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奇）乔府管家 第4章 第 4 章

开春后，白启礼约他们到了一处别墅。唐木终于不再是一身佣人装，双马尾，白色长袖衬衫，驼色毛呢长裙，年轻可爱。让白启礼一瞬间像看到了他想象中，乖巧的女儿，虽然扁平依旧。白启礼嫌弃了一眼乔楚生，乔楚生觉得很无辜，唐木想怎么见人是她的选择，她开心自在就好，他不干涉。

“老爷子，你带我们来这是要干什么啊？”别墅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唐木更不明白了，为什么她也要来。“看房子啊。”白启礼笑得很开心，带着他们听房产经纪介绍。走完房子以后，把其他人都屏退，白启礼带着乔楚生站在二楼的小阳台。

那天唐木站在他们身后两米的地方，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原来白启礼心怀家国。回去的路上，乔楚生一直沉默，晚饭也没吃，就坐在天台发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唐木可没有乔楚生的烦恼，她睡她的。唐木定制了一个小石磨，乔楚生喜欢喝豆浆，她就推着小石磨现磨。收走茶几上满出的烟灰缸，捡起地上的两个烟盒和酒瓶子，唐木摆上了热豆浆，和乔楚生最喜欢的那家小笼包。

“还跟我吗？”乔楚生问唐木，他要走上的依旧是一条命不由己的路，他无法再像现在这样自由，快意恩仇，肆意妄为。“你要赶我走，那我也没办法。”主子不要下人，下人还能怎么办。

“我觉得这挺好的，比那别墅好。”乔楚生想到一出是一出似的，说起了另一件事。唐木看看占地面积完全比不上昨天那别墅的两层半，前后小院加起来还没人后花园大，更别提没有喷泉小池塘了，要不是唐木在院里栽了高灌木，连**都没有。

“你喜欢就好。”毕竟也是住了四年的地方，乔楚生不想搬就不搬呗。只要他肯走马上任，住哪，老爷子都欢喜。

“唉。”乔楚生长长的叹了口气，瘫倒在座位上，点点自己已满是胡渣的下颌。唐木收走了早餐，放回锅里温着，去拿好了一套工具，给乔楚生刮胡子。胡子刮完，人也睡着了。唐木轻手轻脚的收拾好工具，给乔楚生盖上薄毯，天只会越来越亮，唐木搬进来那年就在天台上加装了可收纳的雨棚。

乔楚生一直睡到了下午，然后去和白启礼吃了个饭。唐木自从那次动了手，乔楚生就给她买了根长棍，让她闲着没事锻炼身体。唐木觉得一技防身还是要有的，时隔几年，捡起了练功。乔楚生回到家时，唐木正在院子里耍棍。

见到乔楚生回来，唐木也不说话，等他说话。乔楚生坐在石阶上，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的唐木。“一个月后，老爷子的意思是任职当天办个酒会。”总要做出宣告的，而这事当然是由他的管家唐木负责。“帮里的兄弟免不了要照顾。”他的兄弟们肯定是不能出现在酒会上的，要另外办，不能厚此薄彼，让兄弟们不高兴。

“有什么要求吗？”唐木开始盘算宾客名单。“不需要大搞，也不能太低调。”要他的意思，根本就不要搞。被人当笑话来看，何必呢。

最近的乔楚生很憔悴，每天对着那些法律法规死记硬背，他不能允许自己连自己的职权范围都不知道。唐木也跟着他看很多这些文书，但她更多的是看小说，她本来就喜欢这些悬疑探案类的小说。

在乔楚生的任职酒会前，唐木包下了福香楼，让乔楚生和他的兄弟们，把该说的话说了，该打的架打了。她整夜就在一旁看着，陪着他们到天明，然后把乔楚生带回家。

制服已经送到了家里，唐木帮着乔楚生穿上黑色制服。“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乔楚生看着镜中穿戴整齐的自己，这套制服是冠冕也是束缚。“晚点，给你准备了礼物。”唐木被允许去任命典礼上观礼，她给自己准备的就是一贯的白衬衫，墨绿长裙，大黑眼镜配着低盘发，老气，死板，保守。

“那我就期待一下。”乔楚生乐观的给自己打气，一切都会好的。

唐木看着乔楚生接过工部局授予的警徽，轻轻的跟着鼓掌，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前路是福是祸，但乔楚生有机会走回正道，终归还是开心比较多的。

