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中心】当阿斯加德撞击地球 第13章 第 13 章

洛基身上的鲜血正流过他的发尾、脖子、袖口和下摆，一滴一滴地落在身后的地板上。

他快步回到办公室，脚步跌撞，神情意外地有些惊魂未定。除去彩虹桥上的那次坠落，他再未有这般狼狈过了。密集脚步声紧随而至，听这落点的节奏，应该是杰姬带人跟着他来了。洛基迅速调整呼吸，随手抓起一张纸——谢天谢地，造纸厂昨天开工送了些样品来——往脸上擦了擦，深红色的血液瞬间浸透了纸张，其中似乎还有一些难以名状的脑组织残渣……这当然不来自于洛基……

“头儿，你没——噢，您当然不会有事的。”

当杰姬带人跟进来时，洛基正就着窗户玻璃的倒影擦仔细去脸上的血迹，被利器划开的几道血口子现在也已经被法术愈合了，他拍了拍肩头，不小心地将血肉残渣抹匀在了衣服表面，融进了布料里……他闭上眼睛，嫌恶十分，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一口气，不慌不忙地将外套脱下来，扔在墙角，暗自嘲笑自己居然还要偏执地在葬礼上穿黑色西装，如今谁还会在意这一点？谁又敢指出他着装的不合时宜呢？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回忆画面使他一阵晕眩，刚才突发事件也给了他不小的冲击，他扶着额头，有一句话在他脑子里兜兜转转：“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呃……”

杰姬听完身后一人的汇报后，立刻向洛基报告：“目前死亡两人，伤者十二，我已经派人救治，正在逐渐安抚民众。”

“格里芬呢？”

“抓起来了。像条疯狗一样乱叫咬人。”

“别让他死了。我待会就去见他。”

“是，已经采取了措施，防止他自杀，也找人盯着了。头儿，还有……关于小玉……”

洛基吸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她的刺杀……不是第一次了，我让你负责武装安保，你居然毫无防备，如此松懈？看来该把你们扔回火山里自生自灭了。”

“我——她把炸药藏在头盔里，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她深得您的信任，那么多次机会，我们不可能防备她每一次！”

洛基的眸光暗了暗，厉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的信任对你们来说，过于廉价了是吗？她把那本神话书当成我的个人简介一样发给所有人，你们都识字吧？都看过吧？莫非你们以为我和那位诡计之神只是同名吗？！”

杰姬浑身僵硬，垂首呆立着，身后的卫兵更是无人胆敢出声，不由得凝滞了呼吸。当人们在律法缺失、道德崩坏的社会中横行霸道时，也必然要忍受更强权者的霸行。

杰姬逼迫自己说出一句微弱的话语：“不、不是…………您的神力，我们早已——”可洛基已经对她嘴里吐出的吹捧之词毫不在意了，出声打断了她，“早该把她的头盔摘下来，看看究竟是何等面容，可惜……阿莫斯！人呢？”

秃顶的男人挤过站满守卫的走廊，“在呢，在呢！”

洛基抱起双臂，他脸上沾着斑斑血迹，为他的一言一行增加了几分疯狂的威严，“这件事你提前知道吗？”

阿莫斯搔了搔他的头顶，似乎又抓落下来几根头发，他实在是有苦说不出，无论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个问题都只有一个答案：“不、不知道啊……”

“人心有变，你——竟然不知？”洛基坐回他的位子上，望向面前神情惶恐的半神们，“看来我荫蔽你们太久了，让你们享受了太多的安乐，唱歌跳舞、郊游踏青，一味模仿前人‘生活’，却忘记了要如何‘生存’。”

阿莫斯突然说道：“首领，我有一个提议，希望能够弥补我的失职。”

“讲，提醒你，你最好真的动过了脑子。”

“当然，当然，我是愚弄不了您的！呃……杰姬小姐，请问小——叛徒的家人有抓到吗？”

“已经找到踪迹了，这蛮荒大地……跑不了的。”

“那就好，那就好，”阿莫斯笑着，油腻的脸皮堆起皱纹，“那么我向您提议，当众处死她的家人，再枭首示众，甚至……您可以亲自行刑！呵呵呵……此举的种种好处，我想我无需多言。”

“你们怎么看？”

“我不会影响您的看法，但是，头儿，您确定想要做一个暴君吗？”

洛基还未回答，阿莫斯抢过了话，“哎呀，你这单纯姑娘！这怎么能是暴君行为呢？赏罚分明正是明君所为啊，小玉姑娘众目睽睽之下施行刺杀，摈弃了首领对她的信任，已是极大的背叛！若不施以雷霆手段，又怎么服众？”

