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风情的烟味。】
91.
好的,现在回到44年初的法国巴黎。
一片喧闹中,我依旧独坐吧台,酝酿着写给你的信的内容。
虽然已经喝醉了,我仍然能感觉到,有人时不时地瞄我一眼。
是那位漂亮火辣的法国女记者,Catherine Ryan。只要我们出现在法国境内,她就会赶来随队采访。
这几天也不例外。
她的目光有些殷切,大概是在等我邀请她喝一杯。
我忙着给你写信呢,哪有空去请她喝酒。
92.
说起来,你好像跟我说过,你很感谢她。
当初咆哮突击队一战成名,包括咱们祖国在内,很多跟二战搅到一起的国家都派了记者来采访。
当然啦,他们的采访重点都是美国队长——正常,连总统他老人家都多次请Steve离开战场,回去演讲,可惜Steve一次也没答应。
Ryan女士大概是给我镜头最多的记者了,你自然要感谢她。
93.
大部分记者都喜欢问我们义愤填膺的问题,以此激发战争中的士兵和人民勇敢地作战,激发远离战争的善良百姓勇敢地贡献钱包。
其中也有例外,比如这位Ryan女士。
94.
Ryan女士的切入点与众不同,不喜欢把话题停在战争上。她喜欢问我们私事。
比如说,喜欢的颜色。
我们秉承“女士优先”的准则,要她先说。
她说:“我最喜欢大红色了。”
当时在擦枪的我顺口搭了一句腔:“哦,巧了呢,我女朋友也是大红色的忠实爱好者。”
于是,八卦之红,晕染全军。
95.
Ryan女士问我们,此生最大的敌人是什么。
大部分人都习惯性地回答了纳/粹,九头蛇,红骷髅,法/西/斯,战争,死亡。
Ryan笑道,除此之外呢?
大家说,思乡。
Dugan说,没有酒。
Philips上校说,老而无成。
Howard说,比他还花花公子的有钱人。
Carter女士说,看不起女人的人。
Steve说,曾经的自己。
我说,恐高,以及楼梯。
96.
“……Barnes中士,我可以问问为什么是楼梯吗?”Ryan女士好奇地问。
Howard抢先一步解释:“因为上了楼梯就有了高度,有了高度就会恐高了。”
“就你知道的多。”我白他一眼,但并没有详细解释。
只有Steve带些了然的看了我一眼。
97.
楼梯,你此生最大的敌人。
也是我的。
98.
除楼梯之外,还有高跟鞋。
之前有一次也是在酒吧,Carter女士穿着一袭红裙,踩着红高跟,涂着烈焰红唇来找Steve。
Carter的美丽我们都清楚,但是直到这一刻,我们才知道,她还可以美艳成这样。
绕是美国队长的定力也看傻了。
回过神来的Steve跟Carter打招呼。
回过神来的我,愣愣地看着Carter穿在脚上的那双漂亮的红色高跟鞋。
我不由自主地问她:“穿高跟鞋……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99.
Steve和Carter看我的目光让人终生难忘。
他们的表情似乎在说,你一个大男人,问这个做什么?是想试穿吗?
……这都得怪你啦。
100.
“穿高跟鞋……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再次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你,在我走过来的时候,抬头平静地发问。
我没有说话,只是再一次扶起你。
101.
事情发生在你到我家家教的第二天,也就是那个星期的周末。
我来赴你的约。
周六周日的学校里没几个人,而你的画室又在最幽静的那栋办公楼的三楼。于是,当你想要从三楼下去却摔在二楼三楼之间时,没有人来帮你。
没事,我来了。
102.
可要是我没来呢?
难道你要在冰冷的地上一直等一直等吗?
103.
我扶起你,却无法回答你的问话。
我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她们可以不漂亮,也可以没有教养。她们可以穿着漂亮妖娆的裙子,还有同样漂亮的高跟鞋。她们可以在街道上跑跑跳跳,也可以在舞场欢快起舞。
但你不行。
穿平底鞋走个楼梯你都要小心翼翼,要是换上了高跟鞋,你还不得从楼上直接滚到楼下?
104.