任职仪式结束，酒会也就跟着开始了。唐木定下了沪里最高级的酒店，请了工部局的领导，一些本就认识的商政人士，人数控制在三十人，加上携伴半百左右。从跟着乔楚生在门口引客，到酒会里掌控全局，作为乔家管家，唐木本该兼主持，引导这场酒会的，但她悄悄退下了场。

光喝酒说话太无聊了，酒到中场该有助兴，不然大家会想散场的。唐木定的包厅是带有小舞台的，穿着旗袍的姑娘手舞扇子，乔楚生一眼就看出中间那个与其他人不一样的身影，是唐木！黑金红三色的短袖旗袍，只有她一个人扎着高马尾，高开叉的裙边和黑色的高跟鞋修饰着长腿，她没戴眼镜！

乔楚生惊讶极了，唐木居然彻底的在人前展示了真正的样子，她还笑！乔楚生悄悄关注了周围人的神情，当唐木转过身时，不少人脸上是惊艳，甚至有贪念。乔楚生很自豪，这可是他的管家呢。

唐木其实看不见乔楚生的面容，但她上场前有确认过他的位置，也能认出他的身影。幕布合上前，唐木用扇子半掩面容，回眸对乔楚生眨了眨眼。乔楚生不禁笑出了声，报以热烈掌声，唐木这是故意的。

唐木以一曲扇舞，换得百乐门名嗓小百灵出场，但乔楚生并没有捧场。唐木在门口抓住了逃出来的乔楚生，“这边。”唐木知道乔楚生一定会出来找她，所以早在角落里侯着了。“你这什么打扮？”又是那副大黑框，乔楚生觉得唐木现在很滑稽。“没近视了不起哦。”唐木扶了扶她的大眼镜，一点都不懂近视孩子的苦。

唐木在楼上定了房间，她就是在这变装的，她还另外给乔楚生准备了房间，省得他喝醉回不去。进了房间，唐木摘掉眼镜，转了一圈，“怎么样，这个惊喜不错吧？”谁能想到台上的大美女就是门口迎宾的那个死板老女人呢。

“很好，我很喜欢。”虽然是唐木的主子，但乔楚生也是第一次见唐木打扮后的样子，“辛苦我的大管家了。”明天上海滩就会传神秘美女现身乔探长任职酒会，这个人数不多的小酒会，满足了白老爷子要的轰动，和乔楚生想要的低调。

“还没完呢，给钱。”唐木像许多年那样，理直气壮的伸手跟乔楚生要钱。掌管了他财政大权的管家还跟他要钱？但乔楚生也没问，直接把整个钱包给了她，他知道唐木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他等着唐木下一步。

唐木只拿走了一块大洋，把钱包给回了乔楚生。大洋被她放在了梳妆台上，唐木从抽屉里拿了个盒子，是手表。“怪不得跟我要钱。”送表只能是父母、情侣送，不然会有送终的霉头。唐木这才拿走了一块大洋，意思意思。

“定了一个月，刚刚送到。你早上问我的时候，还真的没有礼物。”国外名表，做了探长，是需要戴个手表了。唐木帮乔楚生把手表戴好，又替他把制服整理了一下。

“从今天起，你就走上了新的路途，我知道你想要和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不想听人提到乔楚生，还是那个八大金刚，还是叫你乔四爷。可你想过我没有，我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下吗？”话风突变，乔楚生点点头表示洗耳恭听，每当唐木想要干什么，平时不多话的她就会一套套的。乔楚生对唐木这种“撒娇”很受用，尤其是她觉得自己目的达到，得逞的得意小样，很符合她的年龄。

“你不让叫四爷，你说我叫你什么好？老爷，你那么年轻；少爷，你上面又没有老爷；在家里还喊你探长，怪怪的。我是这么认为的，过去的你也是你，有乔楚生，有乔四爷，才有今天的乔探长，有今天的我站在你面前。你要改变的是你的行为准则，而不是否认你的过去。”唐木一本正经的，像在做知心姐姐，其实只是为了自己一个口头便利。

“你想叫什么都可以。”乔楚生轻易的答应了，唐木说的也没错，而且是她的话，他完全不介意。一个称呼随便唐木怎么叫，不过她从不会像幼宁那样叫他楚生哥，总是保持距离，守着规矩。

“好的，四爷，您出来的够久该回去了四爷，慢走，四爷。”唐木一口一个四爷把他推出了房间，酒会主角怎么能离场那么久，她也要换衣服做回她的唐管家了。乔楚生对唐木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行为表示无奈，看看手上的新品，满意的下楼了。