杰姬不再言语。她的职责本就暗含了杀人越货的强盗行径，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洛基从未阻止过。因此，她当然地认为洛基根本不会犹豫。但洛基的沉默和过长的思考已经适得其反，显得有些优柔寡断……但这个念头偏偏就在此刻冒了出来：

如果奥丁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呢？

最终，洛基叹了口气，闭上双眼很是疲惫地说道：“先把他们抓回来吧。”他挥了挥手，将众人散去。

阿莫斯退出了门，来到走廊的转角，突然极重地也叹了口气：“唉！首领还是太软弱了……”他的声音控制得当，确保洛基一定听得见。

洛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这兴许是整个废墟图书馆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木质长桌了，其余的都在早期被无知短视的半神当柴禾烧了个干净。他揉着自己的眉头，脑海中蹿过一道蓝色的闪电，闪电自天空劈下，落在了那个人身上，那人就站在彩虹桥上，迎战海拉的死亡大军。多么像英雄天神下凡。

呵，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被海拉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命悬一线的时候，就有父亲为他显灵指点的机遇呢……难道自己徘徊米德加德五百余年，受困于救世主的使命，这一切都不值得父亲垂怜吗？不值得那个老头子看向自己一眼吗？

凭什么……他就是主角？

洛基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他的耳边一片沉默，心灵寂静无声，他的失败使他被阿萨神族除名，丢失了诡计的名号，英灵殿对他、也对这个世界永久地歇业打烊。

天空垂沉，万物都在死去。这是一个没有神迹的时代，毫无希望，不被庇佑，一个宇宙和星空的孤独弃儿。

“那么……”洛基低声说道，“母亲呢——”他残忍地将这个词语在脑海中打断，不留情面地驱逐了出去，慌忙得就像是拔除一根软肋，痛得他麻木无觉。他没有遣人送水来擦洗身上的血污，琢磨着或许待会还会沾上更多的血。他离开办公室，径直去了关押格里芬的牢狱。

“咬断舌头会有一定的死亡概率，但我能确保这个概率绝对不会发生。你听懂了吗？”

洛基眼神示意卫兵，取下了格里芬嘴里塞满的布条。对比起洛基只是浑身血污，他的情况就更加悲惨了，被折断了几根骨头，打掉了几颗牙齿，被揍得鼻青脸肿，双臂被死死地绑缚在柱子上，麻绳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

“呼……小子，又见面了……呸！”格里芬吐出一口血，喷到了洛基的脚边。

洛基不由得勾起嘴角，笑道：“你要是知道我的真实年龄……你的辈分可排不上号。”

“我知道，有人说你是神仙嘛，哈哈哈哈哈！”格里芬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爆笑，笑得肝肠寸断，血脉偾张，“狗屁，都是狗屁！咳咳……咳咳咳！”

洛基冷静地等待他笑完，等他又咳了半天，但始终不见停息，反而格里芬的那口气越来越虚弱了，脸也憋得通红。洛基见状在手心攥了个简单的恢复术法，上去给了他一耳光，将他生生打活过来。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坚定地要反对我，我向你的领地，你的军队，你的位子发起挑战，并非胜之不武。不能就因为我是神，才让你觉得不公平吧。”

格里芬顺了顺气，继续嘲讽道：“正因为你是神……我们才不需要你拯救。”

“我真正拯救不是你们。”

“那你就他妈的滚得远远的啊！像他妈一个真正的神那样作壁上观，不是很容易吗？”

洛基皱了皱眉头，蹲下身来，继续问道：“你觉得……我的所作所为……是完全错误的？我应该任由你们在这片毒气大地上挣扎，在地下城内斗？或许再有几百年都不会有如今的幸存局面，又或许再过几年你们就已经被自己人杀光了。你难道看不见我的影响，看不见文明复兴的可能性吗？”

“我们内斗，是我们的命；我们绝灭，也是我们的命；我们复兴，更是命！生命会为自己找到出路，哪怕这个幸存者并非我们……但你——你以为你真的良善、真的公义？你不是我们同类，我们只是你达成目的的‘手段”，你伪善的拯救只会结出无穷无尽的恶果！”

“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听过这句话。”

“对你说句话的人，比你聪慧，更比你‘有种’！”

“她是女性。”

“噢……佩服！吾辈还有希望啊！”

洛基向前探身，凑到格里芬的耳边，沉声道：“那如果我……偏要救呢？这恶果我偏要结呢？这救世主我偏要当呢？！”

“你……”格里芬感到一阵莫大的怜悯，“你不会成为……救世主…………邪神！”说罢，他喉头涌出一口鲜血，就此死去了。

洛基随后下了一道暗令，将格里芬的血肉做进今天晚餐的菜肴，让他的每一块血肉、每一个细胞乃至灵魂，都能借着同胞的眼睛见证接下来的时代。