你要我陪你坐到楼梯台阶上,我照做了。
你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我以前,连站立都做不到。”
我抬眼看向你,你静静地看向前方,脸上表情淡淡:“我从床上爬起来,学会走路,只有五年的时间。”
可是你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105.
我憋了半天才说道:“你走的不错。”
你歪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怕你误会,赶紧解释:“一摇一摆,跟企鹅一样可爱……我不是在说你胖!”
你还在盯着我看。
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突然说:“有烟吗?”
106.
“你也抽烟?”我有点惊讶。
“你有吗?”你固执地问。
“有。”我掏出被我压得破破烂烂的烟盒,倒出仅剩的两根中的一根给你,顺便帮你点燃。
你的目光停在烟盒上:“Chesterfield(注:切斯特菲尔德,香烟名)……真可怜。”
“什么?”我正要用火柴盒给自己的烟点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见你微笑,没见你回答。
然后,你伸出手,拽过我我的衣领。我茫然地靠过去时,你咬着烟靠过来,两个烟头靠在一起,你的眼睛低垂,头发落在胸口。
我的烟头燃起火花时,我感到我的心也随之点燃。
107.
一手托腮,一手夹烟,你眯着眼抽着烟思索什么的姿态异常的优雅好看。
我突然明白你第一次见我抽烟时,为什么会说我抽烟的姿势不够风情了。
你抽烟的姿势跟教科书似的,正确诠释了风情一词。
108.
在徐徐吐了一个烟圈后,你慢腾腾地说道:“就算你不来,我也可以自己爬起来的。”
“我知道,就像当初你可以从床上爬起来,顺便学会了走路一样。对吧?”我不反驳,只是意有所指地回答,“可是多个人陪你也没什么错啦。”
你歪头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嫣然一笑:“对,你说很对,James。”
109.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吗?”我忍不住问道。
虽然我没明说,但你心里是清楚的:“Polio(注:小儿麻痹症),跟总统他老人家一个病。”说着,还拍了拍膝盖。
“你比他好多了,”我吐了个烟圈,“你走路的姿势比他可爱得多。”
你挑眉:“像那个愚蠢的企鹅一样?”
我纠正:“像那个可爱的企鹅一样。”
110.
我们坐在楼梯上,分享彼此的二手烟,静静看着窗户。
窗外阳光明媚,一片积雪未化的屋顶,还有光秃秃的树枝,两只红衣主教(注:北方红雀,相当于□□的麻雀)在枝头跳来跳去。
你突然说道:“真漂亮啊……”
我下意识问:“雪吗?”
“不,”你说,“是冬天。”
111.
对,是冬天,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说过了。
可是冬天有什么好的?
一说到冬天,我满脑子都是凛冽的寒风,光裸的枝干,干燥的空气,难挨的冰冷,打雪仗时灌进衣领的凉意,以及红绿交加的圣诞树。
112.
“我是为了冬天才来北方的。”你说道。
“我倒是愿意为了冬天搬去德克萨斯州。”我说道。
“你会为了德克萨斯州的夏天再搬回来的。”你说道。
我想了想,发现没有反驳的理由。
113.
“事实上我不该来北方的。”你说道。
我的心为了“不该”紧张地跳了跳。
“我的腿血液循环不好,湿气重的夏天不舒服,寒冷的冬天更难受。”你说道,“可我父亲觉得人生苦短,充满意外,我应该来北方,至少为了看一眼冬天。”
“替我好好感谢感谢你父亲。”我说道。
114.
你咬着香烟,目光从挺翘的睫毛下看过来,蓝眼睛里星星点点,满是笑意。
在轻轻吮了一口烟后,淡色的嘴唇离开烟嘴,在缭绕的烟雾间你微微歪头,缓慢地舔着嘴唇:“小鹿仔,你抽烟的姿势……不够风情。”
115.
我掐着烟,眯着眼睛看你。
这可是你第二次这么说了。
什么样才叫做风情呢?
这样吗?
我深吸一口烟,掐着你的下巴吻上去,把烟渡给你。
看到你惊讶的表情,我瞬间感觉,在心里存了三个星期的憋屈全都卸掉了。
终于,靠一个吻,我扳回一局。
116.
