气。
玉蝶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问:“意思是白白的死了?”
“你刚才不也说了,是崔公公和魏公公收下的人?”雪竹反问,见玉蝶点点头,又问,“魏公公是何许人也?”
玉蝶脑袋瓜顿时幡然醒悟:“那我去找他们报仇!”
“小声点!”雪竹赶忙捂住玉蝶的嘴,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警告,“你不要命呢?”
“我……”玉蝶的豪气一瞬间就湮灭了,绝望而弱弱的问,“我以后是不是也一样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