乔楚生的离场怎会没人发现，不少人觉得他就是出去追美女，纷纷来套美女的消息。乔楚生都应付过去了，唐木虽然惊艳了一场，但她还是不愿意表明身份，作为主子搞得好像他见不得光似的，帮着一起瞒。

白启礼本来是打算走的，没想到唐木搞了这么一出，还好没走，不然看不到这出好戏。“小子，你一直很让我放心，自己的媳妇都捡回来了，不用我操心，很好。”白启礼看着回到场里，角落里头跟进事务的唐木，又恢复了那副死板老气的样子。

“老爷子……”乔楚生有些无奈，唐木还没传出是个美女之前，白启礼就开过他和唐木的玩笑。后来他再三保证他俩的清白，白启礼才没再拿出来说。“小子，加把劲咧。明年添两个大胖小子，人生走上巅峰啊。我走了，不用送。”白启礼拍拍乔楚生的肩，高兴的走了。乔楚生简直绝望，白启礼单方面认为的事，是很难沟通的。

当初唐花梨是个美女的事，因为大家并没有见到真容，而渐渐觉得这就是个谣言。所以当他们看到台上的美女，一时并没有想到是唐木，而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唐木已经恢复了管家模样站在门口了。

乔楚生的任职酒会可称圆满的结束了，现在开始了每天在巡捕房坐班的日子，还好，这并不妨碍他吃饭撩妹。有一天乔楚生很晚回到家，发现平时早就睡了的唐木坐在客厅，面对小花园，拉着她的小二胡，那曲调哀怨的。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乔楚生很自然的过去问问，唐木这是不开心了？只见唐木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收拾回房，路上还把灯给关了。这什么情况？乔楚生站在只有些许月光的客厅里摸不着头脑，他怎么觉得有些诡异？

第二天早上乔楚生又看见唐木坐在院子里，神色悲戚。“唐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乔楚生拦住看见他又要走的唐木，整得他怪心慌。“四爷，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唐木的声音发嗲，吓得乔楚生抖了一下，她说的话更是让乔楚生头皮发麻。完了完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每当唐木这样，前面就有个大坑等着他。

“我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乔楚生矢口否认，虽然他更想不说话，多说多错，但他连“没有”都不说的话，怕是要活不下去。“你这个星期都没回来吃过饭，连早餐也没有，你是不是嫌弃我的手艺了？”唐木扁着嘴，委委屈屈，她当年可是为了精进自己的厨艺，跟很多厨师学过艺的。

“哪有这回事，我这不是新官上任，应酬多了点，早上又赶着去巡捕房，这才没在家吃饭。”乔楚生解释完自己皱了皱眉，不对啊，他说的这些唐木都知道的啊。看到唐木一脸得逞的明媚，他被唐木耍了！

“四爷啊，已经一周了，见好就收。你再这样喝下去，工部局怎么看你？”官场和江湖不一样，多少人觊觎着巡捕房探长这个位置，白启礼要这个位置洗白，江湖要这个位置守地盘，洋人要这个位置谋取利益、掌控上海。乔楚生摊手，他今晚回来吃饭咯。

乔楚生是回家吃晚饭了，碗筷刚放下就接到电话说，富商陈秋生在聂成江的新宅中遇害身亡。“不要慌，你可以的。”上任后第一件大案，唐木精神奕奕的给乔楚生打气，可他分明读出了“你不行快回来找我，我可以”的意思。乔楚生无奈上车，他这个管家，居然还有查案听故事的爱好。

因为这起案子，乔楚生认识了一个原股票经理路垚。这位三土先生是康桥大学三一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虽然为人贪利，但也聪明。乔楚生又哄又骗的，让人给他查案，结果他挺满意的，想要长期合作呢。

“路先生很快就会丢工作的，当他交不起房租时，花钱雇佣他就行了。”唐木在案子还没结之前，就把路垚给打探了一遍，毕竟是个抢了她位置的人。乔楚生挑眉看向唐木，这么肯定人家丢工作？

“四爷，你忘了幼宁了吗？”这可不是她用了什么不光明的手段，让人失业的。根本不用她出手，唐木对转型去社会版的新月日报记者白幼宁的文风，还是有一定了解的。隔天报纸一出街，乔楚生就等在了沙逊银行门口，理所当然的被路垚给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