这可不是单纯的亲吻。
我在向你表达我的风情的抽烟方式。
不,那不是烟。
我盯着你低垂的眼睛。
是爱情。
117.
都说爱情是甜蜜的糖味。
这不适用于你我。
我们的爱情,是风情的烟味。
118.
以后,再提起冬天,我会想到的,就不只是凛冽的寒风,光裸的枝干,干燥的空气,难挨的冰冷,打雪仗时灌进衣领的凉意,以及红绿交加的圣诞树了。
还有冬天时认识的你,以及代表爱情的二手烟。
119.
那时我带在身上的烟是切斯特菲尔德。
自此我只抽这个牌子。
在战场上想你了,就抽一支。
仿佛我在偷偷亲吻你。
120.
放开你的时候,烟慢慢地在我与你之间狭小的空隙里升起。
即使近距离看着你,你依然显得很虚幻。
“这下够风情吧?”我故意低下声音说道。
你没有回答问题,只是尚带了三分笑意地舔舔唇,眼神意味深长,让你整个人风情万种。
……那一瞬间,总感觉扳回一局其实是我的错觉。
121.
你带我去参观你的画室。
远远的,依旧可以看到花里胡哨的门。
你的追求者还在不知疲倦地给你写没有用的情书,却不知道,我这个一个字都没写的后来家伙,已经把你抢到手了。
122.
一开门,有一股淡淡的油漆味。
我看到你画室的墙一半涂了大红色,一半涂了淡绿色。
……搞艺术的人的思维我不太懂。
123.
“本来只想涂红色的,但为了防止出现视觉暂留,我又涂了绿的。”你解释道。
……虽然不知道视觉暂留是什么,但你一开始什么也不涂不就好了?
124.
除了墙壁的颜色特别让人震撼外,满屋子的画纸上画着的人体器官也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力。
从手到脚,从眼睛到鼻子,深浅不一,大小不一,却密密麻麻。
连你的书架上也大多是人体器官的绘画教程。
你对人体器官有多执着!
125.
后来我曾问你,喜欢我身上哪个部位。
你说了很多,什么嘴唇,什么右手。
凡是你画过的,你都喜欢。
最后我问你其中你最喜欢的部位。
你说了两个:
“肋骨,以及一小部分不随意肌。”
126.
肋骨,我明白。
上帝为男人选的最适合的伴侣,就是男人的肋骨。
你说你喜欢我的肋骨,除了委婉表达的爱意,还有自恋的成分。
127.
可是第二个就太污了。
然后我不得不用我的那“一小部分不随意肌”让你再也没心思说这么污的黄段子。
128.
你想让我做模特,画张画。
我已有心理准备。
毕竟你是教画画的老师,还是咱们的第一次约会嘛,都听你的。
不过没等我坐到一片水果和立方体中间,背阴的窗户外传来了隐隐的呼唤声:“打呀?继续还手呀?你不是很牛吗?豆芽菜?”
我起身一看,楼下贴墙,七八个人正在围殴一个小个子。
那个小个子有一头金发,即使没有阳光也依旧耀眼。
是Steve。
129.
作为Steve的导师,你一定对这个病歪歪但坚决不肯服输的小个子印象深刻。
后来我一直在想,Steve也一直在想。
你在入学考试时果断地把Steve收下来,一方面是看重他的天赋,另一方面,大概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同样不服输的自己吧?
130.
病弱期的Steve跟后来打了血清的美国队长一样能打。
后者是打别人。
前者是被人打。
131.
你也起身来看。
我二话没说,掉头就往楼下跑。
Steve这个臭小子,被打的时候都不知道跑,我得看好他。
二战那个时候美国流行的烟主要是三种,LuckyStrike(好彩),Camel(骆驼),再就是Chesterfield(切斯特菲尔德)。我再三权衡,决定用看起来最高大上的那个牌子。
科普:视觉暂留:人眼在观察景物时,光信号传入大脑神经,需经过一段短暂的时间,光的作用结束后,视觉形象并不立即消失,这种残留的视觉称“后像”,视觉的这一现象则被称为“视觉暂留”。
跟“Sherry”这名字一样,均来自《万年小学生探案系列漫画》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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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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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Thr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